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結局篇11
靜心苑是給那些犯了錯的妃嬪、宮人住的,靜心思過,就是俗稱的冷宮。
因為她是被廢的妃嬪,並非出身卑賤的宮女,有單獨的寢房。
靜心苑的掌事女官見慣了後宮妃嬪的人事沉浮,誰能保證被貶靜心苑的庶人沒有再獲榮寵、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時候?因此,掌事女官對她們的態度還算友好。
洛雲卿和白露收拾了兩間房,下了三碗清湯麵,三人一起吃,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楊貴妃握住她們的手,不知是湯麵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還是她感動得哭了,“我落魄至此,你們還肯跟來……”
“貴妃千萬不要這麼說,奴婢跟來伺候是應該的。”白露笑道。
“不要叫我‘貴妃’了,讓人聽見、傳出去了不好,就叫‘姐姐’吧。”
“這怎麼行?”白露吃驚。
“貴妃只是暫住靜心苑,王爺會想方設法救貴妃的。”洛雲卿安慰道。
“對,王爺總有法子的。”白露好像看到了希望。
楊貴妃望向外面,幽幽地嘆氣,“我只希望溶兒平安無事。”
洛雲卿掩飾了愧疚的神色,低頭吃面。
白露不解地問:“眉黛姐姐,那個木偶根本不是貴妃的,貴妃的寢殿為什麼會有木偶呢?什麼是厭勝之術?”
楊貴妃目光悠遠,看頭了世事似的,“蘭漪殿那麼多宮人,唐皇后隨便找個人栽贓嫁禍便可。”
洛雲卿始終低頭吃面,湯麵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臉。
三日後。
春夜如墨,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令人沉醉。
白露睡得很沉,洛雲卿起身穿衣,她絲毫未覺。
蕭胤站在窗外,抱洛雲卿出去,爾後藉著夜色來到一處隱秘的殿室。
由於靜心苑位處皇宮西北角,侍衛較少,巡守也少,因此,蕭胤是如履平地。
他緊抱她,捧着她的臉,傾身吻她,她卻閃開了。
“我總覺得……是我害了楊貴妃。”她的心頭像是壓着一塊大石,很沉重,那個木偶是她藏在楊貴妃寢殿的。
“你只不過是共犯,我才是主謀。”他語聲冷淡。
“其實,有必要這麼做嗎?”她知道這個問題太愚蠢,歷朝歷代,為了爭奪至高無上的權柄,那些個親兄弟不是斗得頭破血流、身首異處?
“待這件事平息之後,我送你出宮。”蕭胤輕揉她的肩。
靜默半晌,洛雲卿忽然堅決道:“不!我要和你共進退,助你登上皇位!”
既然愛他,就要愛他的全部!就要助他一臂之力!
不想做的都做了,雙手和身心已經不幹凈了,再也沒有退路!
他溫柔道:“我不願你親眼目睹更多的血腥。”
她摟住他的腰身,心意堅定,“即使走過屍山血海,踏過刀光劍影,我也要和你並肩而戰!”
月華落在他的眉宇,照亮了他的微笑。蕭胤淡然道:“好。”
“接下來怎麼做?我一直跟着楊貴妃嗎?”
“你陪楊貴妃過一段安穩日子。”
洛雲卿埋臉在胸膛,想聽聽他的心跳是否和正常人一樣。
他將她抱起來,抵在牆上,瘋狂地吻她……
四月初五,邊防傳來六百里急報,魏國邊境突增大軍,有十五萬之眾,似有壓境的跡象。
魏軍南侵的消息傳遍開來,朝野震動。
蕭炎憂心,命人再探魏軍的動向。
過了一日,急報再次傳回京師,魏國大將率十五萬大軍南侵。
蕭炎召重臣商議,大臣分成兩派,一為主戰,一為主和,蕭氏三兄弟都主張迎戰,都表示願親赴前線將魏軍殺個片甲不留。
蕭炎曾是前朝最擅排兵佈陣的大將,防守邊境多年,在軍中的威望極高,魏軍甚是忌憚。此次魏軍大舉南侵,許是因為他在京師當皇帝。若他御駕親征,定能大敗魏軍。
多數大臣是這麼想的,便諫言御駕親征。
蕭炎猶豫了,既想御駕親征,威懾魏軍和滿朝文武,又擔心京師失守,發生變故。
若真的御駕親征,只能讓太子監國。
一時之間,他無法下定決心,讓大臣都散了。
這夜,蕭溶和蕭胤一起前往九華殿。
蕭炎無法入眠,見他們進殿,驚得從龍榻上蹦起來,“又有急報?”
“不是,父皇。”蕭溶回道,“父皇莫慌,兒臣有事稟奏。”
“何事?”蕭炎鬆了一口氣,起身飲茶。
“父皇是否決定御駕親征?”蕭溶問。
“是否讓太子監國?”蕭胤接着問,像是排練好的。
蕭炎起了疑心,看着這兩個兒子,目光犀利如他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蕭胤道:“兒臣不是質疑父皇的意思,只是……有些事,兒臣覺得不應隱瞞。”
蕭溶道:“無論父皇做出什麼決定,兒臣皆無異議,只是……”
“究竟是何事?”蕭炎怒問。
“魏國晉王在京期間,有一夜,兒臣當值,子時回府,無意間看見晉王從太子府出來。”蕭胤沉聲道,“當時,兒臣雖有懷疑,但也沒有多想,以為是太子邀晉王飲酒。”
“父皇,數日前,兒臣看見去太子的近身隨從去松鶴茶樓取信函,便向茶樓的掌柜多問了兩句。”蕭溶稟道,“那掌柜說,近來有人將信函寄存在茶樓,自會有人來取。兒臣又問寄存信函的是什麼人,掌柜說看起來像是魏人,聽口音也像是魏人。”
蕭炎的心劇烈地顫動起來,“這兩件事,有何關聯?”
雖然這麼問,但他心知肚明,倘若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太子大有問題。
蕭胤又道:“兒臣不敢妄加揣測。父皇仔細想想,魏皇為何突然大舉用兵南侵?既要南侵,為何派人來為父皇賀壽?”
蕭溶猶豫道:“父皇,兒臣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蕭炎的臉膛比平日裏都暗,聽着他們的話,戳心戳肺。
“兒臣擔心,魏國假意南侵,父皇御駕親征,留在京師監國的太子……”蕭溶略略停頓,覷了一眼面頰抽動的蕭炎,“兒臣擔心太子有……”
這種話,點到即止便可。
蕭炎豈會聽不明白?他御駕親征,太子有不臣之心,取而代之。
蕭胤與身旁的三弟對視一眼,道:“近來太子與大臣過從甚密,偶在酒樓巧遇,飲酒作樂。”
蕭溶接着道:“父皇,今日不少大臣諫言御駕親征,會不會他們和太子……”
“大膽!”
蕭炎怒斥,“你們竟敢誣陷太子!”
這二人同時來報,同時編排太子的罪行,用心太過明顯。
二人同時跪地,惶恐道:“兒臣若有半句虛言,願受任何懲處。”
蕭炎背對着他們,轉念一想,他們所報若是真的呢?
“兒臣也知,沒有罪證在手,父皇不會相信,還會惹父皇疑心兒臣誣陷太子,可是,兒臣擔心父皇真的御駕親征……會發生不測……”蕭溶語重心長地說道。
“古來帝王者若要御駕親征,文武大臣必會反對,只因一國之君身系社稷,肩負家國之重任,必得龍體安康。然,那些大臣紛紛諫言父皇御駕親征,不是很奇怪嗎?”
蕭胤這句話,戳中了蕭炎最敏感的疑慮。
蕭炎濃黑的劍眉緊緊的,眸光不定,好似正在沉思。
蕭溶再下一劑猛葯,道:“父皇,兒臣愚見,只要搜查太子府,若找到太子與魏人通信的罪證,便能一清二楚。”
蕭炎仍在猶豫,不相信太子會與魏人勾結,陷害自己。
“兒臣已將所知稟奏父皇,父皇作何決定,兒臣皆無異議。”蕭胤坦然道。
“兒臣只是不願父皇遭遇不測。”蕭溶也坦誠道。
“傳朕旨意,搜太子府。”
蕭炎終是下了旨意。
這夜,蕭胤率羽林衛闖入太子府,蕭溶隨行。
沉重的橐橐聲驚醒了靜謐的太子府,明火騰躍,照得太子府猶如白晝。
蕭晉披着外袍出來,見兩個手足硬闖,滿面盛怒,“你們這是做什麼?”
“父皇有旨,搜太子府。若有反抗,格殺勿論!”蕭胤揚聲道。
“混賬!父皇怎會搜本太子的府邸?”蕭晉怒斥,對一眾羽林衛惡語相向,“一個個都活膩了?即刻退出去!”
“太子想抗旨不成?”蕭溶好整以暇地問。
“口說無憑,有聖旨就拿出來!”蕭晉目齜欲裂,凶相畢露,“沒有聖旨,就給本太子滾!”
蕭胤從籠袖中取出聖旨,展開給他看,“搜!仔細地搜!”
蕭晉想阻止,但無可奈何。
這二人忽然奉旨搜太子府,必定有大事發生。
若讓他們搜出什麼,那就水洗不清了。
於此,他們走到哪裏,蕭晉就跟到哪裏,防止他們栽贓嫁禍。
一個侍衛在書房書架頂端上鎖的錦盒裏找到幾封密函,蕭胤掃了一眼密函,眸色沉鷙,“太子殿下還是想想怎麼跟父皇解釋吧。”
蕭晉不知那密函是什麼,雲裏霧裏,只能隨他們進宮見駕。
九華殿,蕭炎披着明黃色團龍常袍坐在主位,翻看五封密函。這五封密函都是魏國皇室專用的信箋,有晉王的簽章,寥寥一二十個字,說的卻是此次南侵之事。
鐵證如山,他不得不信,寄予厚望的太子,與魏國晉王勾結。
若他御駕親征,魏軍便拖延戰事,再出騎兵突襲,活捉他,宣稱梁皇已死。這消息傳回建康,必定朝野震動,人心惶惶,那些膽小怕事的大臣就會奏請太子即位。如此,太子便能順理成章地即皇帝位。
想到此,蕭炎怒不可揭,一雙虎目迸射出駭人的凶厲之光,猶如虎狼之眼。
蕭晉心驚膽戰地覷着父皇的神色,見他的神色越來越冷,心中更沒底了。
那五封信函究竟寫了什麼?蕭晉記得,並沒有見過那些信函。
定是蕭胤、蕭溶栽贓嫁禍。
“你有何解釋?”蕭炎怒問,將五封密函摔在他臉上。
“父皇,兒臣從未見過這些信函。”蕭晉撿起信函,匆匆掃過,震驚得瞪大眼,着急地解釋,“這些信函不是兒臣的……是他們二人趁搜查之機栽贓嫁禍,兒臣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