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凌霄殿議事
第44章凌霄殿議事
這次喪命了，算是犧牲吧。
也好，澈，我來陪你們了。
“羽哥哥……”突然想再叫一聲。
“你！”他突然鬆手，落寞地轉過身。
“咳咳！咳……”止不住的咳嗽，呼吸着大口空氣。
現在的他，算是毫無戒備！好機會！
解下腰間的幻羽仙練，我緊緊握在手裏！澈……寒……顏……墨，還有大家！給你們——報仇！
騰空而起，靈力源源而來，匯聚在我手間。
“小絳絳，其實……”魔尊轉過身來，想要說什麼，一陣風吹起他紅色的髮絲，緩慢鏡頭，原本邪邪笑着的臉上，轉為驚愕。
“受死！”我騰空往下，幻羽仙練雖然是綢帶，卻冰冷鋒利，靈敏輕巧，直直竄入魔尊心口，我知道，那是羽哥哥的要害……
刺進去，沒有聲音的，因為是仙器，無聲的死亡。
我靠近他，刺得更深，穿透他的身體，卻沒有血。
“你！”我猛地抽回幻羽仙練，紫色的髮絲糾纏到他火紅的髮絲。
睜大眼睛，看着他驚訝卻來不及躲避的神情。
他倒下，一片紅衣，飄乎乎地倒下，孤零零的躺着，睜大的赤眸難以置信的驚愕。
幻羽仙練自動纏回我腰間，有紅色的光芒。
他，他沒有開結界么……
他，明明那麼厲害，即使是魔界外的結界，我都是無法打開的……
可是，他身上，竟然沒有結界……
不對啊，剛剛他掐我的時候，還有的，怎麼會不見，是因為，那聲“羽哥哥”么……
視線里滿滿的，都是他，紅色的……
我殺了他，我終於殺了他！可是，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眼眶裏，掉出一滴淚，落在地上，暈染出深色的花——不明的眼淚……
我幹嘛要哭，神經病……
“小蝶兒，你成功了！”還在猶豫着什麼，身邊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是太白！
“小蝶兒，魔尊一死，所有魔界生靈都灰飛煙滅，天界的危機解除了！”
“呵呵，是么，真是太好了……”我笑，臉上還有淚痕……
“小蝶兒，你怎麼不開心？”太白好心地問道。
“沒……沒有了啦！”強顏歡笑，看向魔尊的屍體，很紅很紅。
他任由我殺了他。
他沒有躲開。
他殺了我最愛的人。
他殺了最愛我的人。
他殺了我們從小的朋友。
甚至，連林家堡的事情，都是他乾的，林家堡至寶“嫿舞”，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該恨他，可是——
我怎麼恨得起我的羽哥哥。
我怎麼恨得起他竟然故意沒開結界。
我怎麼恨得起他故意沒有躲開。
我怎麼恨得起——
他的要害，只告訴過我。
我走到他身邊，蹲下，闔上他的眼睛，赤眸里沒有了當日的張狂，暗暗的失去了光彩。我執起他的手，有些哽咽：“羽……哥哥，絳絳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上天……”眼淚掉下來了，心在隱隱地痛。
“如果……當年，我留下來，陪着你們一起修鍊，打打鬧鬧，日子，不是還過得很好么……”
“如果……櫻花樹還是開着的，我們，一起在樹下玩……我和紅蝶打架，你還會幫我……”
“我記得……你說過……要陪絳絳，到世界的終結，然後，你會親吻絳絳的額頭，說會保護我……”
“如果……時光倒流，你……不是魔尊……我也不是紫蝶仙子……該多好……”
眼淚鼻涕橫流，聲音漸漸抽噎，心口痛得要死……
澈，你的心，為什麼是我在痛……
羽哥哥的身體，開始變色。
終於回來了，我的羽哥哥！
火紅的衣衫，長長的袖子，冰粉色的頭髮，精緻的眉眼，彷彿易碎的瓷娃娃。
粉色的髮絲，呵呵，就像櫻花一樣的粉色，以前，一直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因為，和櫻花樹下的羽哥哥，真是最配了呢。
“羽哥哥，絳絳，對不起你……”吻上他櫻花般的唇，軟軟的，像以前那麼芳香，可惜，是冰冷的。
身邊光禿禿的櫻花樹，在一剎那全都盛開，落櫻滿天，終於，像以前那麼熱烈地綻放了……
櫻花瓣落下，一片一片，真真實實地落下，純潔，美好，覆蓋了所有的罪惡。
“絳絳，其實，我愛你……”我聽見，他臨死之前，沒說完的話……
驚愕，隨即，慟哭……
誰說你殘忍，我更殘忍——害了大家，殺了你和澈，親手。
“太白，我好累啊……”
“小蝶兒，你需要休養……”太白看着我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地說著。
“太白，是不是，人類有了心，就有了情，那麼痛苦的東西，為什麼會存在……”
“小蝶兒，你動情了……”
“我知道，所以，我是人類了……”
“不！你只是一個有心的仙而已，但是，你輸了。閻王的賭約……”
“可是，幻羽仙練已經在我手中，那個賭約，還有什麼意義……”
“那麼，幻羽仙練只能歸還……”太白嘆了口氣。
“閻王那兒，我得去一趟……”
地獄。
忘川滔滔。據說這是無數冤魂的血與淚積聚而成的。無休無止的滾動波濤，是無數凄慘亡魂的咆哮吧。
站在川邊，望着腳下殷紅如血的曼珠沙華——三界最美的花，妖冶地綻放，傾絳垂下眼帘，鑽石般的淚滴落在川內，融了，不見了，似從未出現過，就像自己的經歷吧，連自己都在懷疑，是否是莊周夢蝶呢？許久，傾絳哭累了，闔上紫眸，身子止不住的向後花叢倒去，驚起了無數血紅的花瓣，抽噎的聲音在駭人的濤聲中，竟顯得無比清晰——“我輸了……”
“傾絳仙子，你既認輸，那麼幻羽仙練，還請歸還……”閻王還是那個卑躬屈膝的老頭，總覺得他看見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惹他了……
“閻王大叔，我既打賭，願賭服輸，幻羽仙練還給你，只是，敢問大叔，這世間，可有讓人起死回生之法？”我雙手奉上幻羽仙練，有點不捨得。
“仙子也知道，這萬物循環，本是天地間不可改變的定數……”某個大叔又開始喋喋不休。
“閉嘴！”我叱道，閻王抖了抖身子。“說正題！”
“是……是仙子！簡單的說，就是……就是要一命抵一命！”
“那……我的命，可有能力，救數人？”我着急詢問。
“仙子乃是靈氣所化，若散去，必能救整個人界，更何況區區數十人……”
“真的？”我疑惑地看他一眼。
“小王不敢騙仙子！”
“那麼，就用我的命吧……”摘下曼珠沙華，我置於鬢間，血色妖紅，果真漂亮。
扯唇一笑，我看見忘川中的自己，傾國傾城，絳唇輕點，大家，不要忘了我，否則，我會心疼啊……
“王母媽媽，我，願意散去千年修行，只要……你肯救他們。”我跪在凌霄殿下，心如死灰。
“傾兒，你救了天界，理應受封，何必為了幾個凡人散了修行，不值得啊……”鳳袍加身的王母，母儀天下，卻惟獨對這個倔強的小妮子沒有辦法。
“王母媽媽，今日眾仙都在此。本仙子動了凡心，違反了天條，理應受罰，只求能救到無辜的人，還請王母媽媽聖明！”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金色光滑的地上，映出我狼狽的模樣。
“她哭了？她哪來的心……”
“對啊對啊，神仙沒有心，怎麼會哭……”
“就算她是王母娘娘最寵愛的仙子，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大殿周圍的仙人們議論紛紛，對着我指指點點。
“唉，傾兒，你又是何苦……”王母媽媽嘆了口氣，略顯無奈。
“只有一個請求……王母媽媽，把我的心，還給澈吧……”
“好……”
天界百花園。
百花盛開，五彩繽紛，芳香襲人，采蝶紛飛。
仙霧繚繞，猶如桃花源勝境。
“百花姐姐！”我看着花田裏百花裝綴的美女姐姐，輕輕地呼喚。
“傾絳，你怎麼來了，呵呵，好久不見啦，聽說你下凡玩了，跟我說說，好玩不……”天姿國色的百花姐姐，總是最愛八卦的那個。
“百花姐姐，我……我犯錯了，想留在你的百花園，可以么……”靈力被收了，修為散了，心沒了，又成了一個空空的軀殼。背後寬大的蝶翼漸漸透明，勉強維持人樣，我已經虛脫，沒有精力。
“什麼！傾絳！你怎麼了！”百花姐姐焦急地呼喚，我的人形漸漸透明，直至消失。
“傾絳！說，是誰奪了你的修為！你會被打回原形啊……”百花姐姐憐惜地輕柔撫上我的輪廓，卻只是幻影。
“百花姐姐，從此，傾絳願化作紫蝶，流連百花園……”身體漸漸縮小，變成一隻紫色的蝴蝶，蝶翼邊黑色的輪廓，蝶翅上銀色的圖案，華美絕倫。
“你這是何苦……”幽怨的聲音回蕩在百花園，令人心酸。
我，獨留着，人界那些美好的記憶，在百花叢中，翩躚紛飛，只願，無怨無悔地愛過……
百花園的工作很簡單，每天採花粉，給太上老君提煉丹藥，或者給天界的仙女們做化妝品。
偶爾，我落在百花姐姐掌心，陪着她一起談心，談我在人界的日子，談到狐狸澈……談到花魁傾顏……談到死而復生的宮辰寒……談到大冰塊銀遲墨……談到八大弟子……
臉上的笑容，因為他們，明媚得有些憂傷。
我愛過。
所以我不後悔。
甚至是羽哥哥，我也愛他。
只可惜，沒了心，再也體會不到愛是什麼滋味，只知道，它讓我幸福，它讓我痛苦，它甜蜜到令人心痛。
今天，是我進入百花園，太白第一次來看我。
“太白，我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停在太白肩上，我扇動着蝶翅。
“哎，你個小丫頭啊，害我和王母天天為你擔心，你倒好，我一來，你就問那些凡人的事情，太傷我心了……”老太白一臉可愛，看得我“咯咯”地笑。
“好啦好啦，我也想你們不是嗎？現在告訴我他們的事情啦，好太白……”我飛到他白白長長的鬍鬚上，就接着，胡亂打個蝴蝶結。
“你個丫頭……他們很好！”太白寵溺地看了我一眼，終於鬆口。
“真的！真的都活過來了！？”我欣喜，在太白頭上亂飛，撒下許多花粉。
“嗯，我怎敢騙小蝶兒呢！”
“呵呵，這就好啦！只可惜……見不到他們呢……”哇咔咔，好傷心！
“蝶兒，很想見到他們？”太白試探性地問道。
“嗯啊，即使只是想想，可是還是很想見到！”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啊……”太白感慨。
“時間會改變凡人的容貌，可是，心，是改不了的。”我動容。
“蝶兒，果真如此愛他們？”太白又問。
“是啊，可是，沒有心，愛不了了……”
情，即使無心，也同樣叫我斷腸，是誰，這麼狠心，奪走了我的淚……
凌霄殿。早朝。
“王母，太白懇求王母放了紫蝶仙子！”太白揮揮拂杖，低頭請求。
“太白，你這是何意？”王母不解。
“紫蝶仙子凡心未了，囚禁她在百花園，純屬無情無義之舉！我們神仙雖然無心，卻不可無情無義！”太白義正言辭。
“可傾絳是自願認罪，呆在百花園啊！”王母撫了撫額頭，傾絳的事情，總是讓自己頭疼萬分！
“王母，不可！”一個身着青衣的神仙跳出來反對。
“司命星君，你又有何意見？”王母發話，司命星君在天界的地位之高，眾仙都要禮讓三分。
“若放了紫蝶仙子，天界天規豈不是白定了！天界眾仙，又將怎樣看待王母的私心！”言辭鋒利，卻叫人無從反駁。
“司命星君，傾絳還只是個孩子啊！”太白和他杠上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她是個女孩！”
“女孩也不行！”
“怎麼不行了！”
“閉嘴！”王母生氣。“兩位愛卿都別吵了！問問眾仙的意見如何！大家可別忘了，傾絳可是救過天界的恩人！”
“是啊是啊，傾絳仙子調皮如孩子，本就心底純良，這次又救了天界，功不可沒啊！”
“她與凡人的愛情可歌可泣，感動天地啊……”
“功大於過，為何不饒恕仙子呢……”
一時間，所有人都站在太白這一邊，或許不是為了太白更受王母寵信，而是為了傾絳。
“大膽，你們都反了么，都想要違背天條嗎！”司命星君一聲怒吼，王母皺起了眉。
“司命星君，既然眾仙都要求放過傾絳，你又何必強求？”
“太白，你妖言惑眾！”司命星君怒髮衝冠。
“誰妖言惑眾了，誰誰誰！大家說，是誰！”太白挺起胸，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