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滾落的腦袋
“蘇祁?”
青年出聲問道。
蘇辰目光落在青年背着的玉琵琶上,道:“術者?你來晚了,秦少鴻已死。”
青年眼露詫異之色,但很快恢復如常,冷笑道:“沒錯,我是術者,但我可不是因秦少鴻而來。”
“哦?那你來做什麼?”
蘇辰伸手鬆着胸前的系帶。
青年並未在意蘇辰的動作,只是淡淡的道:“我當然是來殺你的。”
蘇辰目中略過一抹思索,問道:“你莫非是南蘇家的人?”
青年略微一怔。
“我明白了。”
蘇辰繼續道:“你應當是蘇伯喬派來的。”
“你話倒是不少!”
青年臉色略有些陰沉,旋即,嘴角忽然多了幾分戲謔的道:“你既然這麼聰明,那你何不猜一猜,你姐姐蘇玉如今是生是死?”
蘇辰眼神微變,手中動作卻不停,解開剛取下的布包裹。
雖因站在台階下,位置較低,李儒元這會兒看不清少年包裹里裝的是什麼,但這無關緊要,他乃是引境期的術者,即便少年這會兒拿出幾枚毀壞力極強的裂火丸,對他也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引境,為法道的第二境。
在法道,初境期的術者,以修魂為主,體內靈力稀薄,使不出任何能傷人的玄法,至多只能憑着“引”字決,艱難的隔空挪動一些小物件。
唯有達到引境,術者方能施展玄法。
因此,不同於武道的修者,法道修者在未破初境之前,極少有人在江湖上行走。
李儒元雖也是剛剛踏入引境不久,修為不過一重,但他已經擁有了足夠鎮壓任何一個初境期武者的能力,並且,即便是化境的武者,他也不懼。
少年能逃出獄塔,自然有些本事,這李儒元很清楚,不過,他要取少年的性命卻依然是輕而易舉。
李儒元原本沒準備親自過來。
他本認為,少年挾持秦少鴻,註定死路一條,便樂得清閑,一直留在城主府內,安然等着蘇辰喪命的消息傳回。
只是,昨晚寒霜城夜空憑生異象,這讓李儒元心裏突然有些不踏實。
不曾想,還未天明,獄塔這邊果然出現了變故。
少年始終的冷靜,以及淡漠的反應,讓李儒元心裏莫名有些火大,卻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妨告訴你,你姐姐其實還活着,莫非你不想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裏?”
這時,蘇辰挑出一柄木劍,看着台階下的青年,如對方所願的問道:“在哪裏?”
“我為何要告訴你?”
李儒元冷笑,話出口,卻見蘇辰手裏的木劍,愣了愣。
“你……想用它來對付我?”
李儒元手指微抖的問道。
一把木劍!
對方居然拿了一把木劍出來!
一把唯有孩童才會拿在手裏戲耍的木劍!
李儒元忽然發現居然和一個傻子說了那麼話,還為之置氣……
“哎……”
李儒元搖頭嘆息,取下玉琵琶,抱在懷中,甩袖揮手一拂,弦樂頓如流水而出,撥弦之手,好似夜珠綻光,映得玉琵琶一片透亮。
“小子,你能死在我手裏,卻也不枉此生了……”
詭笑着說了一句后,李儒元突然後退而去,撥弦動作迅速加快了起來。
一陣亂音如狂風驟起,暴雨急落!
與此同時,退出幾步的李儒元,一躍后騰而起,人在半空,揮出彈弦之手。
似灑出了一片白雪。
紛紛揚揚的白光,在空中瞬間化作十餘道泛着微光的絲線,如一張大網,撲撒向仍舊站在台階上的蘇辰。
“嚓!”
一縷光絲掠過石階,堅硬的青石,如被刀砍,應聲而裂!
堅石觸之亦裂,何況是人的血肉之軀!
音殺術!
二階的玄法!
然而,蘇辰一步也未動,僅是將手中木劍,朝着青年一擲而去。
“啪!”
擲出去的木劍,與掠來的光絲相遇,當場斷為數截。
看着這一幕,李儒元忽想大笑。
可就在這時。
“轟!”
一聲驚響,似狂雷乍生,震得李儒元雙耳欲聾!
恍惚間,李儒元只看見,少年的身後,憑空浮現出一個人形的虛影。
虛影體型高瘦,似戴着一頂高冠,手持一柄奇怪的劍。
“九品星魂嗎,夠了……”
聽見少年莫名之語,腳落地的李儒元,猛然回過神,定睛一看,卻是一怔。
他施展出的音殺玄術,已消泯不見。
少年卻好端端的活着!
並且,手中還持着一柄半透明,時亮時暗,虛虛實實的怪劍。
“蘇玉在哪裏?”
少年身形閃晃,於一瞬間就站在了他身前。
李儒元心裏一緊,本能退後一步,結果未能站穩,“砰”的跌坐在地。
這一跌,頓讓李儒元突然醒悟了一些事,心裏狂震道:“昨夜的異象是因你而起?”
蘇辰沒有回應,只是重複問道:“再問你一次,蘇玉在哪裏?”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李儒元壓着心中驚濤,從地上站起來,冷冷盯着少年,硬撐道:“你既清楚我的來歷,就該知道……”
“罷了,你不講,我自會去查。”
話音落下,蘇辰一劍揮出,接着腳步一動,似一陣掠去的疾風,模糊的身影,眨眼就融於夜色,不知去向。
“快追!”
靖安府大門內火把竄動,一陣喧雜喊叫聲中,大量捕快和獄卒蜂擁而出。
“滾!別擋道!”
為首的捕快瞧見獨站在道上的青袍青年,怒罵一句,上去就給了一腳。
“砰”
青年應聲倒地。
然而,踹出這一腳的捕快卻沒繼續朝前走,怔了一下后,豁然急退好幾步。
跟上來的捕快,獄卒,亦是像雙腳突然被綁住了般,沒有一個再動。
青年是倒在地上。
但腦袋,卻滾落在了別處。
地上,不見半點血跡。
……
天已明,寒霜城東門五裡外的官道上。
一名身穿布衣,背着行囊,發束於腦後的少年,走着走着,突然一頭栽倒在了路邊草叢。
剛剛天明不久的官道,並沒有太多的車馬行人,偶有馬車路過,也無人注意到倒在路邊的少年。
事實上,即便看見了也不會有人理會。
少年臉上滿是紅斑,也不知染了什麼怪病,又死的般直挺挺的躺着,大清早誰願意去沾晦氣。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倒在路邊的少年,這才撐着坐了起來。
很奇怪,當少年起身之後,臉上的紅斑卻是在迅速的消失。
這少年,正是蘇辰。
從靖安府成功逃出后,他選擇了距離最遠的東門出城,途中潛進一戶人家偷了身衣服,然後使了些小手段,逼迫氣血,在臉上弄出大量紅斑,簡單進行了偽裝。
秦家做夢也想不到他能夠逃出獄塔,當他到達東門時,負責看守城門的官兵根本都不知道靖安府發生了什麼事,即便有少數人知曉內情,卻也認不出他。
雖是出了城,但威脅還並未徹底解除,他必須要走得越遠越好。
“喂!坐路邊的那個!你知道去隆裕關的路怎麼走嗎?”
正當蘇辰在思考該去哪裏時,身後忽的傳來一聲喊話。
蘇辰回頭看了看。
約七八丈外的官道上,一名身材嬌小的綠衣少女,騎着一匹黑馬,正慢悠悠的行來。
瞧見蘇辰回頭后,少女遠遠的說道:“別看了,就是問你,知不知道隆裕關怎麼走?”
少女容貌挺漂亮,年齡大概也就十五六歲,頭髮簡單在腦後挽了挽,看着很乾練。
隆裕關,在五十裡外,乃是西晉國的河朔郡和溧陽郡的一處交界地。
若是以蘇辰本來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搭理這少女,但奇怪的是,聽到少女問話后,竟是本能的回答了:“沿着這條路一直走,若遇岔道,一律向北。”
“北在哪邊?”
騎在馬背上的綠衣少女有些迷糊,語氣頗為懊惱的道:“本姑娘不太識方向,你能不能說的更簡單一些?”
蘇辰沒有吭聲,只是皺着眉,為剛才莫名其妙的本能回答而感到費解。
“罷了!”
綠衣少女拉住了慢踏而行的黑馬,看着坐在路邊的蘇辰,頤指氣使的道:“你,過來,上馬帶我過去。”
蘇辰掃了少女一眼。
“怎麼?不願意?”
綠衣少女卻是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貿然與唐突,只以為是蘇辰不肯白白帶路,道:“本姑娘付你十兩銀做報酬,你是帶還是不帶?”
蘇辰沉默了少許,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答應道:“好。”
說著,蘇辰腳步緩慢走到馬下,伸出手道:“拉我一下。”
在獄塔與秦家兩名武者的交手,已讓他受了些輕傷,後來又使出星魂令劍斬殺那名青年術者,因大幅透支精氣,身體這會兒可以說是虛弱之極。
“真沒用!”
綠衣少女鄙夷了一句,也沒有半點男女設防之意,抓住蘇辰伸來的手,一把將蘇辰拽上了馬。
“不需亂動,也不能起異心,否則,本姑娘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蘇辰上馬後,綠衣少女朝前挪了挪位置,顰着秀眉,冷冰冰的警告了一句。
“你叫什麼名字?”
“不想說?那算了,反正到了隆裕關,就沒你的事了。”
“不過,本姑娘倒不介意告訴你我的名字,本姑娘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寧名藍釵,寒霜城城主是我爹,這下你該知道本姑娘為何敢獨自出來,更敢讓一個陌生人上馬同行了吧?”
“好了,我知道了。”
蘇辰頗覺有些頭疼。
自報家世,以為已經鎮住蘇辰的綠衣少女也不再說話。
寧藍釵此刻的心情很好。
她覺得自己真要好好感謝那個劫持了秦家二世祖的少年囚犯,若非如此,她這次還真沒機會偷偷溜出城主府。
“出了隆裕關,爹爹要找到我便不是那麼容易了,難得有此良機,此行定要去南山武院試一試……”
寧藍釵翹着唇角笑了笑,在心裏暗暗的想着。
馬蹄疾奔,揚塵而去。
蘇辰回頭望去,隱隱約約,總感覺後面有人在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