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無處可逃
小四手心裏直冒冷汗，聲音顫抖着：“安逸，還是不要再聽了，她能說……”
“噓……”安逸回頭，輕聲制止小四的話音。
她倒要看看蘇青笙到底能說出什麼話來！
“你是個蠢貨，不然不會不明白傅厲霆的為人！他比我好不到哪兒去，要是我是瘋子，那他也是！你不知道吧，其實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我想想，當時看到的你的家是什麼樣子的？天藍色的沙發，上面放着奶白色的坐墊？哦，對了，就在沙發的後面，掛着一副玫瑰圖，很漂亮的單枝紅色玫瑰。”
握著錄音筆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安逸渾身發寒，雙眼圓睜。
小四暗叫糟糕，悄無聲息地起身走了出去，掏出手機給傅厲霆發了條信息：“安逸發現了，發現你一直在監視着她！”
屋子裏，蘇青笙的聲音依然緩慢充滿嘲諷地響着：“你覺得害怕嗎？我從來沒去過你的房子，但就是知道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猜猜，他還會在哪裏安裝監視器？廚房，餐廳？會不會卧室和浴室也有那？”
安逸抖得更加厲害，戰慄着，像是被怒氣撥動的緊繃的弦。
“其實不只是這樣。”蘇青笙的話還沒說完，“他那樣一個男人，習慣將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裏，既然都在你的房子裏安裝了監控，難道沒有其他的手段嗎？想想你身邊的人，是不是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蘇青笙癲狂的大笑兩聲：“是不是，你是不是個蠢貨？你不過是被他玩弄和操縱的一個木偶。而你，也就這麼愚蠢地任由他操縱和監控！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得到了真愛，或者覺得自己這麼幸運，是童話中的女主角哪。”
“哈哈，哈哈哈！”
蘇青笙的笑聲越發大了，尖利刺耳得讓安逸的大腦發疼。
她反覆地一遍又一遍地問着“你是不是個蠢貨？安逸，你是不是個蠢貨？”
“你不過是他手裏的玩具罷了。你覺得我是瘋子，至少我瘋得明白！你覺得自己勝利了，其實不過是在一個瘋子的操縱下，勝利了……”
安逸閉上雙眸，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她靠在椅背上，想着蘇青笙的每一句話。
“安逸……”小四小心地推開門。
安逸睜開雙眼，視線冰冷若涼夜：“你是不是去通知他了？”
“我……”小四結巴着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方才是下意識地就去告知了傅厲霆，現在才發現，這個舉動對現在的安逸來說，意味着背叛！
安逸明白了，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抬手扶着額頭，她突然低低發出一陣笑聲，滿是自嘲的一聲聲地笑着：“原來是這樣……”
她竟然還天真地以為，只要換了自己給小四發工資，她就會是自己能信任的人。
她還天真地把小四，當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真是好笑！”安逸不停地笑着，直笑得喘不上氣來，扶着桌子幾乎要從椅子上翻下去，“真是太好笑了！”
所謂的感情，是什麼哪？
“安逸！”小四手足無措，連忙解釋，“我真的不是……”
“是不是很好笑？”安逸問小四，“我這輩子，真的很好笑是不是？”
“沒有沒有，你這麼會這麼想？”
安逸笑着，斷斷續續地說：“不好笑嗎？我父親殺了我的母親，還想要殺了我，這是我的親情！我的朋友明明知道周圍都是監控着我的手段，卻還是選擇了隱瞞，甚至就連她也是監視我的人之一，這是我友情！我愛的人，在我的周圍放滿了監控，以愛的名義，像是觀察一隻珍貴的動物般，在屏幕的另一端觀察着我，這是我的……愛情……”
她笑着，笑着笑着卻又呆住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虛空，眼角落下淚來。
或許，真的就像是蘇青笙說的，她是太愚蠢了。
愚蠢得讓人覺得，不騙她都對不起自己！
不然，她怎麼會前世遇到了顧墨白，被安靜玩弄至死。這一世，卻又遇到了傅厲霆，同樣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她是不是，就活該一輩子活在欺騙和虛假之中？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傅厲霆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坐在椅子上呆怔着回不過神的安逸，本就嚴肅冰冷的神色越發冰寒莫測。
他的腳步卻慢了下來，緩緩踱到安逸身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安逸。”
安逸垂眸，淡淡的甚至很是平靜的應了一聲。
傅厲霆心臟跳得厲害。
他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這樣對她是不信任，是玩弄，是毫無私隱的侵犯！
但是他沒辦法，她太過堅定獨立，又太過神秘難以捉摸，似乎隨時都能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只要想到她會離開，他的心口就是一片荒蕪。
“安逸。”傅厲霆開口，聲音艱澀，“我沒有想要監視你的意思。”
安逸撫開他的手，語氣清淡：“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站起身，她去翻找了一下子的隨身包。
“你不相信我？”傅厲霆問，眼底隱藏着幾分驚慌。
安逸回身，痴痴地笑：“傅厲霆，你不覺得這個指控很好笑嗎？”
傅厲霆啞然。
草草地檢查了一下包里的東西，安逸用力合上隨身包，提起來就往外走。
傅厲霆有些着急：“你去哪兒？”
安逸淡聲道：“重要嗎？反正我最後不管去了哪裏，都會有人告訴你。”
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小四，她轉身去了車庫。
“安逸！”傅厲霆追在安逸的身後，在她鎖上車門前上了車，“安逸，你聽我說。”
安逸的表情始終很是平靜，只有看向傅厲霆的眼裏，翻湧着萬般情緒，壓抑撕扯：“你想說什麼？”
她再次問：“重要嗎？不管你說什麼，我總是不能離開你的手心，你何必這麼緊張？”
傅厲霆越發心慌，彷彿馬上就要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都不重要了。反正你是傅厲霆，傅家的長孫，這個城市的地下國王，所以主宰我一個人的命運算什麼？玩弄我又能這麼樣？”安逸自嘲，發動車子，踩下油門，“反正我的想法不重要，我的意願不重要！那麼，你想說什麼，重要嗎？”
搖頭，他顫抖着，被心中的驚慌逼得呼吸急促斷續：“當然重要。安逸，我沒有想要監視你的意思！我也沒有想要玩弄你的意思，更沒有看輕你意思！”
“這麼久了，難道你看不清我的心意嗎？我會對一個我看輕的女子這般費心？我只……”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安逸打斷傅厲霆的話，“是不是還要謝主隆恩，謝謝你看得起我，才會對我這麼用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安逸勾起嘴角，弧度冰冷帶着幾分銳意：“我本來以為我看清了，但是現在我不肯定了。我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你想要我看的？”
傅厲霆握了握手，輕聲道：“安逸，你聽我說完。你看到的自然都是真的，我沒有想要隱瞞你什麼，更沒有想要遮住你的眼睛。你仔細想一想，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並不是我操控你做出來的決定。不然，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我根本不會放你離開，也根本不會讓你知道這些事情。”
安逸用力踩下油門：“我該相信誰？相信哪句話？傅厲霆，你說，若是你，你還會相信自己嗎？”
不會！
若是他的性格，在發現的那一刻，就已經與人決裂了！
他不是能容忍讓他人掌控自己的人！
車子停在富春小區。
安逸下車甩上門，上樓進屋，開始翻找起攝像頭。
從蘇青笙描述的角度……是在電視附近……
她蹲在地上，仔細察看着電視，在插座里發現了一點不對。
伸手就往裏面伸去！
傅厲霆驚嚇得一身冷汗，一把抓過安逸的手：“你幹什麼！你想死嗎？”
“你說我要幹什麼？！”安逸猛然甩開傅厲霆的手，似乎是瞬間，積壓的情緒崩潰爆發出來。
她大聲吼道：“你說！我要幹什麼？我想看看蘇青笙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生活在一個毫無私隱，滿是盯着我的眼睛的世界裏！我想，看看，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麼！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
楊嬸聽到聲音，站在廚房門口，有些驚疑地看着兩人。
傅厲霆伸手拽過安逸，想要將她擁進懷裏。
“你放開我！”安逸一把推開傅厲霆，在房間裏四處轉悠着，終於找到了電閘開關。
拉下開關，安逸找了一把鎚子，將那個插座給砸了開。
裏面掉出一個小小的，比人指甲大不了多少地小東西。
安逸捏起來，仔細地看了又看，眼神兇惡帶着幾分恨意！
起身，她拎着鎚子，將客廳里能找到的幾個插座都砸了開來，有的有，有的沒有。
但是有的這幾個，足夠將客廳全貌盡收眼底，不管她躲在哪裏，對方都能看到。
傅厲霆跟在安逸身後，冰冷着表情，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傅先生……”楊嬸不安地輕聲喚道。
微微搖頭，傅厲霆道：“沒事，讓她，發泄一下。”
冷冷一笑，安逸拎着鎚子去了廚房，同樣找到了。
然後是畫室，雖然只有一個，但也足夠了！
不，安逸警覺地看向四周，真的只有這一個嗎？
還是能讓她找到的只有這一個？
她現在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想……
起身，安逸去了自己的卧室，抬手用力地照着下面的插座砸下去！
噼啪噼啪的響聲，刺激着兩人的耳膜。
傅厲霆抓住安逸的手，奪過她手中的鎚子，厲聲道：“我不是變態！怎麼會在卧室安裝……”
面對安逸冷然的目光，傅厲霆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輕聲道：“安逸，我只是想要確定你的安全，並不是想要偷窺你。你的卧室，廁所這些地方我是絕對不會安裝的。除了客廳和廚房，就只有畫室和小琛的卧室。我不放心他，他是知道的。”
“是嗎？”安逸不死心地看着周圍。
每個地方，似乎都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着她！
讓她寒毛直豎，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是真的。”傅厲霆半抱住安逸，剋制着不讓自己失控地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找別人和你一起檢查。”
安逸轉動着眼珠：“除了插座里，其實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放置攝像頭吧？那些地方，不知道有沒有哪。”
手機突然響了，安逸一怔，掏出來看了看。
是安靜發來的消息，她才記起，今天是安靜拍攝的電視劇上映的日子。
雖然只是一個女三，但是因為角色出場比較早，第一集就有了她的戲份。
她跟她要錢，說要用來進行宣傳。
安逸頭腦一片混亂，蹙眉，驀然抬頭看向傅厲霆：“我在手機上的一舉一動，你是不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傅厲霆搖頭。
安逸拽了拽自己的衣領，有些無助的四處看着，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兒……
現在看任何東西，她都會下意識地想，這裏面是不是安裝了什麼監視她的東西？
是不是有人能夠輕易地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被這件事摧毀的不只是她對傅厲霆的信任，還有她對這個世界的安全感！
似乎處處都不安全，處處都不值得信任了。
心中的不安讓她胸腔緊縮，無法靜下心來，也無法集中精神。
傅厲霆看出了她的不安，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安逸，你聽我說，你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怎麼樣？”安逸嘲諷地問傅厲霆，“我這樣如何？矯情？做作？還是疑神疑鬼？”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厲霆深吸一口氣，幾乎要剋制不住地想要抓着這個女人狠狠地吻下去，她根本就沒有仔細聽他說話！
但是不能，傅厲霆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真的動手，會有什麼後果。
她現在脆弱得如同泡在水裏的紙，輕輕一碰就要碎了。
“出去！”安逸指着門口。
但是很快，她就搖頭：“不，應該是我出去才對。”
這座房子，都是他的！
雖然是自己買的，但卻是他的！
自己一直當做家的地方！
安逸急促地呼吸着，眼裏的水光漫溢，她死死地盯着傅厲霆。
他將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掌心裏，真的就像是掌握一個玩具！
推開傅厲霆，安逸衝出卧室，快速穿過客廳，跑了出去。
“安逸！”傅厲霆緊追在後，同樣劇烈的不安讓他首次這麼驚慌失措，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安逸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快點開車！”
傅厲霆追出來，敲打着出租車的窗戶：“安逸！開門！”
“你們兩個吵架了？”出租車司機咧嘴笑了，“小夫妻吵吵鬧鬧的，能有什麼大事。”
“快點開車！”安逸低吼！
司機一下子怔住了，忙道：“哦，好好好。”
車子很快往前開去，安逸敏銳地察覺到，有兩輛車子跟在了後面。
也是傅厲霆的人嗎？
呵，自己真的是個傻瓜，竟然始終沒有發現自己的周圍有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
路邊，傅厲霆握了握手，有些頹然地往後退了兩步，靠在路邊的樹上。
保鏢很快傳來消息，說自己緊跟在安逸的身後。
“很好。”傅厲霆微微闔眸，遮住眼底的諸多情緒，冷聲吩咐，“一定要跟緊了！不能放鬆！不能跟丟了，也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任何事他都可以忍，她要生氣、指責他都可以，甚至恨他、怨他也可以！
唯獨不能忍得，就是她消失！
他不能再讓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一次，他承受不住！
“是。”
“小姑娘。”司機問安逸，“你要去哪兒？和老公吵架，也沒必要就這麼跑出來，讓人多擔心啊。”
安逸局促不安地握緊了手機，她其實腦海里一片紛亂，根本什麼頭緒也理不出來。
從知道他在自己的房間安裝監控，讓人監視自己開始，其實安逸一直努力地想要冷靜下來。
但是很難！太難了！
她對周圍的一切都產生了懷疑，不由她自己控制的，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那些決定，真的是她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的決定？
還是說，是在他的刻意引導下才會做出那個決定？
這個想法不斷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逼得她幾乎要瘋了！
彷彿過往的日子，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虛假的！
“停車！”安逸突然喊道。
司機停下車：“小姑娘，你要幹什麼啊？”
安逸一言不發的付了車費，下了車。
路邊有家手機店，她進去隨便挑了一部手機，將自己手裏那部扔到了垃圾桶。
新買來的手機，讓她心裏稍稍安定了下來。
這個總不可能也是傅厲霆安排的，他不可能也能監視這部手機的，對不對？
漂泊的船隻終於找到了信任安全的港口，安逸捏緊了手裏的手機慢慢地走着，心裏飄蕩的不安全感慢慢地沉澱下來……
幾個保鏢跟在不遠處，但是因為前不久發生的那次事件，幾個人都有些惶恐不安的繃緊了神經。
靜下心來的第一件事，安逸先給安靜回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