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侯爺得了消息從府衙急叨叨就回來了,侯夫人見了他半是害羞半是埋怨,“都怪你,讓我在小輩面前丟了臉面。這以後坐月子,難不成讓兒媳婦侍候?”
“怪我,都怪我。”侯爺笑呵呵的回著,“你別使勁動,小心肚子裏的寶貝孩子!”說罷扶住侯夫人的腰,在她平坦的肚子上輕輕撫摸着。
看着他傻乎乎的樣子,侯夫人不由得笑着罵道:“外人若見了侯爺這副模樣,恐怕都要把大牙笑掉了。這肚子還沒鼓起來,用不着這般加着小心。況且侯爺又不是沒做過父親,兒子都生了兒子。”
“那怎麼能一樣?”侯爺聽了反駁着,“只有這個孩子是我企盼來的,跟她們都不同。凝兒,我想要個寶貝閨女,你呢?”
“男女都喜歡,都是我跟你的骨肉。”侯夫人嘴角噙着笑,心裏甜滋滋的。
想起她生養德妃和宜宣,懷上了就安排小妾侍候侯爺,挺着肚子還要打理府中的瑣事。十個月下來,她生生瘦了一大圈。身體和心都累得不得了,可有誰能體諒,那時候的侯爺更是沒有一句貼心的話。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心酸難受。
看出侯夫人的心事,侯爺趕忙說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好心養胎別想其他,想吃什麼就告訴他們做。府里沒有,我就去外面淘換,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讓人架梯子去!”
侯夫人聽了心生感動,偎在他懷裏不言語。
侯爺抱着她,想了一下又說道:“眼下朝廷沒什麼大事,明個我就向皇上請假。咱們去丹霞谷待着,等你生產完做了月子再回來。”
“府里還有老太太在,我怎麼能出去?”侯夫人不同意。
“我就是怕你總想着立規矩傷了心神,母親那邊我來說。眼下宜宣媳婦兒打理內院挺輕鬆,有什麼大事還有母親幫襯,你就放心的跟我去吧。”
侯爺不容她反駁,回了老太君,第二天就帶着侯夫人去了丹霞谷。
繁星在府中打理內院,一天到晚不得閑,反倒是宜宣整日看書休息閑的慌。逸竣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起來,挪回了臨風居住着。
皇上見他在戰場上表現出眾,本想破例提拔他到軍中掛職,可逸竣以祖宗規矩為由拒絕了。繁星見到他滿腹心事的模樣不由得擔憂,得空便透他的口風。
逸竣想着薩莉亞竟然連送別都不曾,迫不及待躲開自己就回去,心中一直彆扭難受。該說得話他都說了,薩莉亞選擇了老死不相往來,他還能怎麼樣?難不成他厚着臉皮賴上人家,非要兩兩生厭?可想要忘記卻難以登天,他從未有過這樣複雜痛苦的感受,煎熬的快要崩潰。
逸竣一向跟繁星親厚,眼下心裏這般壓抑急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再加上繁星循循善誘,他倒是半吐半咽的說了些。繁星聽了大致明白,原本就是這小年輕人不懂愛情,在彼此互相折磨。
逸竣千里迢迢過去營救,為了薩莉亞險些送了性命,這般痴心換做誰都會動情。他們一起出生入死,逃難、養傷更是形影不離,感情自然是深厚。眼下逸竣了無生氣,想來那薩莉亞也好不了哪裏去。
他們之間就是缺個捅破窗戶紙推波助瀾的人,繁星打定主意要幫她們一把。
繁星悄悄跟宜宣商量,兩個人都不反對宜宣去回紇倒插門。兒子走到天邊也是兒子,倒插門怎麼了?若是自己爭氣,到哪裏都不會被人小瞧!況且這門不是一般的大門,可不是誰都能插過去的。況且感情最重要,眼下讓逸竣捨棄薩莉亞,他一定會非常痛苦。
只是兩個人相處光有愛並不行,他們性子太相似,遇見問題都喜歡鑽牛角尖。就像現在,如果有人肯再一次低頭這事就成了,偏生誰都不願意走這一步。
雖說女孩子不能太主動,不過逸竣這樣悶騷的性子都追到回紇去了,她半點表示都沒有,難怪逸竣會心灰意冷。
繁星思量再三,寫了一封信去回紇,自然是瞞着逸竣。她們兩個小年輕人能不能成,就看薩莉亞對逸竣到底有沒有感情,究竟有多少感情了。
那封信是用八百里加急送過去的,估計十天左右就能到薩莉亞手中。
第二十五天頭上,侯府外面來了個清雋的大男孩,正是男裝打扮的薩莉亞。
繁星聽說是回紇來的,立即想到了什麼,趕忙打發人請進來。
“世子夫人親自寫信告訴我林大哥病得不行,恐怕不是實情吧?”薩莉亞臉上難掩一路奔波的倦色,見到繁星沒有立馬要求見逸竣。
繁星聞言笑了,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吩咐丫頭上茶點,朝着身後的桂園使了個眼色,“即便猜到這其中可能有詐,你還是不放心親自過來瞧了。女孩子可以聰明,可以要強,可有時候要懂得裝糊塗和示弱。”
“這麼說林大哥沒什麼事?”雖然已經猜到,可薩莉亞還是想親耳證實一下。自從接到繁星的信,她就坐立不安,不親自過來瞧一眼不能完全放心,畢竟逸竣走得時候身上帶着傷。
“不能說沒事,他‘傷’的很重!”繁星搖搖頭嘆氣說著,“自從回來他就沒怎麼出過屋子,大夫開了葯也不好好吃。他心灰意冷不想好好的,誰又有什麼辦法?今個兒早飯又沒吃,唉,照這樣下去。。你去見見吧,好歹你們認識一場。。”
薩莉亞哪裏聽得了這樣的話?她早已經按耐不住站起來,疾步走了出去。她是知道逸竣房間的,推開門進去,果然見到逸竣背對着門躺着,心裏不由得一緊。
逸竣的性格她知道,稍微有些力氣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躺着,恐怕是身子不舒坦的厲害。
她輕輕走了過去,瞧見逸竣的後背越發地消瘦鼻子有些發酸。
屋子裏沒有侍候的丫頭、婆子,桌子上放着一碗葯,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她輕手輕腳的過去,端起桌子上藥說道:“起來,把葯喝了。”
躺在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似乎是睡著了。不喝葯也不吃飯,他是在糟蹋自己的身子。
薩莉亞把葯放下,伸手想要把他拉扯起來,可摸到他的胳膊立即覺得滾燙。她唬了一跳,隔着衣裳還能這般燙人,這人不得燒迷糊了嗎?難不成他是昏迷過去了?
她趕緊把手放在逸竣的額上,熱得嚇人,她連聲喊丫頭,卻不見有人進來。
她想要出去找人,還不等動腳步,逸竣突然轉過身攥住她的手。
“別走,陪陪我!”逸竣閉着眼睛,似乎在夢囈。
薩莉亞看見他的臉瘦了一圈,臉上燒得通紅,眉頭緊蹙,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她試圖掰開逸竣的手,可他力氣大得驚人,“在夢裏你都不肯理我嗎?”
聽見他委屈中帶着央求,薩莉亞的心鈍鈍的疼起來。她稍微遲疑了一下,伸手輕撫着逸竣的臉,柔聲說道:“我不走,只是去拿一塊毛巾。”
逸竣這才放了手,薩莉亞擰了一條濕毛巾放在他的額頭,想起了兩個人從塔塔木府上闖出來,逸竣渾身是傷也是這般昏迷。她們躲在破廟,當時逸竣冷的打哆嗦,她們就抱在一起取暖。
逸竣身上的傷化膿,若是不及時處理恐怕要壞事。薩莉亞想辦法弄了一些葯,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脫了逸竣的上衣就處理傷口。
兩個人逃亡的那一陣子,吃一個鍋子裏的飯,睡在一張被子下面,相依為命的感覺更勝夫妻。
那個時候逸竣傷得不輕,還要時刻擔憂塔塔木帶人來追捕。可是逸竣總是冷靜的安撫薩莉亞,這般脆弱無助的模樣是她沒見過的。
薩莉亞見到抓着自己手,迷迷糊糊偶爾夢囈的逸竣,眼淚怎麼都忍不住。
“你不要嚇我,你醒醒。”薩莉亞有些無措,心疼讓她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絲毫沒察覺出有什麼異樣。
屋子裏沒有侍候的丫頭,堂堂侯府大少爺發熱昏迷都沒有人理睬,怎麼想都不正常。
關心則亂,薩莉亞滿腦子都是逸竣的安危,錯過了逸竣微微煽動的眼皮。
薩莉亞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輕語着,“生死關口咱們都一起闖了過來,你怎麼能這樣折磨自己。你曾經跟我說過,即便是死在敵人手裏也不讓我哭,死得其所就值了!可你現在算什麼?沒有人拿着刀劍逼迫,你是要死在自己手裏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逸竣聽了這樣的話怎麼還能裝得下去?他猛地睜開眼睛,攥着薩莉亞的手用力起來。
薩莉亞嚇了一跳,見到他眼中的清明不由得有些臉紅,便知道他清醒了聽見了方才自己說的話。不過她人都追到人家家裏,臉面什麼的暫時撇到一邊。
她把手抽出來,端起旁邊的葯,冷着臉說道:“先把要喝了!”
“不喝,不用你管!”逸竣竟然耍了脾氣。
“趕緊喝,然後吃飯!”薩莉亞固執的說著。
逸竣緊緊盯着她,說道:“我只聽最親密的人的話,你確定讓我喝嗎?”
薩莉亞聞言眼神一閃,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把手中的葯碗放下。
逸竣見狀賭氣地扭過臉去,悶聲說道:“不喝葯也不吃飯,死了算了!”
這樣的逸竣對於薩莉亞來說太陌生,可見到他果然不喝葯又無計可施。
屋子裏就這樣冷下來,逸竣知道薩莉亞脾氣倔,害怕把她氣跑,可不****她又沒有絲毫的進展。正在他想要不要自個找個台階下的時候,薩莉亞又把葯碗端起來。
“我只聽最親密的人的話,你果然讓我喝?”逸竣再一次確認起來。
薩莉亞低着頭不言語,可也沒放下手中的葯碗。他瞧着眼中有些緊張,心快要跳出來,卻還是忍住抿着嘴不接。
“喝了吧。”薩莉亞的語氣軟下來。
他聽了心下一動,看着薩莉亞有些不自在的臉紅,登時露出傻乎乎的笑。
薩莉亞不敢抬頭,餘光瞥見他並不接葯碗,心裏的火氣騰地一下就升起來。她明明知道信上寫的不過是言過其實,明明知道眼下的他沒那麼嚴重,可還是忍不住服軟。千里迢迢的趕了過來,這般放下矜持,他還想自己怎麼樣?
她心裏委屈,剛想要放下手中的葯碗出去,逸竣卻一把搶了過去,一仰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
“我喝了!”逸竣像個孩子一般討好的說著,放下手中的葯碗,伸手就去扯薩莉亞。
“你做什麼?”
“你從回紇趕過來一定累了,上來躺一下。”逸竣絲毫沒覺出有什麼不妥之處,想來二人沒少同眠,況且現在他心裏認定薩莉亞是自個媳婦兒,便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薩莉亞怎麼能願意,他不容分手就把她抱上床,一個湯婆子打被子裏滾出來。
“好啊,你這個騙子!”薩莉亞見了立即明白了,他哪裏是發熱純粹是騙人!
捉弄自己就這麼有意思,看着自己着急就這樣好受嗎?把她從回紇騙了過來不說,還用這種下三濫的辦法逼迫自己,他真是個壞蛋!
薩莉亞火冒三丈,拚命掙紮起來,可逸竣就是不放手。
“我說過你只要靠近我一步,其他的事我來解決!如今你千里迢迢的來了,答應成為我最親密的人,就再別奢望我能放手!”逸竣死活不鬆開,反而伏在她耳邊輕語着。
熱氣噴在她耳朵上,讓她覺得****不自在,“誰願意來,還不是你騙的?”說罷伸手在他胸口捶打起來,邊打邊想着這一路的忐忑不安,這一路上的擔憂害怕,委屈的淚就忍不住湧上來。
薩莉亞一直是個不輕易表露感情的人,更不是個愛哭的姑娘。可是今個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覺得委屈,就是想哭個痛快。
逸竣任憑她捶打,把她抱上床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着,“我知道你一路趕過來的心情,因為我也曾迫不及待的朝你奔過去。害怕你出事,害怕見不到你,害怕自己來不及會後悔終生。母親沒有騙你,我是真得傷很重。你摸摸這裏,你的冷漠讓我心碎,它很疼!”
薩莉亞還是哭個不停,剛開始是委屈的哭,氣憤的哭,聽了他的話就心疼的哭,感動的哭。憋悶了長久的感情一下子都宣洩出來,她抑制不住。
終於是哭累了,再加上一連十多日的奔波,她窩在逸竣懷裏睡著了。逸竣也是一直失眠,眼下卻能睡個好覺了。
繁星見薩莉亞進逸竣房間半晌沒動靜,一合計二人脾氣一個比一個固執,怕他們談不攏再彆扭起來,她便悄悄過來瞧。
她在門口沒聽見聲音,推開門進去,轉過屏風就瞧見兩個人相擁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薩莉亞的頭倚在逸竣的胸口,逸竣的胳膊圈住她的腰,畫面和諧溫馨。
繁星悄悄退出來,吩咐丫頭、婆子別進去打擾。她不怕兩個孩子出什麼么蛾子,她相信逸竣是個有分寸的。
十天之後,逸竣陪着薩莉亞回了回紇。不久,她們的婚期定了下來,逸竣成了回紇的駙馬爺定居高昌。
三個月之後,京都又發生一件大事。馬府小小花匠的兒子突然成了吐蕃活佛轉世,這次安提娜前來就是為了尋找他。
繁星聽見這個消息大吃一驚,宕桑汪波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貴。他被迎回吐蕃,臨走時未曾道別。不過想來也能理解,他不再是之前的宕桑汪波,而是吐蕃人們心中的活佛,代表着多人吐蕃人不能玷污的信仰。此刻的他,恐怕早已經失了往日的自由吧。
半年之後,侯夫人順利產下一女,侯爺奉為掌上明珠。
三年之後,遠在回紇的逸竣傳來好消息,喜得一子。
繁星收到消息高興極了,菲虹這個做姑姑的趕忙準備禮物。
“如今你已經十六,做了姑姑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太太和老祖宗那邊露了口風,這次我再不能幫你拖着了。”繁星拉着菲虹的手說著,“你心裏到底怎麼想?咱們這樣的人家還能讓你一輩子不嫁?你心裏有人只管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倘若你總是這樣不言語,到時候太太那邊先把事情定下來,你就追悔莫及了。”
菲虹聞言眼神變得黯淡起來,遲疑了一陣方說道:“母親只往三年前想。”
三年前?繁星的心忽閃一下,隨即眉頭緊鎖。
“你和你哥哥一樣,打小開始就聽話,偏生在婚事上讓我操心為難。”繁星嘆氣說著,“這事不是難辦,而是辦不了。我的寶貝閨女,非他不可嗎?”
“嗯,除非嫁給他,不然我就不嫁。若是祖母和老祖宗逼着我嫁人,我就剃了頭髮做姑子去!”菲虹心裏早就打定了主意。
繁星聽了便把這話說給宜宣聽,宜宣也是眉頭緊鎖連連搖頭,“這事不能依着那丫頭,我相個好人家,好小伙,趕緊把她嫁了吧。”
可還不等宜宣挑出合適的人選,吐蕃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幾個藏傳佛教起了衝突。皇上趕忙派人前去調停,沒曾想不等人到吐蕃就內亂打了起來。
皇上派宜宣帶兵去協助吐蕃王平復內亂,生擒叛亂方首領宕桑汪波。皇上有令,命宜宣把宕桑汪波押送至京都。不料,宕桑汪波竟然在半路染病去世。
同年,侯府未出格的二姑娘身染惡疾挪至馨園靜養,一個月後突然惡化,不過才十六歲。
二皇子晏子墨親自過府弔唁,有傳聞說他非要開館驗屍,最後結果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第二年,二皇子向皇上請封圈地,遠離京都為王,皇上准許賜一個“寧”字。同時冊封大皇子為太子,普天同慶。
五年後,皇上病重,寧王第一次回京都。他只帶着兩個貼身侍衛,冷峻的氣勢卻讓人不敢小覷。不過京都是什麼地方,大封刮下塊牌匾都要砸中幾個做官的,倒是沒人特別注意寧王主僕。
“你們先回別院,爺一個人走走。”寧王把身邊的侍衛打發走,一個人背着手在街上閑逛。
熟悉的街道,卻物是人非。五年沒有回來,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卻一直沒能忘記。也許青春年少的騷動有些輕率,但並不是輕浮,那種感覺這輩子都無法有東西來取代!以至於每每在午夜時從心底翻騰起來,怎麼都壓制不住。
“母親,我就要吃糖!”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來,帶着一分撒嬌,一分調皮,一分可愛。
穿着水藍色裙子的婦人蹲下來,臉上帶着幾分慈愛,卻非要假裝板著臉,“小包子,你不乖哦。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母親保證的?”
“不胡亂要東西,更不能吃太多的糖。”一個粉嫩粉嫩的小男孩低聲回著,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渴望,“可是我沒有胡亂要東西,糖也不是給自己吃的。昨天隔壁馬兒來給她娘抓藥,聽見葯里要放冰糖做引子,就說自己從來沒吃過糖。我想買一個送給她,她好可憐哦。”
那婦人聽了兒子的話神色一暗,想了一下叮囑兒子幾句,便折回去買糖。
寧王走過去,細細打量着小男孩的五官,輕聲問道:“你叫小包子?”
男孩抿着嘴巴不說話,眼睛警惕的瞧着他,還往旁邊擺攤的人身邊湊了湊。
寧王見了不由得笑起來,“你母親是不是告訴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你怎麼知道?”男孩說罷立即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一副懊惱的表情。
真是可愛,寧王見狀眼神變得黯淡起來,隨即斂去,“因為我跟你母親是朋友。”
男孩聽了仔細瞧着寧王,眼中有些懷疑,有些警惕,小眼睛滴溜溜亂轉的樣子真是機靈。
寧王見了心裏喜歡,笑着說道:“你喜歡馬兒?”
小包子的臉瞬間便紅了,小腦袋迅速的四下里瞧瞧,一副生怕被旁人聽了去的樣子。
寧王走到他身邊蹲下來,“追女孩子不是給她買糖就可以哦。”
“那該怎麼辦?”小包子急切的問着。
寧王伸手撫上他的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若是知道就不會失去她了,或許你父親比我明白。”
小包子哪裏聽得懂寧王的話外之音,他心裏只覺得眼前的伯伯在故意逗自個玩兒呢。可當他抬起眼,卻被寧王臉上濃濃的哀傷嚇到了。
“馬兒從來沒吃過糖,她說了誰給她買糖就會嫁給誰!”小包子略帶羞澀的說著,隨即又安慰似的把手放在寧王肩上,“你的她一定不喜歡吃糖,你要給她想要的東西,她就會回來了。”
“是嗎?”寧王望着小包子單純善良的笑,突然有種暖暖的感覺在心裏擴散開,那深埋在心底的哀傷漸漸被治癒。
給她想要的東西,可如果她想要的是離開呢?寧王站起身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包子喊了聲“母親”隨即跑了過去,他沒有回頭而是快步走進穿梭不息的人流中。既然她選擇了這般平靜的生活,那麼就讓他最後為她成全一次吧!
“你剛剛在跟誰說話,母親是怎麼教你的?”婦人瞧着那背影微微蹙眉。
小包子喜笑顏開的接過母親手中的糖,“一位伯伯,說是母親的朋友。”
“朋友?他都跟你說了什麼?”她有些緊張的追問着。
小包子從未見過如此驚慌的母親,有些害怕的喃喃回道:“伯伯給喜歡的女孩買糖,女孩不喜歡離開了。我看見伯伯眼裏轉着淚,父親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伯伯心裏一定很難受吧。”說罷扭頭找寧王,沒看見人有些疑惑起來。
她聽了眼神一怔,隨即緊緊摟住兒子,眼睛盯着寧王消失的方向。
“虹兒,小包子!”身後傳來暖暖的呼聲。
她拉著兒子的手站起來,對面一個背着葯簍,手中提着青菜的男子踏着陽光走了過來。
小包子喊着父親跑過去,他牽住兒子的手,眼睛卻看着對面的女人而去。
走到她跟前,自然的把手中的青菜交給她,笑着說道:“媳婦兒,回家做飯了。”
高大的身影走在中間,兩隻手分別牽著兒子和媳婦兒,不一會兒,三口人就消失在街口。
一個月之後皇上駕崩,太子繼位天下大赦,德妃被尊為皇太后移至慈寧宮頤養天年。新皇體恤寧王孝心,准許他把惠太妃接至封地養老。而作為新皇母族林氏,正是鮮花着錦烈火油烹之時,勢頭無人能阻擋。
一年之後,回紇可汗病重,竟把可汗之位禪讓給駙馬林逸竣。一時之間,林家再次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可就在這的時候,定伯侯提出告老還鄉,帶着侯夫人四處遊山玩水。不僅侯府整個交到宜宣夫妻手上,就連小女兒也養在繁星身邊,那丫頭跟嫂子的感情倒比跟母親要好。
逸然和菲怡都已經十五,都讓繁星不省心。尤其是逸然,那雙桃花眼沒事就放電,惹了不少桃花鬧得哄哄嚷嚷。繁星就不明白,長得好看能頂飯吃?那些女孩子見了逸然就失去了該有的矜持和穩重,真是讓她難以理解。
“嫂子,然兒又在外面惹禍了。”美瑕比逸然小了三歲,卻是名正言順的小姑姑,平日裏總愛端出長輩的架子教訓逸然,可逸然卻不加理睬,兩個人是“死”對頭。
繁星聽了只覺得頭疼,美瑕接著說道:“這次然兒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眼下李御史夫人正在前廳等着,我看是興師問罪來了。”
“小姑子,太太和老爺三天後就該回來了。”繁星意有所指的說著,“到時候若是要查看你的紅女。。”
“嫂子,我這就老老實實回屋,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美瑕本想跟着去看熱鬧,眼下卻只好撅着嘴巴回房間待着。
不知道繁星是怎麼打發了李御史夫人,等到晚上逸然回來的時候,等待他的不是往常的板子。
“跪下!”繁星冷着臉坐着。
別看逸然總惹禍挨打,可皮肉之苦他倒是不害怕。他本想像往常一樣挨一頓打,然後嬉皮笑臉哄母親幾句,再假裝表演個苦肉計就算過關。可眼下這情形卻讓他心驚,恐怕今個兒不好糊弄。
他直挺挺的跪下,“母親息怒,都是兒子的錯。氣壞了您的身子,別說父親心疼,就是兒子也心如刀割。”
“少跟我油嘴滑舌,我可不是那些膚淺的小姑娘!”繁星黑着臉,氣得直咬牙,“廢話別說,你就準備做新郎娶李姑娘吧。”
呃,逸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頓時張大嘴巴吃驚地不得了。成親?他為什麼要成親?還要娶李家那個矯情難纏的丫頭!
“去吧,我會給你辦個隆重的婚事。”繁星擺手不耐煩的攆他出去。
“母親,我不成親,即便是成親也絕對不會娶個那丫頭!”他伸着脖子喊着,腦子裏出現李錦討厭的臉,趕忙使勁搖搖頭。
“哼,如今這可由不得你!”繁星拍着桌子罵著,“平日裏你喜歡拈花惹草屢教不改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去撩撥人家好好的大家閨秀。這婚事已經定了,容不得你不同意。”
“兒子沒有做任何不軌的事情,母親要相信我!”逸然滿臉委屈的樣子。
“沒做不軌的事情人家好好的姑娘留書自殺?沒做不軌的事情人家姑娘非你不嫁?”繁星氣得臉都變了顏色,掏出個物件仍在地上,“貼身的東西都給了人家,還說什麼?”
逸然撿起地上的玉佩登時愣住,前個兒他還疑惑玉佩怎麼不見了,怎麼跑到那丫頭手裏了?
“這下你沒話說了吧?”繁星輕撫着胸口,顯然是氣得不輕。
逸然怔過神來,“母親,這都是那丫頭的詭計,我不娶!這樣歹毒心腸的女人進了咱們家,保證是家無寧日啊!”
“必須娶!”繁星是打定了主意,要包辦一回兒子的婚事。
“不娶!”
就在逸然扯着脖子喊的時候,宜宣打外面進來,他瞧見媳婦兒氣得臉色鐵青,兒子跪在地上,立即眉頭緊鎖。
他過來輕拍着繁星的後背,倒了一杯茶,輕聲勸道:“兒子不聽話就慢慢教,你氣成這樣怎麼得了?先緩口氣,我來跟他說。”
逸然一見父親趕忙把頭縮起來,他知道父親只有在對着母親的時候才這般溫柔。別看這些年罵他、打他的都是母親,可不動聲色的父親卻讓他越發的害怕。尤其是父親瞪着他的眼神,冷颼颼的讓他不敢對視。
“照你母親說得去做,再惹你母親生氣我就把你丟進山西大營去吃苦。”宜宣朝著兒子淡淡的說著,可眼中警告的意味卻十足,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逸然可是聽五叔叔說起過山西大營,想當年他犯了錯被父親弄進去,被扒了幾層皮,險些送了性命才挺過來。後來五叔叔在戰場上立了軍功,逐漸混出了人樣,這兩年才開始****。
他可不想去那種鬼地方吃苦,打死他都不去!可是娶李家丫頭實在是他不願意的事,那麼多漂亮可人的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給自己,為什麼要娶個纏人精矯情鬼?
“可是母親想要兒子成親,兒子還小。。”
“十五不小了,娶回個媳婦兒孝敬你母親,也能幫她分擔一些。”宜宣打斷他的話,“不當家不知材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你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總該讓父母親省省心。”
“那丫頭比兒子還不讓人省心,她不給母親找麻煩就算是好的了。”逸然的腦袋搖得像波鈴鼓,“娶妻娶賢,兒子一定會給母親找個賢惠的兒媳婦。”
“能相夫教子的才叫賢惠,那丫頭是你的剋星,我看挺合適!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休要多說,你下去吧!”說罷宜宣冷冽的眼神掃過逸然的臉,嚇得他再不敢多說一句,只好站起來悻悻的走了。
繁星見了輕嘆口氣,瞧着宜宣說道:“不知道我們這樣做對不對,然兒似乎真不喜歡李姑娘。”
“他喜歡的姑娘能從街頭排到街尾,全都依着他的性子娶回來?這事我做主,李家姑娘潑辣了些,鬼主意多了些,跟逸然正合適!”宜宣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不知道像了誰,天生的風流種子。見了漂亮姑娘就挪不動腳步,非要找機會說說話撩撥幾句,不過他倒是不做太過分的舉動。
那李姑娘容貌出眾,可不知道為什麼,逸然每每見了就避如蛇蠍。
繁星也是捉摸着找個厲害點能挾持住逸然的姑娘,不過李姑娘到底能不能管住逸然還說不準。可眼下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為了逸然自殺,人家母親找****拿出了逸然的貼身玉佩,她無話可說,只能答應娶人家姑娘做兒媳婦。無論逸然怎麼反對,這婚是結定了。
“或許這是他們的緣分,誰能說得准呢。”宜宣摟着繁星說著,“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倒是羨慕父親,眼下什麼都不用管,只帶着母親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本來逸竣是個能抗事的,可惜遠在回紇做可汗,一年到頭都見不着一面。逸然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逸得才五歲,咱們想要享清福都享不了。”繁星提起這三個兒子就皺眉。
一個從小就悶騷,另一個就明賤,小兒子性子倒是正常,不過打小就喜歡擺弄木頭、鋸子,整天滿身滿臉的鋸末子,難不成自己生了個小魯班?
兩個女兒也不省心,特別是菲怡,如今到了該選婆家的時候,可每每相中一個保準會出么蛾子。前不久宜宣說要跟王家結親家,那家的嫡子相貌堂堂才華橫溢,宜宣見過兩次印象很好。而且王家的風評一向很好,又都在京都住着,菲怡嫁過去也能常常見面。
王家有心思攀上侯府,可還不等正式定下來,皇上一道聖旨王老爺攜全家去了外任。估計這一去就回不來,宜宣怎麼捨得讓寶貝女兒嫁到外省去,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兒女都是債,如今我可算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繁星忍不住扶額,近日她總是覺得有些頭疼乏力。
宜宣見狀一皺眉,輕輕按着她的太陽穴,“府中的事交給桂園她們,我抽空陪你去馨園小住幾日放鬆一下。亂七八糟的事有的是,你怎麼能操心的完?”
“我沒事,睡一下就好了。太太和老爺就要回來,過半個月是老太君的壽辰,我怎麼能離得開?眼下又要準備逸然的婚事,有不少事情等着張羅呢。再說你也脫不開身,翎侍衛內大臣可是責任重大。”她體貼又無奈的說著。
宜宣這幾年一路青雲而上,如今是手握重兵的翎侍衛內大臣,深得皇上信任。他在家裏的時候越來越少,每每看見繁星疲倦卻幫不上忙,心裏就疼惜抱歉。
他把繁星抱起來,進了內室把她放在床上,像哄小孩子似的輕拍着她。
繁星窩在他懷裏睡著了,只有在他懷裏,所有的煩惱和疲憊才會一掃而空。
三日後,定伯侯帶着侯夫人回來,主要是為了給老太君祝壽。今年是老太君七十大壽,自然要好好辦上一場。從一個月之前,繁星就開始着手準備。請老太君最喜歡的戲班子,擬賓客的名單,準備菜譜等等。
侯夫人回來,她自然要細細回稟,侯夫人卻任憑她行事。又過了十日,貴客的到來更是給侯府帶來了歡喜,原來是逸竣帶着薩莉亞和孩子們回來了。
繁星看着幾年未見的兒子,還有從未見過的孫子、孫女,頓時眼淚汪汪。
老太君更是老淚縱橫,一個勁的念叨“太好了,太好了”三個字。眾人進了裏面,逸竣執意要帶着媳婦兒、孩子給老太君等人磕頭。
“你現在可是回紇的可汗,怎麼能行如此大禮?”老太君攔着不讓。
繁星見了卻抹着眼淚回道:“老祖宗就依了他吧,這是他的孝心,況且在家裏就行家禮好了。”
逸竣聽了趕忙帶着薩莉亞和孩子們給老太君跪下磕頭,隨後又給侯夫人和繁星磕頭。老太君等人都給了見面禮,繁星更是抓着孫子、孫女的手不放。
薩莉亞的性子似乎柔和了很多,她規規矩矩的站到繁星身後侍候,反而讓繁星覺得心裏不踏實。
“母親不用把我當成客人,我今年才回來一次,已經是不孝順了。如今就讓我這個兒媳婦儘儘孝心,不然這心裏實在是難受。”薩莉亞笑着說道。
繁星聽了欣慰的點點頭,笑着看看她又看看逸竣,看見夫妻二人偶爾默契的眼神交流,覺得越發的高興起來。
繁星已經吩咐人騰出了一個院子給她們一家四口,這邊還沒安排妥當,丫頭又進來回稟,說是四姑奶奶帶着五位小姐進府來了。
不一會兒,就見晚瑕挺着大肚子,後面跟着一串的丫頭走了進來。
“逸竣回來了?”她一進來就高聲喊起來,“我聽見就坐不住了,立馬過來瞧瞧。”
“嗓門越來越大,也不知道四姑爺怎麼受得了?如今你又大着肚子,行事要加小心才是。”侯夫人見了笑着罵道,“當初就不應該讓你住在侯府附近,整日把這個當成家裏。我不在的時候你越發欺負嫂子,一日三餐有兩頓在這裏吃。趕明兒讓四姑爺把俸祿拿過來,全都交給你嫂子吧。”
“母親,你就只向著嫂子,我吃能吃多少!”晚瑕沒心思多跟母親說話,一進來就奔着逸竣的兩個孩子去了,“嘖嘖,真是漂亮的寶貝,快叫四姑祖母!”
這兩個孩子長得都很漂亮,是典型的混血兒的模樣,像兩個洋娃娃。站在那裏又都規規矩矩,讓人見了不由得心中喜歡。
她們一開口晚瑕越發笑了,京都口音中摻雜着回紇味,聽着特別著逗。
“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快點過來見過你們的侄子、侄女。”晚瑕一說話老太君就不由得皺眉。
“好好的姑娘非要叫小名,丫來丫去成何體統?”
晚瑕不敢頂嘴,只挑老太君喜歡聽的話說,“老祖宗放心,這一胎肯定是兒子,算命的和大夫都這麼說。我家老爺說了,沒兒子不要緊,大不了找個養老女婿,咱們家又不是沒有先例。侄媳婦兒的父汗眼光真是毒辣,咱們家逸竣可是比一百個兒子都要強。我和老爺若是得了這樣的姑爺,還不得燒高香?”
老太君聽了笑呵呵的瞧着逸竣,“這話我愛聽,咱們侯府的子孫到哪裏都是人上人!”
“老祖宗,西街姑奶奶和姑爺帶着孩子來了。”丫頭進來笑着回稟。
“小包子來了?”老太君趕忙讓她們進來,“我正想着他呢。”
帘子一挑,進來一家三口人。逸竣見了不由得站起來,眼裏帶着濃重的情緒,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二妹,你瞞得我好苦!”
“哥哥!”一個人影撲進逸竣懷裏哭起來。
繁星見了忍不住落淚,侯夫人更是抽噎起來,屋子裏頓時哭成一片。
“虹兒,老祖宗過壽兄妹重逢,這都是大喜的事。”隨後過來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別哭了,好歹咱們都好好的!”
這一家三口正是菲虹和宕桑汪波帶着孩子。想當年宜宣活捉宕桑汪波,助他詐死隱姓埋名。回到京都面聖,宜宣向皇上坦白一切,豁出一切保下宕桑汪波的性命。菲虹跟着假死,二人改頭換面結成夫妻,就在西街開了一家藥鋪度日。
剛開始她們不敢明目張胆的跟侯府聯繫,後來先皇駕崩,那些舊事漸漸被人們遺忘。繁星認了菲虹做乾女兒,她們這才又以母女相稱,不過外人卻不知道其中的細情。
逸竣遠在回紇,聽說菲虹病逝萬分傷心,可從回紇到京都千山萬水,繁星不敢用寫信的方式告訴他這一切,唯恐走漏風聲。
四年前宜宣的親信去回紇,逸竣這才知道真相。如今兄妹二人再見,自然是越發的親近。
繁星看着自己的幾個孩子都在身邊,心裏是既滿足又驕傲。雖然養育他們的過程****很多心,不過看着他們一個個長大成人,特別是成為有用之人,做母親的心情無法言表。
她們都聚在老太君這邊用了晚飯,回到臨風居,宜宣和逸竣進書房談了好久。
逸然小時候最喜歡黏在逸竣身後,眼下見到哥哥回來,又見父母親對哥哥的態度便動了些念頭。他趁着眾人不注意,偷偷央求逸竣幫助自己擺脫婚事。
逸竣聽了不僅不幫忙,還敲着他的頭警告道:“父母親肯定是為了你好,你就乖乖聽話,不然惹惱了父親沒人能幫你!雖然我遠在回紇,可是卻聽說了你不少風流韻事。沒事竟招惹姑娘家,咱們家怎麼出了你這樣的人物?”
“冤枉啊,我從來沒做過什麼過分的舉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見漂亮姑娘有禮貌的打打招呼,這不過分吧!哪像她們說得那般不堪,我可是純潔的很呢。”
“這還叫純潔?”逸竣瞪着自己的弟弟,“咱們府現如今跟以前大不相同,多少雙眼睛緊盯着不放。這個時候睜着眼睛睡覺都嫌不夠,你還一天到晚的讓人家詬病。
當年回紇內亂引發戰事,咱們府上挑頭義捐施粥,就曾遭人家的暗算。那時候你還小不懂事,我卻記憶猶新。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眼下更要謹慎才行。
我常年不在京都鞭長莫及,父母親身邊除了你還能有誰依靠?偏生你是個不懂事的,不讓父母省心,反而連連惹是生非。”
逸然聽了眼神一閃,隨即嬉皮笑臉的回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出一兩個紈絝算什麼?都是人精才越發的遭人嫉妒,我就犧牲自己,哥哥、弟弟就儘管出人頭地好了!”
逸竣自然沒忽略他眼中的那一抹凝重,想要說些什麼又忍住。他這個弟弟打小就是個人精,父母親教育孩子一向不驕縱,聽那些線報逸竣是有些懷疑。眼下見到逸然的反應,他心中越發多了幾分質疑,或許這個弟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證明你不是個糊塗人,看來我的擔憂是多餘的,就像你說得,咱們家不出廢物!”
“哇,好嚇人的眼神,似乎要把人從裏到外看透。”逸然誇張的喊着,“咱們兄弟三人屬你最像父親,用眼神殺人這招我怎麼都學不會。”
逸竣見到他耍寶的模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不過我心裏一直有個疑惑。”逸然不解的問着,“我就不明白了,父親一天到晚對着母親一個人,就沒有看厭煩的時候?哥哥也是除了嫂子就沒其他女人,就沒想過找個知疼道熱的可人?”
“胡說什麼呢?你嫂子溫柔賢惠。。”
“撲哧~”逸然正在喝茶,一口都噴了出來。他就知道跟父親和哥哥說這個問題說不通,在他們眼裏,除了母親和嫂子,其他都算不得女人,連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人生這一輩子很長,總是對着一個女人該有多悶啊。
男人嘛,就應該三妻四妾,大方的、可愛的、溫柔的、嬌蠻些的。。各種類型都有,這樣過日子才精彩。
逸然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娶了李家丫頭,那個拈酸吃醋的主,若是自己娶回幾個嬌滴滴的妾室,還不被她鬧得人仰馬翻?可是父親已然決定,自己這以後的日子怕是要昏暗無光了。
看着弟弟突然耷拉着腦袋,逸竣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個的婚事。不過能讓古靈精怪的弟弟如此頭疼抗拒,他倒是對李家姑娘有了些好奇。想來既然是父母親做主,自然是有道理,如今看了逸然的樣子,他越發贊同這門親事,就該找個厲害的主治字逸然。
逸然並不知道父母、哥哥的想法,不然會更加的鬱悶。自個的至親之人一個個都想要找人治他,這是什麼道理!
逸竣如今的身份是回紇的可汗,這次進京都雖然是秘密,不過卻瞞不過皇上的耳目。原本他打算安頓下來再去拜見皇上,可第二天散了朝,皇上竟然親自來侯府看望,這倒是讓逸竣意外又惶恐。
皇上笑着提及年幼的情意,又說他們本就是表兄弟,明天又是老祖宗壽辰,他不好過來就今個提前來了。
抬出這麼多的理由,眾人倒是不好再說什麼,皇上擺出走親戚的模樣,侯爺等人自然要配合。
原想着皇上用了午飯就能回去,沒想到他又是喝茶又是跟逸竣下棋。侯爺略微一提準備房間讓皇上小憩,沒想到皇上竟一口答應下了。
“皇上,您看我這書房。。”
“好容易離了煩人的書卷,朕還是喜歡清雅些的地方。”
侯爺聽了趕忙讓人收拾園子裏的雅閑居,那地方在湖邊最涼快,平日裏不住人很清凈。
皇上歇在雅閑居,四周的閑雜人等全都被清除,可唯獨忘了喜歡在竹林里睡吊床的菲怡。
每到夏季,菲怡便喜歡獨自在竹林的吊床上睡午覺。府中的丫頭、婆子都知道五姑娘這個習慣,每到午睡時候都自動繞開竹林。
翠綠的竹林中間掛着一張白色的棉網,穿着白色裙子的菲怡側躺在上面。如瀑布一般的長發一直垂到腰間,五官算不得漂亮,偏生皮膚嬌嫩絲滑,好像一碰就能出水。她閉着眼睛,手中的書摟在胸前,睡得恬靜極了。
他輕輕走過去,想要抽出她懷裏的書。菲怡眉頭微蹙,不睜眼睛,只是不耐煩的嚶嚀了一句,“小藍,別動,我要睡覺。”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不似京都人口音那麼生硬,反而有種江南水鄉女子的感覺。
他聽聞不由得笑了,“真是個貪睡的小豬。”
菲怡聽見男子說話猛地睜開眼睛,見到是皇上也不起身見禮,反而翻了個身繼續睡。
皇上也不惱,而是笑着走到另一邊看着她睡。他看着這丫頭從小長大,知道天大地大到了她跟前沒有睡覺大。誰若是驚了她的覺頭,她可是翻臉不認人!不過這敢讓皇上站在一旁守着睡覺的主,恐怕除了這丫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半晌,菲怡睡醒了。她睜開眼睛就瞧見皇上的臉,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個給你戴在身上,夏天驅蚊用。”皇上把身上掛着的香囊取下來遞過去。
菲怡瞧了一眼並不接,輕哼了一聲不屑的回道:“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給你的,我不要!”
她脾氣有些古怪,尋常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她偏生不中意,還有些潔癖,一般的物件都不經手。
“說什麼瘋話?母后親自做的,朕巴巴的親自送過來。”皇上過去把香囊戴在她腰間,隨即狀似不經意的說,“最近沒有人再****提親吧?”
“沒人提親不代表我嫁不出去。等再過個兩三年,我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是嫁到外省父母也要捨得了。到時候我就離了京都,山高皇帝遠。。”菲怡輕聲細語的說著。
“想都別想!”皇上打斷了她的話,“朕心裏早就認定了你,看哪個敢娶你!”
“撲哧~”菲怡聽了這話竟笑起來。
皇上見了懊惱極了,“你這小丫頭心裏又編排朕什麼呢?天底下只有你敢這樣取笑朕。”
“皇上,我小時候可是在您身上撒過尿,大皇子不比我小几歲吧。這樣酸溜溜的話,對着我怎麼說得出口,皇上還是回宮對着娘娘們說。”
“你是在說朕老了?以朕的年紀可以做你的父親了?”皇上臉色難看起來,顯然是惱了。
菲怡卻不在乎他的態度,反正他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這麼多年,她早已經吃透了皇上的脾氣,再怎麼喜怒無常,最後對自己總是縱容的。
“皇上不老,可比怡兒大了十四歲,相比之下稍微年長了些。”
她這話等於是火上澆油,正戳在皇上心坎上,他咬着牙喊道:“林菲怡!朕把你。。把你。。”終是不知道該如何待她,最後扭身走了。
這人一上了年紀火氣就旺,自己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啊?莫非是當皇上時間久了,連一句真話都聽不得了?做皇帝就了不起?守着一大堆嬪妃,還指望她去那大監牢裏給他做小妾?
菲怡撇撇嘴巴,旁人不知道細情,她可是清楚為什麼自己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攪黃。她並不着急嫁人,不過卻被皇上搞得心裏煩躁。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趕明個兒就求了母親,跟大哥哥去回紇,玩上個一二年再回來,或許皇上早就把自己忘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菲怡覺得心裏暢快多了。
老太君壽辰過後,逸竣帶着薩莉亞和孩子們回去,菲怡如願跟着同行。
忙完了老太君的壽辰,逸然的婚事也定了下來,繁星覺得這下可以清閑幾日了。沒想到宜宣卻挨了皇上的罵,而且還是摸不着頭腦那種。本就沒多大事,皇上就故意找茬,而且對他越發的沒有好顏色,話里話外說他沒教育好子女。
宜宣自然是疑心到逸然身上,讓他在府中閉門思過,一直到成親為止。
皇上的脾氣漸漸好轉,可等到逸然成親又發作了一次。到了年底皇上的脾氣又來了,大年初一把群臣挨個罵了一頓。文武大臣一個個都驚慌失措,摸不清皇上生氣的原因,這讓他們愈發的惶恐。
直到逸竣打發人把菲怡押送回來,宜宣這才明白皇上發火的原因。要人都要到回紇去了,皇上這次是真急了!
不過皇上怎麼對菲怡生出了那樣的心思,宜宣心中忐忑不安。
繁星知道了更是眉頭緊鎖,“這可如何是好?看樣子皇上是下了狠心。逸竣明明知道,怎麼還把菲怡送回來?”
“你看看這個。”宜宣把逸竣送來的書信拿出來,裏面竟然附着另一封書信,是皇上親自寫的。
“如此情真意切,想來逸竣被打動了吧。”宜宣嘆着氣說道,“其實皇上大可不必大費周章,下一道旨意菲怡就得乖乖進宮。想來他是動了真情,不想強迫菲怡。作為九五之尊,光是這份心就夠重了。”
“那也不行!後宮是什麼地方?菲怡年紀又那麼小。她聰明伶俐,估計早就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不然也不會跑到回紇去。她自個不情願,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更反對!”繁星可不願意讓自己女兒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做嬪妃,每天勾心鬥角的過日子,還要跟一大群女人爭夫君。
宜宣聽了卻回道:“你是知道菲怡的本事,若是她想躲開皇上,誰都找不到!那丫頭豈是誰能強迫的了的主?我看她心裏是有主意的,咱們別操心了。”
繁星聞言點點頭,菲怡有神奇空間的事情夫妻二人都知曉,她要是躲進去真是誰都找不着。
夫妻二人正在說話,忽聞有梆子響,二人俱是一驚,丫頭跑進來回稟,說是老太君歿了。
繁星聽了眼淚登時流了下來,宜宣也紅了眼圈,夫妻二人趕忙趕去安福居料理喪事。
逸然眼睛哭得紅腫,不過心中卻有一絲慶幸。如今他重孝在身,看來這婚是結不成了。皇上心裏也在竊喜,菲怡重孝在身,恐怕三年之內都不能提親事了,他還有時間慢慢打動她。
料理完老太君的喪事,繁星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疲倦。親眼看見朝夕相處的親人被放進棺材,那種感覺是說不上來的難受還有恐慌。
人早晚都會躺在那裏面,留下的是什麼,帶走的又是什麼呢?她站在窗口,宜宣過去幫她披上斗篷。推開窗戶,外面竟然下着鵝毛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冷嗎?”宜宣輕攬着她的腰,把她裹進自己的懷中。
繁星搖搖頭,把手伸出窗外,幾片雪花落在她手心,瞬間化作了幾滴水。
“時間如白駒過隙,你我很快就會老去,也會像老祖宗一般靜靜的離開這個世界。”繁星喃喃的說著。
宜宣聽了摟着她的手用力起來,“溪兒,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即便你躺在冰冷的棺材裏,身邊也一定有我相伴!”
“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
“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此生遇見你,真好!”
“不,此生遇見你,真好!”
雪還在下着,寒風吹滅了屋子裏的燭火,可是相偎在一起的兩個人都不曾在意。只要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身處黑暗也是光明,生活的瑣碎都是幸福。
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並肩一起走過,他們還有操不完的心,可所有人都能預見他們的幸福!因為有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