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放下
他震驚的望着周媛,失聲道:“阿媛,你——”
堪堪說了這麼幾個字,他便又想起什麼似的,忽然住了口。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就此告別吧。”周媛淡淡的說道,她只顧躲開郗超的手,並未留意他的神情。
話音落下,卻沒有聽見郗超的回答,周媛這才隨意的看了他一眼。當看到郗超面上的驚愕時,她微微蹙起了眉。郗超這個人城府極深,除非他刻意不加掩飾,否則旁人根本無法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猜測出他的情緒。周媛也幾乎沒有見過他何時像現在這般失態過,她不由問道:“怎麼了?”
郗超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最終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無事。”
“堂堂郗嘉賓何時也學得這般不幹脆,”他前後變化如此之大,周媛自是不信他的話,她往前跨了一步,追問道:“有什麼你直說便是。”
見她靠近,郗超不僅沒有回答,反而往後退去。
站在遠處的衛原一直注意着他們兩人,此時見郗超躲着周媛,便一閃身擋在他面前。衛原橫起從不離手的環首刀,冷冰冰的看着周媛,叱道:“離我家郎君遠些!”
周媛沒有被衛原激怒,她看了看他,緩緩說道:“闖入謝府,一定要我來見他一面的人可是你衛原,現在你又叫我離他遠些,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衛原仰着臉睨了眼周媛,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傲慢的說道:“那又如何,先前是我家郎君想見你,你自然該來;此時既然我家郎君厭了,你便該知趣些,早早走開才是。實話告訴你,若不是郎君一再交代,我早堵上嘴擄了你來,還容你在這裏——”
他還沒說完,郗超便冷下臉來,喝道:“衛原,住口!”
聽到郗超的命令,衛原不甘的瞪了周媛一眼,他退到郗超身後,緊盯着周媛,面上滿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經過衛原這麼一鬧,周媛對郗超試圖隱瞞的話再也提不起興趣了,她站在郗超對面,緩緩說道:“既然選擇了離開,那便走遠些罷。”
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桓溫,在周媛看來,的確是明智之舉。現在對於周媛來說,最重要的是謝玄和他們兩個人的將來。至於郗超以後會如何,於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郗超目中流露出幾分不舍,他凝望着周媛,緩緩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道:“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不論我身在何處,只要你需要幫助,我就會回來,回到你身邊。”
他的表情真誠,聲音中滿是深情,彷彿她是自己一生最摯愛,最珍重的人一樣。
周媛淡淡一笑,沒有接話。她或許不再像從前那般痛恨郗超,但這個人於她來說,也幾乎沒有任何意義了。
郗超看出周媛根本沒將自己的承諾放在心上,他傷感的看着周媛,緩緩抬手,欲撫摸她的頭髮。
周媛察覺他的意圖,戒備的往後退了一步。
郗超失望的收回手,又一次嘆息起來,他苦笑道:“阿媛,看來這一世,你我是註定無緣了。”
周媛正欲回答,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匹嘶鳴的聲音。她回頭望了一眼,見一名謝府侍衛急急地從馬上跳下來。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張永和阿奴面前,低低的對他們說了些什麼,然後退到一邊。聽完那侍衛的話,他們兩人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阿奴匆忙走到周媛身邊,她覷了覷對面的郗超,壓低聲音稟報道:“女郎,夫人請您回去。”
周媛望了眼張永和那名侍衛,見他們面上都帶着幾許焦慮,心中不由疑惑不安起來,她用同樣低的聲音問阿奴:“怎麼了?莫非府里……?”
“不清楚,只說是夫人請您回去。”阿奴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不過若沒有事,夫人定然不會這麼急派人來請女郎。”
“我明白。”周媛說罷,轉頭對郗超說道:“我該回去了。”
郗超雖未聽到周媛他們的對話,但單從他們的神情中便猜出了幾分,他問道。“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阿母見我出來這麼久,有些擔心罷了。”周媛答道。她不想再跟郗超有什麼瓜葛,更不願讓他參與謝府的事。
“是該回去了。”郗超看了看天色,表示贊同。他深深的凝望着周媛,像是要將她的樣貌印入心底一般。隨後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那麼,再見吧,阿媛。”
周媛對他點了點頭,不等他離開,便與阿奴他們一道,躍上馬背,打馬而去。
郗超沒有動,他站在原地,凝望着周媛的背影。彷彿成了一尊雕塑,久久沒有動作。直到周媛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他依舊保持着最初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郎君,”衛原低聲喚道:“郎君。”
“恩?”郗超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何事?”
見郗超雖轉頭看着自己,但心思卻分明還在周媛身上,衛原咬了咬牙,壓低聲音,帶着幾分狠戾說道:“若郎君當真不舍,衛原願為郎君——”
郗超一聽,神色立刻變了。他舉手制止了衛原,不讓他將面的話說完,嚴肅的命令道:“不可!”
他完全明白衛原的意思,只是那是他絕對不願做的事情。
衛原有些不忿的問道:“不過是個女子罷了,郎君為何如此委屈自己?”
在他看來,自家郎君就是天之驕子,天下間,沒有什麼人或事該讓他煩心。只要自家郎君想要得到的,就應當得到。
郗超搖頭笑道:“衛原,若是有一日,你也遇到心儀你女子,便懂了。”
見衛原依舊一臉不甘,他緩聲道:“莫說原先我不曾想過要這麼對她,便是想過,現在也不能那麼做了。有時候,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衛原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郎君這話是什麼意思?”
郗超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吐了一口氣,又往周媛離去的方向望了一會兒,然後釋然似的淡淡一笑,揚聲道:“衛原,咱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