第189章 心不在焉
第189章心不在焉
秦許一隊人馬從山林中出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很有些晚了。
打獵也是要運氣,還要順,自打失了梅花鹿,運氣就一直不順,一隻大點的獵物都沒遇上,折騰了一天,也就只獵到了幾隻野雞和兔子。
原本就心情不好,等見到太子一行人小人得志的樣子,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火氣又給蹭蹭蹭的上來了。
秦許警告似得看了一眼張同良,他直接給自己嘴巴上來了一下,扭過頭去,妄圖眼不見心不煩。
秦許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心中更確定了。只是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應該開口。人心都是肉長的,都會偏。若是你急吼吼的上前告狀,那就是不給太子面子,給皇上臉上抹黑,這樣即便不是你的錯,也是你的錯了。
可若是暗暗“咽下這口氣”,而犯錯的人還在洋洋得意,那皇上心中的那桿秤會倒向哪一邊,自然是不消說的。
這道理淺顯的很,但就是有人不明白。
太子雖然也注意到了皇上臉色不太好,但並沒有想過是因為自己,還想着不管為何,見到自己獵到了這麼漂亮的一頭梅花鹿,總該開懷了。於是,更加興沖沖的上前跟皇上邀功。
劉瑞恆看着他興高采烈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滋味,聽着他說自己獵到這一頭梅花鹿有多麼多麼不容易,一路跟蹤,追了好久才到手。
也算他聰明,沒有提到秦許,否則,劉瑞恆怕是要更加黑臉了。
一旁的臣子們有不明所以的,有明知卻故意的,皆是紛紛開始誇讚起太子來。
什麼鍥而不捨,什麼有勇有謀,什麼劍法高超,什麼小輩楷模……
每說一個,劉瑞恆的臉色就黑上一分,轉頭看看秦許和他身後的人,都是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更是覺得氣的心口疼。
可是心口疼完了,又是一陣心驚。
看着不斷誇讚太子的臣子們,縱使猜疑之心不重,也由不得他不多想。太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心也大了,竟敢聯合這些人欺瞞於自己。便是不知道實情的,難道太子幾斤幾兩他們心中也沒數嗎?竟也跟着應和,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太子黨啊。
今日敢明目張胆的從旁人手裏奪走梅花鹿,明日呢?若是覺得自己這個父皇活得太久了,耽誤了他本該上位的時間,是否也要從自己手中奪走呢?
縱使他沒這個想法,可人心不定,這麼多人支持他,還有定國公府,那可是手握東南邊境駐軍30萬,僅次於威武大將軍府的存在,若是有朝一日,突然有人升起這個念頭……
劉瑞恆驚疑不定的眼神落在一直靜默不語的三皇子劉昊宸身上,見他臉上似有猶豫之色,心中稍稍安定了幾分。好在,還是有個實誠兒子在。
秦許見劉瑞恆已經沒看自己,便收斂了一下臉上的不忿,心中有些疲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活的肆意的自己,竟也開始裝模作樣起來。想着,輕嘆一口氣,轉頭看向劉昊宸,心中突然一頓。
方才見到自己出來的時候,他明明是鬆了口氣,又露出了些瞭然的表情,可現在卻明顯有些猶豫之色。想着,面上忍不住露出幾分苦笑來,果然長大了,大家都身不由己了。
等寧靜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
太子雖射殺了梅花鹿,卻得了皇上一句太過殘忍的評價,也是驚呆了一批人。既是打獵,哪有不殘忍的道理?然而卻是沒法兒跟皇上講道理的。
太子表示真的很冤枉,但是終究心裏有鬼,也不敢多說什麼。
原以為皇上只是一時心情不好,但自此之後,太子的日子可是更不好過了,劉瑞恆對他日漸不滿,原本一點不起眼的小錯也能拿出來上綱上線,大肆責罰。
朝堂局勢更是波瀾詭譎,暗潮湧動,太子身份岌岌可危,此是后話,按下不提。
秦許和三皇子劉昊宸收穫都很一般,倒也沒得什麼大賞,尤其看着皇上明顯不高興的神色,可沒人願意頂頭去觸這個霉頭。
彼時,寧靜姝正在手工製作一隻發簪,可惜,金針雖拿得穩用的順,可這刻刀卻不好擺弄。尤其是這玉石,買的是一整塊,雕刻起來格外為難。也幸得她不是以此為生,那雕刻師傅倒也肯教她兩手,否則真讓她自己琢磨,鐵定全都報廢。
小滿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忍不住勸說道:“小姐,珍寶閣里的簪子各總各樣的都有,就算沒有,想要什麼樣子的,那些匠人師傅也都是能定做的,您又何必親自動手呢?”
這個問題,寧靜姝着實無法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腦子一抽,決定要親手做。可能是因為心中總有說不過去的愧疚吧,明明已經答應要陪靜好一起過生日,最後還是食言了……
見寧靜姝只是頓了頓,沒有說話便又開始手上的動作,小滿抿了抿嘴,識趣的沒在開口。想着一般這個時候她一般沒什麼吩咐,便不再打擾,默默地拿出一本《神農本草經》開始鑽研起來。不管怎麼說,她好歹也是神醫的婢女,總不能一竅不通。
秦許回來的時候,寧靜姝的玉簪已經雕刻的差不多了,正進入打磨階段。
聽他絮絮叨叨的將白天發生的事情情景再現了一遍,寧靜姝原本已經靜下的心又不太平靜了。
那便宜爹雖然看上去十二萬分的不靠譜,但是還真是有一雙透徹的眼睛。斂下眼瞼,寧靜姝一時竟是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上次他莫名其妙的生氣,雖然後來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一幅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但是寧靜姝可不會這麼天真地認為,那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只是她一時還沒想好要怎樣跟他說風狼的事,便也一直裝作不知道。
若是這會兒再來一個不信任他兄弟的事兒,不鬧起來算好的,就怕適得其反。
秦許說了好久,也不見她開口,頓時住了嘴,眉頭輕蹙疑惑的看着她。
寧靜姝一邊用砂紙摩挲着手中的玉簪,一邊點頭,看上去格外心不在焉。
氛圍安靜了幾秒,寧靜姝才察覺有些奇怪,更是疑惑的看向秦許:“額,怎麼了?”
秦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你剛剛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見他沒什麼表情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寧靜姝莫名有點心虛,連忙放下手中的砂紙和玉簪,不自在的蹭了蹭鼻頭,說道:“咳,聽到了,一半吧。”見他臉色仍是不好,寧靜姝尷尬的咧咧嘴角:“剩下的一半,我大概自己可以腦補。”
秦許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了,終是嘆了口氣。
“阿寧,我總覺得,你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到底是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貌似,還真不少。
寧靜姝眼神閃了閃,手又不自覺的摸向了那根玉簪,手指在簪尾不住地摩挲。
她平時如果有心事或者思索什麼事情的時候,手也總是會不自覺地摩挲手邊之物,這一點,秦許很早就已經看出來了。
見狀,秦許抿抿唇,接著說道:“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不少,而且總是一樁接一件。我們倆即便是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能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說說話。”
其實,機會也不是沒有。
寧靜姝眉眼微垂,只是自己一直沒想好,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知道該怎說,還是分不清該說什麼。
“以前你想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不想說,我便當做不知道,裝作不好奇。但是有時候心裏的疑惑積多了,還是有忍不住想要問你的衝動。”
寧靜姝眼神從簪尾雕刻的一隻還待打磨的兔子身上收回,抬起頭,看着他看似十分沉穩的臉龐,若是沒有注意到他一緊張就會微收的下頜,寧靜姝怕也會忽略這不起眼的情緒。
秦許手指慢慢攥緊,可是很快便又鬆開,又攥緊,而後鬆開。如此反覆幾次,終於不再猶豫不決,輕吐一口氣,說道。
“阿寧,自從伯父來了之後,實話說,我心裏一直很不安定。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定些什麼,或許是突然就對自己不自信了,覺得你眼睛裏看到的我,不是真的,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也或許是覺得,原本已經計劃的好好的未來,好像一瞬間就變得不確定起來。更或者……”
剩下的話,秦許沒再多說,寧靜姝也明白。
想最初,自己不也是這樣,有些惶惶然。甚至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動心的,究竟是上一世默契無比的風狼,還是這一世,這個小大人似得秦許?
寧靜姝也茫然過,也糾結過,只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
上輩子跟風狼朝夕相處的時間不是沒有,但是男女之情確實也沒延伸出一星半點。或許最初救秦許是因為這張臉,但是之後的感覺,寧靜姝還是自信,自己分得清現實和回憶的。
不過有時候難免會有些懷念,尤其是在面對選擇,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會表現的更加明顯。一個是從小被教育忠君愛國,所以深明大義。一個是我行我素,哪怕是組織中人,也敢行反叛之事。
可以說,除了臉,還有偶爾蹦出來的幾句話,兩人再無一處相同。
只是來這裏后,太平日子過久了,身邊總有這樣那樣的庇護存在,倒是讓自己的戒心和精神都鬆散下來了,偶爾間透露出的一些不經意的恍惚,倒也讓他放在心裏了。
於自己而言,不過是懷念,可是於他而言,怕是插在心間的一根倒刺,不敢動,不敢拔。
寧靜姝摩挲玉簪的手越發緩慢起來,深嘆了一口氣,罷罷罷,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