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不該等
七年了,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明艷,卻是比過去更加的沉穩。或許是經歷了這番生死之劫的緣故!
她無力去看他,很清楚地可以感受到他的掌中傳來的熱度,那是給了她新生的力量,那是溫暖了她人生的熱度。
七年前的初次約會,他是那樣的風度翩翩,站在陽台上憑風而立,那種儒雅的氣度,事實上從未離開過她的記憶。七年了,他也沒有了往昔的驚艷之感,卻是給了她更多的安全感。
她清楚的記得,那一次她說了“兩個人不適合做情侶”的話之後,他眼中閃過的神色,那是意外,又是失望,可是,他並沒有像其他的那些陷入愛情的男人一般的歇斯底里,只是微微笑了,問她“為什麼覺得我們不適合?”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不適合,我還沒有準備談戀愛。”她自以為自己說的很平靜,一如過去,可是,他的眼神讓她的心不停的顫抖。避開了他的視線,她微微側臉,不知不覺地臉頰有些發燙。
這麼多年,從她對感情有了懵懂的想法,生命里便只有夏雨辰一個人,別的男人絲毫不能影響到她的情緒,更加不會讓她臉上發燙。
這個男人是個例外!
“正好,我也不準備談戀愛!”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她只是望着他,並未將自己的意外表現出來。
“難道男女之間就只有戀人這一種關係,除此之外,就不能有其他了嗎?”他一邊給兩個人倒着茶,一邊說。
“怎麼會呢?還有很多。”她說。
現代社會,男女之間因為各種原因的接觸,關係變得複雜了許多。而且,她又不是那種很保守的女性,自然不會將男人排出自己的身邊。只不過,她會很小心地將大家的接觸控制在安全範圍,也真是由於這些做法,這麼多年來,儘管有很多人追求她,卻從來都沒有給她帶來麻煩。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他問。
安全!
她笑着點點頭,他的神情愣了下,旋即恢復了一貫的笑容,說:“我聽潘強說,你竟然可以在基礎崗位上干一年,不覺得苦嗎?”
潘強是跟張政說過,潘蓉是他們家族裏難得的幾個可以從底層做起的人。潘家的規矩,張政很清楚,家族成員若是要進入管理層,就必須在各地的分公司做小職員,如果可以做一年,就會被調入北京的總部或者各地分公司,成為高級管理者。潘家是百年大家,長盛不衰,子孫後代中,凡是進入公司管理層的,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而潘蓉,也是這個精英團隊中的姣姣者。
“還好吧!也沒什麼特別難熬的。”她喝了口茶,應道。
自然而然的,兩個人就說到了工作。
在這個大環境裏生長了這麼多年,潘蓉接觸的官員也不在少數,而張政和許多領國家工資的人不同,他的思維敏銳。而且,可以看得出,他根本不是那種碌碌無為、虛度光陰的人,這也讓潘蓉對他增加了許多好感。
經過了這次見面,潘蓉覺得,張政這個人,即便是不以男女朋友相處,只是作為朋友而言,也是極好的。
至此之後,兩人便經常見面,而張政,也不再說什麼交往之類的話,就這樣持續了一年。
這期間,潘蓉也被潘強安排着相親好幾次,只不過每次都是無疾而終。只不過,讓潘家人可以接受的是,儘管每次都不成功,可是,潘蓉每次都可以把相親對象轉變為朋友,並維持很好的友誼,並將這種友誼轉化為自己可用的資源。因此,這些相親對象都成了潘蓉人際關係網中重要的環節。
後來,潘蓉去了老家,將老家那邊的分公司發展起來,同時和夏雨辰也有了許多的交往。張政是從潘強那裏得知夏雨辰和潘蓉的事,也許潘強只是為了讓好友心裏舒服一些說的,畢竟,被女生拒絕是很難堪的。
這幾年,張政總是會給潘蓉一些幫助,卻並不因此而提出什麼要求,只是作為一個很安全的存在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兩年前……
那年秋天,潘蓉從英國回來,下飛機的第二天就找他了。
至今他還記得,那天她很傷心,喝了好多酒。他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一直都不肯說,直到她醉了,告訴他說,自己偷偷跑去英國看方曉悠了……方曉悠,張政知道,她是夏雨辰的未婚妻……她以為方曉悠會忘了夏雨辰,儘管夏雨辰一直都在等着方曉悠回來,她以為,只要方曉悠忘記了夏雨辰,即便是她回來了,他們也是不可能在一起了。而她發現方曉悠根本沒有變,雖然沒有和方曉悠聊過,可是,她發現方曉悠手上那枚戒指從來都是戴着的。這樣的話……
她不停地哭,張政從來都沒有見過潘蓉如此傷心過。其實,她不止是傷心,她還覺得自己很有罪惡感。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這些告訴他?我是不是該跟他說,她一直在等着他?”潘蓉流着淚,拉着張政的手問。
他,明確就指的是夏雨辰,張政知道。
“說了之後呢?你希望他們在一起嗎?”他問。
她使勁搖頭,卻說:“你不知道,這些年,他整個人都變了,都是因為方曉悠不在,誰都代替不了她的。我不想他們在一起,可是,我更不想看着他難受,看着他痛苦,我真的,真的受不了。我以為,我以為過上幾年,方曉悠就會忘記他,或者他會忘記方曉悠,可是,他們兩個人,誰都,誰都沒有放棄。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沉默着,望着淚流滿面、手足無措的她,他該說什麼?
“走出來吧!你既然知道他們兩個人是分不開的,那你又何必夾在中間讓自己痛苦呢?走出來,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心情!”他說。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着他,抽泣着。
“潘蓉,我們,交往吧!”他突然說,卻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她好像沒有聽清楚,一直盯着他。
“我知道自己無法替代夏雨辰在你心裏的位置,所以,我也不會想着替代他,或者要你忘記他。”他頓了一下,端起酒杯,猛灌了一杯,鼓足勇氣說,“答應我吧!你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傷心流淚,怎麼知道沒有人也和你一樣呢?”
她的嘴唇顫抖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當他坐到她身邊,攬着她,親吻她的時候,淚水卻從她的眼裏一直流進她的嘴邊。
愛與被愛,痛苦又悲哀!
想起這些,聽着他的求婚,潘蓉再次閉上了眼睛。
那晚,她沒有答應他,而他只是把她送回家,守了她一夜,等到天亮才離開。那次之後,兩個人的關係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偶爾會跟她開個玩笑,說什麼結婚之類的事,而她,從來沒有答應。這些話,因為是隨着玩笑話一起說的,給兩個人似乎也沒有造成很大的負擔。
是的,張政一直在等,等着她可以釋懷,等着她走出那個人的陰影!
窗外,不知不覺間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越下越大,沒過多久,窗戶上就罩上了一層霧氣。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靜靜地坐着。
都說,要忘記舊情的最好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戀情。只是,她做好準備接受他了嗎?還是說,她,無力接受如此深情?
“以後,你別來醫院了吧!”她說。
他一驚,似乎沒聽清楚。
“你工作那麼忙,我這邊,我媽他們過來就可以了,你,”她看了他一眼,匆匆低下頭,“你忙吧!”
他站起身,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坐起身抬起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儘管他閉着眼,她看不見他的眼神,可是,即便是猜,她也可以猜得出他此刻在想什麼。
“我太不識抬舉了,是不是?”她說,然後不自主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說話。
“我這個身體,即使你們都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做了手術並不意味着完全好。你有何必為了我這樣一個人浪費自己的時間……”她的話,很誠懇,也很現實,可是……
“你怎麼知道這是在浪費時間?”他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她驚訝地抬頭望着他。
“如果說是浪費了時間,那就是這七年,我承認我浪費了七年時間,一直等着你答應,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不該這樣等着。”他說著,她的心陡然間蒙上了層層的涼意,冰涼的,似乎要將自己的心凍結掉。
這一瞬間,她感覺眼中有些暖暖的液體滲了出來,她知道那是什麼,便別過臉低下頭,將眼睛閉上。
是啊,沒有那個男人會願意這樣一直等着毫無結果的感情。夏雨辰會等着方曉悠,那是因為他們兩個人相愛,可是,張政呢?他等的是什麼?她憑什麼讓他等這麼多年?
也好也好,這樣一來,倒是解脫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渴望嫁給他
他沒有再說一個字,就離開了病房,事實上,他幾乎是衝出去的!
雙手扶着牆壁,他不停地用拳頭敲着牆壁。
真是恨,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
等他一出門,她的眼中就不自主地滾出熱淚,再也止不住。
他並沒有走,站在走廊里好久。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做,這樣不冷靜這樣冷酷?
她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了,上次這樣痛哭,就是偷偷見了方曉悠之後,再上次,就是當初姚靜說她和夏雨辰上床之後,再上次,她根本不記得了。似乎,她的人生里,就這三次流淚的經歷。僅有的這三次,兩次是為了夏雨辰,一次,是為了張政。
那個男人,究竟從何時開始佔據了她的心靈,讓她無法忽略的?
這樣一直斜躺着,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有些累了,想要躺下睡覺,可是,病房裏沒有人,她只好伸手去按床頭的警鈴叫護士過來。因為這是周末,張政自告奮勇來照顧她,家裏為她請的陪護就回去了。可是現在,他走了,她又沒辦法將床搖下去,只得叫護士過來。
他一直在門口的椅子上坐着,突然看見護士火急火燎地往病房裏走,他突然害怕起來,快步跟了進去。
她出了什麼事嗎?真是該死,我幹嘛要說那種話?張政啊張政,你怎麼這麼糊塗?
他罵著自己,衝進了病房。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兩個人的眼神極為複雜,從初始的驚訝,到欣喜,再到懊悔。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他走到床邊,關切地問。
她的身體要接受新的造血細胞,肯定有個適應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病人總會是有不舒服的。雖然手術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可是,醫生依舊擔心這後續出現意外。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張政極為擔憂,何況,他還聽醫生說了,她的身體很虛弱,身體器官在這整個過程中受了很大的損害。因此,一看見護士進來,他就下意識地以為她出了問題。
“沒,沒什麼。”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追問驚呆了,對一旁的護士說,“我累了,麻煩您幫我把床搖下去,好嗎?”
“我來我來!”張政趕緊說,根據她的要求照辦了。護士笑了下,就輕聲出去了。
“可以了,謝謝!”她說完,就轉過頭去不看他。
他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拉住她的手,她用力往回抽,他卻不鬆手。
“潘蓉,我是認真的。你聽好了,我要和你結婚。我不管你找什麼理由,都不能拒絕我,哪怕是綁架你,我也要和你結婚!”他說著,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好快。
“我都快被你給折磨瘋了,你這個小笨蛋!”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是不是想讓它蹦出來?”
她的臉變得通紅無比,他的心跳,她感覺到了,而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跳,絲毫不比他的正常多少。
“你,你這是要逼婚嗎?”她神色恐懼道。
“不是,我只是通知你!”他說。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溫文爾雅的張政竟然也會變成這種無賴!心中怨着,卻又生出許多的歡喜。
果然,她對這個男人是有感覺的!
“我要是不答應呢?”她問。
“我問過你的意見了嗎?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她又羞又氣,話還沒說出口,病房門又開了,是她父母進來了。
潘蓉的父親,十年前從夏雨辰所在的省份調到總參任職,如今也快到退休年紀了。女兒生病後,夫妻二人幾乎每天都來,卻因身體緣故無法陪同。不過,他們都知道女兒和張政在交往,儘管那個倔強的女兒根本不承認。
一見父母進來,潘蓉立刻將手從張政的手中抽出來,如果不是他愣神,她也不可能會成功。
“小張也來了?”潘蓉母親故意問道。
張政周末做全職陪護的事,整個潘家裏裡外外都知道。
“啊,伯父伯母請坐,我倒水!”張政趕忙起身。
“我們帶來了一些葡萄,你洗洗吧!”潘蓉母親對張政說。
“媽,人家是客人……”潘蓉不習慣母親把張政這麼隨便使喚,那感覺,好像張政已經是自家女婿一般。
“什麼客人?讓小張去吧!”向來嚴肅的父親也和老婆一樣的觀點。
面對這樣的父母,潘蓉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夫妻二人分別坐在女兒的兩側,問早上輸液的情況,潘蓉一一做了回答。
沒過一會兒,張政就端着水果籃出來了,從柜子裏取出一個小碗,給潘蓉剪下一小串葡萄,其他的分別放在兩個碟子裏。
“我把床搖起來,你吃着方便!”張政說著,便開始將床搖了三十度。
潘蓉自小就很獨立,很受不了異性如此呵護自己,特別是在父母面前。張政這樣的體貼,倒是讓她出於尷尬境地。
老夫妻二人看着這情形,會意地相視一笑。
“伯父伯母,我和蓉蓉要結婚了,您二老覺得什麼日子會好一點?”張政問。
這一句話,不亞於原子彈爆炸!
正在吃葡萄的潘蓉,竟然把整個一顆葡萄沒有嚼就吞咽了下去,咳嗽起來。而她的父母,雖然有些意外,卻很是欣喜。
“好事好事!”潘蓉父親道,“我們沒意見,你們自己看着好就行!”
潘蓉母親雖然開心,到底是女人,比丈夫要心細很多,卻說:“怎麼都要等到蓉蓉身體恢復了吧!即便是你們不管婚禮的事,可是,結婚還是很讓人勞心勞力的。蓉蓉這樣弱的身體,現在還禁不起這折騰!”
潘蓉盯着張政,那眼神,真是要吃掉他一樣。可是,當著父母的面,她又不能說什麼,難道要說他是強迫她嗎?即便是強迫,強迫,她也還是有些心甘情願的。
“是是是,我們也不準備這麼快就辦。就想着等蓉蓉出院了,我們先去把結婚證領了,然後,我搬到她那邊或者她搬到我那邊住,婚禮嘛,等她身體好了再說。”張政說的很順溜,潘蓉看着他,心想,難道他早就演練過了?
潘家父母連連點頭,那眼神幸福的不得了。
女兒的第一次婚姻是因為生病而來的,可那次婚姻,純粹是夏雨辰為了挽回她的生命而做的決定,兩個人根本不幸福……儘管他們兩個至今仍是好朋友,可好朋友和愛人之間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現在,張政,又……張政是知道潘蓉和夏雨辰的事情的,從頭到尾都清楚,可他還願意和潘蓉結婚,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是啊,他們都知道女兒一顆心都在夏雨辰身上,而夏雨辰又有愛人。自己這個女兒又是一根筋,他們不知道多害怕女兒這輩子單身到底。生了這場病,整個人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難道是她頓悟了?
夫妻二人望着女兒,希望得到女兒的答案。而潘蓉呢,低下了頭。
到了此時,她才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渴望嫁給他!
三個月後,潘蓉病癒出院,住到了張政的家。他的公寓距離金融街很近,雖是鬧市區,卻也很是安靜舒暢。對於潘蓉來說,住着也很方便。何況,雙方家庭都認可了他們的婚事,住在一起也無妨,還有利於張政照顧她。
這是潘蓉第一次和異性住在一個家裏,而這個異性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心情難免緊張。關於睡覺的問題,她堅持要和他分開,他雖然答應了,可是一到晚上,她竟發現,偌大的一個家,除了主卧室之外,就只有那張沙發能睡覺了,剩下的就是地板。
原來他是預謀好的!
沒想到這個張政,平時看着挺老實,竟然也幹這種事?
時間一點點流逝,她根本不敢去主卧室睡。
潘蓉並不知道,為了迎接她的到來,張政早就做好了準備,只不過,讓她困惑的是,這天晚上,她該去哪裏睡?
明天,兩個人就要去領結婚證了。除了那天之外,他再也沒有徵詢她有關結婚的意見。而她,也沒有提及。她的父母,雙方的家庭都知道了兩人即將結婚的事,都為他們兩個人開心。自然而然,夏雨辰也知道了,只不過是譚佳告訴他的。
譚佳得知潘蓉和張政結婚的消息后就去醫院看望她,可是,譚佳根本從潘蓉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喜色。雖然潘蓉這個人從來都是如此,不會將情緒外露,可結婚畢竟是大事,怎麼會這樣呢?這不禁令譚佳有些疑惑。她知道潘蓉和表哥的事,由此推測,潘蓉莫不是為了讓夏雨辰心安才答應和張政結婚的?
和彭于慧鬧僵后,除了譚佳,潘蓉似乎連個可以說知心話的好姐妹都沒了。而譚佳,性格直率,心裏想什麼也不會藏着,特別是關於潘蓉的婚姻大事。儘管兩個人年紀有些差距,可是,個性有些相似,再加上夏雨辰的緣故,兩人自然而然就無話不談了,當然,除了夏雨辰這個話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