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一花一世界,一世一浮塵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怎麼可以隨便答應這件事!能不能事先跟我們商量一下!”
胡霖背抵着牆,低着頭,聽着齊楠楠的破口大罵,此時塵埃落定,他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這還是胡霖和她談了這麼長時間的戀愛以來,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生氣的樣子。
第一次見到齊楠楠的人都會覺得這個人很不好惹,她有一雙劍眉,算不上粗,但是給她增添了不少的英氣,眼角往上揚,鼻子挺立,嘴角天然向下,平時又不苟言笑,一張臉給她添了不少的氣勢。這樣的長相很帥氣,但算不上是有福氣的臉,再加上她是一個女生,所以總是得不到家裏人的待見。
但是認識之後就知道,她是一個多好的人。
剛開始搞樂隊的時候,他們只有三個人,全都是男生,三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裏,晚上的時候兩個人睡床,另外一個人睡沙發。他們屋子裏的沙發是房東淘汰下來的廢舊物品,被狗撕開了幾個口子不說,還硬邦邦的,睡上去總是讓人覺得不舒服,他們又不是愛打掃的人,那個時候,屋子裏總是瀰漫著各種味道,汗臭、腳臭、食物變質發霉、二手煙、長久不見陽光不通風的灰塵等等,堆積在一起,地上總是擺放着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第一次進來的人總是尷尬地捂着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該怎麼下腳。
胡霖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三個人總是找不到女朋友。
後來,在一次表演的時候,齊楠楠就來了,一開始是以歌迷的身份來的,後來慢慢地,變成了他的女朋友,胡霖教她怎麼彈奏結他和貝斯,再後來,她就成為了樂隊的一份子,住進了小屋子裏。
胡霖第一次戀愛,知道女朋友要和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心裏總是有點緊張,那一天,他難得地打掃了屋子,把所有發霉腐臭的東西全都打包清理乾淨,打開窗戶,通了一整天的風,之前堆起來的衣服和鍋碗瓢盆全都洗刷了一遍,還帶着隊友一起去了澡堂,身上拿肥皂搓了一遍又一遍。
屋子很小,住了三男一女之後更擠了,胡霖為齊楠楠特意買了一個小床,還拿窗帘為她單獨隔開了一個小世界,她說不需要,就睡在了那破爛的小沙發上,隊友起鬨,後來,他們倆就一起睡在了新床上。但是單人床,有點擠,但是胡霖和齊楠楠卻睡得很舒服。那個時候隊友總是起鬨,說他們要不要出去睡一個晚上的賓館,他總是說沒錢,說齊楠楠還未成年,實際上他是不敢。
搞樂隊實在是太難了,搖滾又是最費錢的音樂,他們寫出來的歌投出去了,但沒人買,前途一片黑暗,他以後賺到的錢連自己都不一定能養活得了,怎麼敢做那些事?
可是齊楠楠不一樣,她很聰明,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她幫梵報名參加了樂隊大賽,用她寫出來的歌,帶着樂隊一路拼殺到了決賽,然後,終點就在眼前。
梵在網上的熱度越來越高,但是胡霖知道,那些東西全都是虛的。
熱度現在看起來很高,但是等到節目結束之後,他們還沒有跟公司簽約,可能就是開始接商演,慢慢地,熱度又開始慢慢降下來,最後,他們又會回到那間小屋子裏去。
越是接近決賽,胡霖越愁,到了最後,太乙娛樂找上他,說是願意和他們樂隊的所有成員簽約,但條件是他們要在樂隊裏加一個實力比較雄厚的新人,負責彈奏鍵盤,而且之後樂隊要做的音樂是流行樂,民謠還是會做一點,但是搖滾可能以後就做不了了。
胡霖因為這些條件愁得掉了一把頭髮,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禿了。
第一個條件沒問題,不就是加一個新人嗎,慢慢來,總是能讓新人融合進樂隊裏,再者說,太乙也說了,那新人的實力比較雄厚,說不定還是來救場子的,但是第二個條件齊楠楠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一開始她加入樂隊的原因,就只是為了所謂的搖滾精神而已。
他一個人思考了許久,最後撇除了齊楠楠,跟其他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最後同意了太乙的條件。
“你丫給我說話啊!”
齊楠楠氣得眼眶都紅了,胡霖總算是願意抬起頭來看她:“搖滾不掙錢,我們,都不想回去了。”
齊楠楠往練習室里看了一眼,其他人都默不作聲,鼓手敲着架子鼓,聲音咚咚咚,跟敲木魚一樣,沒有往日的熱情,貝斯手看了她一眼,就飛快地把腦袋低了下去,看起來像是做賊心虛的樣子。
啊,原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想清楚了前後的關節,齊楠楠瞬間就淡定了下來,彷彿剛才怒吼失控的人不是她:“好,我也答應,加入一個新的鍵盤手,以後做抒情樂還是做流行樂都隨便你們。”
隨便你們……
胡霖看着齊楠楠,身子有點發抖,他張着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退出行了吧?反正一開始我就不是你們的人,商量事情的時候也沒有找我,到現在也不認為我是你們的人吧?你也不用挽留我,不做搖滾,那我寧可自己solo出道。”
雖然齊楠楠是最後一個加入樂隊的,但是梵樂隊的核心卻是齊楠楠,核心走了,樂隊名存實亡。不過她說的也沒錯,不做搖滾的齊楠楠也終究不是齊楠楠了,核心是被他們親手毀掉的。她的實力很強,就算不做樂隊也可以。
“我會讓你們親眼看看,搖滾到底有多值錢。”
後來她找到了太乙的高層,不過才聊了半個小時而已,那些人就同意了她solo出道的請求,大概也是覺得樂隊裏面有一個女生,不太利於打造花美男的形象,整個公司都是第一次做樂隊,甚至說整個公司才有了第一批的歌手,他們也不想把最有實力的人耽誤在樂隊裏頭。
齊楠楠離開的那一天並沒有說要分手,但是胡霖知道,他們分手了。
胡霖按照公司的要求,帶着整隻樂隊開始出歌,開始上綜藝節目,在所有人的面前打造出虛假的人設。他明明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普通男孩子,甚至還有些鋼鐵直男,卻要打造出一個暖男的人設出來。
偶爾累的時候,他會在電視上看齊楠楠,對方參加了《獨家偶像》,從女團里出道。他想着,他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女團實際上就存在了一年的時間,更多的時間裏,齊楠楠是在做她自己一個人的音樂,就好像是他們當初分開始說的那樣,她做着搖滾音樂,從綜藝節目一直到solo出道,大眾開始記住她,因為她是搖滾女歌手,一開始不被人看好的搖滾,真的慢慢地開始火了起來,甚至她有幾首歌都能夠在美國的B榜上排上名次。
組合里的其他成員開始後悔了,當初在她離開的時候,就應該挽留她。
可是他不後悔,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們的樂隊成了她的籠子,離開了這個籠子以後,她活得更好,翅膀被解放出來,飛向了更高更廣的天地。
可是沒有她的日子真的很難熬,每個夜裏喝了酒以後,他總是會出現幻覺,在幻覺裏頭,他們還在以前的小屋子裏,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四個人一起暢想着未來。
靈感爆發的時候,他寫了一個曲子,填詞的時候,他選擇了北島的詩。他還記得齊楠楠喜歡北島。
出道了一年,唱了幾首歌,但是梵一直不溫不火的,其他的成員甚至開始接觸了影視劇,慢慢地去做演員,可是他就整天埋頭在練習室里寫歌,把經紀人給他的那些劇本全都推了。他想,他果然很幼稚,也沒有什麼魄力,也不知道這樣整天埋頭寫歌到底是為了什麼。
齊楠楠就不一樣了,雖然是以女團成員的身份出道,但是更多的人認為她是一個真正的歌手,他參加了很多商演,第一年在參加了女團的演唱會之後,就開始出專輯,第二年的時候就舉辦了自己的個人演唱會。
她一個人就能頂過梵。
公司年會上,他見到了好久不見的齊楠楠,敬了對方一杯酒,問了一句:“最近還好嗎?”
“我還好,我們和好吧,我也想你了。”
不過是一句話就瞬間讓胡霖淚流滿面。
“嗯,和好吧,然後去約會吧。”
真好,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