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務正業?
第二天顧長安是被身上滑膩的觸感弄醒的,半睡半醒間他只覺得胸口發涼,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墨綠色的眼睛,豆子大小,圓鼓鼓地盯着顧長安。
猛地一個激靈,顧長安瞬間清醒。荒山野林,自然少不了蛇蟲出沒,以往他出門都要隨身攜帶驅趕蚊蟲的草藥,這次走得慌忙,葯囊落在了床上。
顧長安屏住呼吸,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種翠綠色的蛇他在書上見過,身子約莫拇指粗細,無毒、無害,村裏的孩子經常抓來玩。
這條小翠蛇不知怎麼的,一個勁兒地往顧長安胸口鑽,領口的衣服被弄得亂七八糟,前胸也鼓起了一個大包。
光滑的蛇皮緊緊貼合著肌膚,顧長安倒吸一口涼氣,再也顧不得手腕發軟,咬着牙把小蛇從衣服底下扯了出來。
一踏進山洞啞巴就看見了顧長安和小青蛇較勁的背影,好像自從進了這片大山,對方就格外的狼狽。
啞巴對蛇這種生物有種莫名的熟悉和喜愛,昨天晚上的蜘蛛也是,如果不是顧長安害怕,他很樂意和這些小動物共處一室。
察覺到洞口的人,顧長安用力將纏在身上的小蛇甩掉,轉身朝啞巴走過去。
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化開,啞巴臉色驟變,扔掉手裏的野果就飛身撲了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顧長安腳下一頓,反應過來的時候啞巴手裏已經多了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蛇。
只一眼顧長安便認出了這是毒蛇屆排名第四的銀環,毒性極強,被咬後半個時辰開始出現癥狀,如不及時排出毒液,再強壯的人也撐不過一個時辰。
看啞巴所站的位置,分明就是自己剛才睡覺的地方,怪不得那條小青蛇不停地往自己懷裏鑽,原來是害怕這個毒物。
也不知道這條銀環什麼時候潛伏在山洞裏的,他竟絲毫沒有感覺,幸好啞巴及時發現,否則……
後知後覺的顧長安唏噓自己命大的同時,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啞巴又救了自己一命。
“此蛇有毒,你、你小心些,別被它咬到。”見啞巴手法熟練地捏在銀環的七寸,顧長安忍不住出聲提醒。
啞巴點點頭表示明白,接下來的動作卻讓顧長安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啞巴鬆開牽制銀環七寸的手指,將嬰兒手臂粗細的蛇身隨手纏在自己的胳膊上,彷彿那不是一條毒蛇,而是一件裝飾物一樣。
“你、你……”顧長安驚的說不出話來,“你不怕它咬你這可是毒蛇,劇毒!”
被顧長安認真強調的模樣逗笑了,啞巴輕輕點了點頸側的蛇頭,回道:“不、不咬!”
顧長安瞪大了眼睛,自從落到啞巴手裏,這條毒蛇就像被灌了迷魂湯,不僅沒有攻擊啞巴,反而對他格外的親近,這讓顧長安不禁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啞巴莫不是蛇精變的這條銀環是找到同類了
顧長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時沒有注意啞巴走近的動作,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鼻尖差不多已經對上蛇頭了。
“啊~”
顧長安驚呼一聲,連連後退,慘白的臉色讓啞巴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
“不,不咬人……”
啞巴努力地解釋着,儼然成了銀環蛇的代言人,顧長安豈能相信他,自然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笑話,就算啞巴不是蛇精,也有一副特殊的體質,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湊上去不是找死
見顧長安實在抗拒,啞巴似是不舍地摸了摸銀環光滑的身子,走到洞口將蛇扔了出去。
瞥見啞巴的動作顧長安心裏一緊,暗道可惜,銀環速度敏捷極難捕捉,拿到葯堂去賣定能要個好價錢。
不知顧長安正在心裏瘋狂打算盤的啞巴見人木楞地盯着洞口,還擔憂地以為他是受到了驚嚇,經過昨晚他算是知道顧長安的弱點了,以後這人要是再欺負他,他就、就用蟲子……算了,他不捨得,還是老老實實受着吧!
虛驚一場后啞巴和顧長安兩個人沒敢在山裏多耽擱,匆匆吃了幾個啞巴摘回來的野果,倆人連忙下了山。
出發前,記吃不記打的顧長安想冒險回事發的地方撿回竹筐,裏面還有他辛辛苦苦採的滿滿一大筐草藥,最後還是啞巴態度強硬地反對,堅持立刻下山,昨天晚上虎口逃生的戲碼他可不想重新經歷一回。
倆人回到小安村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村民們正坐在田邊的陰涼下休息,一路上他們倆頂着數十道疑惑兼關心的目光,遇到幾個關係近的還特意跑到顧長安身邊問他們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打劫的,都被顧長安笑着一一應付過去,直到本應該在學堂上學的泥娃兒從大老遠跑了過來。
“顧大哥,大壯哥”隔着老遠泥娃兒就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忙大步跑了過去。
“慢些跑!”將滿頭大汗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顧長安皺眉道:“今天學堂沒開課”
泥娃兒深吸一口氣,直接扎進了啞巴懷裏,經過十幾天的相處他已經和啞巴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啞巴雖然木訥,還總是冷着臉,但比起看似親近實則對誰都隔了一層疏離的顧長安來說,啞巴更能讓他大膽地親近。
“顧大哥,大壯哥,你們兩個去哪兒了?先生和村長爺爺都急壞了,說你們兩個下午要是再不回來,就招呼全村的年輕人去山裏尋你們!”泥娃兒紅着眼睛控訴,顯然是急得不行。
感受到泥娃兒的擔心,啞巴收緊了胳膊,將人緊緊地摟在懷裏,一天一夜的焦急化作委屈,豆子大的淚水啪嗒啪嗒浸濕了啞巴胸前的衣服。
看到摟得越來越緊的兩個人,顧長安眼睛一暗,突然覺得懷裏有些空虛……明明是他先認識的泥娃兒,憑什麼只往那個獃子懷裏鑽
尚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吃味的顧長安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冷冷地打斷倆人的溫馨時刻。
“你逃學了”
近乎肯定的語氣成功止住泥娃兒的眼淚,宣洩過後泥娃兒恢復過來,從啞巴懷裏站起來回道:“你們一晚上都沒回來,先生擔心就找了村長爺爺,村長爺爺讓我帶着二牛哥他們到附近找你們。”
把情況交待清楚,泥娃兒連忙問道:“顧大哥你們去哪兒了?是到城裏過……夜了嗎?”
看了看倆人大窟窿套着小窟窿的衣服,泥娃兒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看這模樣也不像是進城啊!
被泥娃兒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顧長安攏了攏衣服,輕咳兩聲后說道:“我們進山辦點事兒,昨夜在山裏耽擱了就沒趕回來。”
“顧大哥你是進山採藥了嗎先生果然沒說錯!”臉上堆着對自家先生的崇拜,泥娃兒後知後覺地問:“顧大哥你採的草藥呢?”
顧長安呼吸一滯,底氣有些不足地回道:“那個,一不小心采多了,不好拿回來。”
“哦哦!”泥娃兒不疑有他,忙點頭附和,“顧大哥真能幹,下次我叫上二牛哥一起去幫你把草藥背回來。”
顧長安淡定地點點頭,嘴上卻拒絕道:“山裡危險,你們沒事兒還是少去為好。”
不等泥娃兒反駁顧長安緊接著說道:“你回學堂讓你家先生放心,我和啞巴去找村長爺爺。”
泥娃兒心有不滿卻不敢不聽顧長安的話,只能小聲抱怨道:“大壯哥有名字,村長爺爺說了,以後不能總啞巴啞巴地叫。”
顧長安沒聽見似的帶着啞巴轉了方向,空留泥娃兒一個人為自己的大壯哥鳴不平。
到了村長家,顧長安把山裏有老虎的事情全封不動地和老村長說了,嚇得老村長連忙讓人給鄰近的幾個村送消息,從此,小安村任何人不能單獨進山,更不能在山裏久留。
受這件事影響最大的人莫過於顧長安,不能進山就采不到草藥,沒有草藥他還怎麼當他的草藥販子
老村長體諒顧長安的難處,在離顧長安家不遠的地方划拉了兩小片荒地,讓他以後安心種地。
不忍心拒絕老村長的好意,顧長安踏踏實實做了幾天農民,但不等把地里的荒草鋤進,顧長安的腦子又活泛了起來。
鳳棲鎮商業發達,每日來來往往的商人絡繹不絕,這些人不僅有錢還捨得花錢,說鳳棲鎮遍地商機絕對不算誇張。
種地是不可能種地的,顧長安這輩子都不可能種地。所以,他從一個草藥販子轉身一變,成了個賣字畫的。
他的客戶群體定位在外地商人中間,所以他畫裏的內容無不體現出地方特色,例如鳳棲鎮最為外人津津樂道的東西兩市,以及附近的山山水水,用一幅畫一首詩將鳳棲鎮的特色記錄下來,算是給外地人做一個紀念。
顧長安的字畫生意很快就做了起來,結果是出乎意料的好。原本只想賣給外地人的字畫同時也引起了當地人的興趣,一時間顧長安的字畫成了鳳棲鎮的搶手貨。
事實證明,知識就是金錢,在顧長安數錢數到手抽筋后終於出現了供不應求的情況。無奈,他只能將字畫放到葯堂寄賣,爭取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創作。
小安村人對鎮上流行的事物一竅不通,且並無興趣去了解,因此每日在房間裏閉門不出的顧長安再次成了全村的反面教材被冠上了不務正業的名號,這次就連老村長都忍不住唉聲嘆氣,唏噓好好的孩子怎麼就是不上進。
有顧長安做對比,每天勤勤懇懇到地里幹活的啞巴一躍成為了全村人學習的對象,受到的待遇直線超過顧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