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機會
“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
開門的獄卒抬頭望着壯漢，不耐煩的說道。
“放心！肯定快！”
屠六瓮聲瓮氣的應了一聲，邁開步子，慢悠悠的走到了牢門前，嘿嘿笑道：“小子！等急了吧？你是自己先脫掉褲子，還是等老子動手？”
與強壯得像頭熊般的屠六比起來，此時站在監房裏的少年，就像是一根輕易會被折斷的小樹。
面對屠六的嘲弄，蘇辰沒作任何反應，只是微微向後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屠六抓住牢門鐵欄，躬下身子，邁腳鑽進監房。
“噼啪！”
屠六前腳剛剛踏進去，正要直起身，突然聽見一聲輕響。
聲響發出的地方，就在屠六腳下的位置，似乎是踩碎了什麼東西。
躬着腰的屠六下意識埋頭瞧了一眼，並挪了挪腳。
就在這時，迎頭拂來了一陣風。
屠六頓生警覺，急忙抬起頭，然而，還未等他直起腰，卻突覺頭頂被什麼東西蓋住了。
好像是手？
手？
屠六心臟陡然一縮！
“砰！”
安靜的地牢裏，突然傳出一聲沉響！
半個身子探進牢房，正躬着腰的屠六，就像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砸中，整個轟然趴在了地上！
牢房外圍觀的眾囚犯，一陣咋舌。
更離奇的是，趴在地上的的屠六，儼然就跟一條死豬般，居然一動也不動！
這就昏過去了？屠六什麼時候變這麼弱了？
在眾囚犯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將屠六一下弄得爬不起來的少年，卻並未就此罷手。
少年腳步輕輕一挪，迅速來到屠六身側，蹲下身，伸手抓住屠六的左臂，就像在地里拔蘿蔔般，往反方向用力一拉。
“啪！”
一聲脆響。
少年起身，挪動腳步，來到屠六右側，再次蹲下身。
“啪！”
第二聲脆響。
這時，趴在地上的屠六也終於有了動靜，“啊——”的痛叫了一聲，好似從水裏撈起丟在岸邊的魚般，猛地翻彈起來，可剛站起身，腦袋卻“砰”的頂撞在了牢門鐵框上，踉蹌着搖晃了一下，卻是又倒下了……
牢門外，包括兩名獄卒在內，一干囚犯皆是啞然無語。
蘇辰輕喘了口氣，走到牢門前，望着兩名獄卒道：“用了點手段，不過，即便再來十次，此人也勝不了我，若不信，可以再換個人來，但需得讓我休息一陣。”
地牢裏很是安靜。
持着火把的獄卒率先回過神，看着蘇辰，目光一陣變幻，最終點頭道：“不錯，你小子確實還有點本事，還夠狠，不用再比了，回頭我就幫你找個主子。”
蘇辰當即追問道：“什麼時候能出去？”
另一名獄卒皮笑肉不笑的道：“用不了多久，說不準晚上就有金主來買你命，像你這種看起來弱不禁風，實則藏了點本事的沒毛狗，應該有不少人對你有興趣。”
蘇辰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沒有再說什麼。
昏厥的屠六，在獄卒的命令下，由四號牢房的囚犯抬了回去。
跟着，兩名獄卒將囚犯趕回各自牢門，弄滅牆上的燈火，鎖上牢房，速速離開了。
地牢內再次變得一片漆黑，重新回到各自監房的囚犯們都格外的安靜，沒有人談論少年和屠六的比試過程，也沒有人去質疑少年是否勝之不武。
當然，即便有，也只能在心裏。
獲勝的蘇辰，依然坐在牢門口，好像先前什麼事情也未發生過。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除了兩名獄卒，估計也只有身為武者的龔老二能看出些門道。
屠六聽到的那聲脆響，確實是踩到了東西，那是一塊破碎的陶碗片，但這不是巧合，龔老二看得很清楚，那是少年在屠六邁腳進牢房時扔過去的。
屠六本來就輕敵，踩到碎碗片，當然會被吸引注意力，少年也是抓住這個機會，對屠六進行了偷襲。
至於屠六為何在被少年摁趴在地后當場昏厥，真正的原因，也絕非是因腦袋與地面撞擊，實則是在屠六身體失衡趴下之時，少年順勢在其後頸上，以腕骨飛速狠擊所導致。
重擊後頸，向來是最易使人昏厥的一種常用攻擊手段，少年似乎精於此道，並對人體的弱點分佈瞭若指掌，否則，也不可能攻擊得如此精準，一擊就得手。
“這小子，藏得還真夠深吶，幸虧老子英明，沒再去找他麻煩，不然還真是自討苦吃，媽的，誰給我說他是個書生……”
龔老二不禁在心裏一陣暗罵，看着少年模糊的背影，他忽然生出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少年下一次站起來，一旦走出去，很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
……
“皇兒，記得，一定要聽從你父皇的命令，無論他讓你做什麼，你都要按照他的要求來做……”
“為什麼？”
“因為你是皇子，往後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你要比任何人都厲害……”
……
“娘，我不想殺人。”
“為什麼？”
“我覺得，他們挺可憐的……”
“皇兒，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何會落到這般境地？”
“我知道，他們犯了罪。”
“錯了。”
“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太弱……”
……
“娘，父皇讓我去做如此危險的事，莫非他一點兒也不擔心我的安危？”
“你父皇當然擔心，只是，他更相信你的能力。”
“可我從未聽見他誇過我。”
“你父皇只是不喜說出來……”
……
“娘，我覺得好累……”
“皇兒，再苦再累你也要堅持，你看你其他的皇兄，不一樣都在堅持么？”
“五哥死了，父皇連看都未去看一眼。”
“你父皇……有太多要事……”
……
“娘，我走了，我如果失敗……”
“別亂講，你父皇說了，你乃是眾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人，肯定會成功，娘也相信你一定能行。”
“他今日想必也是不會出現的吧……”
“你父皇……”
……
黑色的火……
如大海般無邊無際的黑火……
蘇辰踏着巨靈劍，奮力躲避着從四面八方撲來的瘋狂黑炎，拚命尋找着重返離火界的通道。
翻湧的黑色炎海，爆發著似蒼生萬物齊吼的轟響，一陣陣的聲浪，似欲要震碎天地，撕裂虛空，踏劍穿梭在炎海中的蘇辰，就像怒濤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覆沉，被暴躁的黑炎焚噬得屍骨無存。
這裏是黑炎涅槃域，吞噬了離火界數不盡的英傑性命的焚骨場，卻也是煉去凡庸，成就無數人強者之夢的磨鍊聖地。
蘇辰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裏遊盪了多久。
久得讓他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醒來的夢。
但蘇辰記得，自己成功了，成功完成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場考驗。
煉化凡軀，魂入天武，靈納星辰，眾生朝奉。
二十歲的武聖，大隋國皇族百年未遇的天才皇子，離火界東皇一脈復興之望……待離開這裏，重返到離火界，無數的桂冠都將落在他的頭上。
然而，蘇辰心裏卻生不出絲毫的喜悅。
抬起頭，望了一眼那慘白而扭曲，猶若將曾經死在他手中的所有人面孔拼湊在一起的詭異天空，蘇辰只覺得無比的疲憊。
武聖嗎？
這個被無數的武道修士所憧憬，並付出一生去追求的高峰，對於生來就背負着因血脈所賦予的沉重使命的他而言，僅僅只是在以往的基礎上，再向前邁出了一小步罷了。
登上武道第九境，成為武聖，改變不了他的人生。
過往二十年如何而過，未來二十年，也將依然如舊。
這世上，還有多少人是和自己一樣？
在為一個虛渺的目標，死命的追逐，變得越來越麻木……
蘇辰忽想苦笑。
就在這時。
突然，整個世界，一陣天翻地覆！
無數的黑炎，自下方的焰海衝天而起，似條條巨龍升騰。
扭曲晃動的天幕，亦如裂開般，裂開一道道巨縫，並瘋狂的傾瀉噴湧出潑潑的血色紅漿！
僅是剎那間，蘇辰眼中的黑炎涅槃域，竟是化作了一片紅與黑混淆不清的混沌畫面。
面對這一驚變，蘇辰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心冷如冰。
還是在夢裏嗎……
蘇辰豁然睜開了雙眼。
地牢裏昏黑如夜晚，不知外面是否也將入夜。
當得到獄卒的承諾后，蘇辰便開始儘力養神休息，然而，幾次入睡，卻始終在做了同樣的夢。
寒霜城少年蘇祁的記憶，已經逐漸的沉寂，可身為大隋國皇子的種種過往，卻總他不經意間睡着后，開始在夢裏反覆的出現，似乎在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揉了揉臉，已補足精神的蘇辰，此刻也是再無睡意。
這時，地牢出口處，出現了一團火光。
原本有些嘈雜的地牢，頓時安靜了下來。
黑暗中，一名獄卒持着火把，像夜裏鑽出的索命鬼般，身形忽明忽暗，步履快速的往地牢深處走來。
獄卒最終停在蘇辰所在的三號牢房門口，將一副腳鐐“哐當”一聲扔到蘇辰面前，冷笑着道：“帶上腳鐐跟我走，你小子運氣不錯，屠六的主子看上你了，準備買你狗命，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位主子的身份可非同一般，你最好表現好一些，別做什麼傻事，要不然，你這條狗命，今晚就得交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