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無古人
清晨，天星域，凌陽武院，武鬥閣。
身為武者，作息規律早已固定，甚少有懶惰之人。
即便只是武鬥閣初開之時，也已經有不少武院弟子聚集在武鬥閣內，準備藉著一天中精力最為旺盛之時，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作為開啟一天修鍊的前戲。
“姜夜來了！”
當朝陽剛剛揮灑在武鬥閣內的時候，早已在門口望眼欲穿的某弟子猛然高喊了一聲。
聽到這聲高喊，眾弟子齊齊臉色一變，互相警惕的對視了一眼之後，爭先恐後的向著門口涌去，果然是看到了那熟悉身影。
“姜師兄早啊！”
“姜師兄，我可是等你好久了，你還記得我不？我們一起上過武道史的，呵呵……”
“姜師兄……”
這一幕，看得一些剛進凌陽武院不久的弟子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所謂的姜師兄是何等人物，竟然引得這麼多武院弟子迎了上去。
若是仔細觀察，還會發現這些向著門口涌去的武院弟子大多出身士族。士族弟子一向高傲無比，怎會露出這幅嘴臉？
他們好奇的向著門口看去，只見那眾多弟子圍繞之中，一個身着武院制服的少年正邁步而入，這一看，眾人卻是徹底的怔住了。
洗得發白的武院制服，磨損大半的鞋面，配上那略顯清瘦、微微發黑的臉頰，分明就是一個標準的寒門弟子。
尤其讓眾人震驚的是，他胸口的紅色徽章上只有一顆星辰圖案。
一級生！
凌陽武院等級分明，所有弟子從低到高被劃分為一到七級，七級之上還有稀少的地級生和天級生，個個都是天驕一般的人物，一級生絕對是武院當中墊底的存在了。
“姜師兄，今天戰幾場？”
一個胸口掛着二級生徽章的武院弟子殷切的問道，其他人聞言也是看了過來，顯然對於這個問題極為關注。
“一場。”
姜夜自然知道他們殷勤的表面背後隱藏的是什麼，面無表情的豎起一根手指道。
眾人聞言有些失望，聚集在姜夜周圍的人足足有二三十號，才一場可是有些不夠分啊！
不過想想姜夜的風格，也的確只能戰一場了。
“老規矩？”
“老規矩。”
這些人也是輕車熟路了，當下紛紛從懷中掏出一個紙條，遞到了姜夜手裏。姜夜一一打開過目，對比了一番之後說出了一個名字：“出價最高的人是唐仁。”
“不是吧，又沒選上，我出價三個天星幣不算低了吧？”
“才三個天星幣你也好意思說……我四個天星幣都不夠！”
沒有被念到名字的眾人不由得懊惱不已，沒想到這價格還是出低了……
“各位同門，承讓承讓了。哈哈，下次各位可要多準備些天星幣，今天的勝點兄弟我就先收下了！”
被念到名字的唐仁則是一喜，拱手得意道。
“咱們開始吧？”
姜夜躍到了最近的比武台上，淡淡問道。
唐仁也跟着躍到了高台之上，從懷中掏出數枚亮閃閃的錢幣隨意丟到了姜夜腳下，帶着一絲戲謔的道：“這裏是六枚天星幣，姜師兄可要收好了。”
姜夜眼神微動，終究沒有說什麼，低下身子去將散落在地上的天星幣一枚一枚的撿了起來，小心的裝進了貼身的布兜之中。
周圍的士族弟子一陣鬨笑，顯然覺得姜夜認真撿錢的動作頗為有趣。
“唐仁這般動作分明就是在折辱他，他還如此配合……”
“就是，大丈夫怎能為五斗米折腰？”
遠處，幾個站在一起的寒門弟子不禁出聲道，言語之中對於姜夜的行為極其不屑。
“王惑大哥，這姜夜到底是何人，看起來好像很出名？”
一旁早就疑惑的武院新生不由出聲問道。
“的確出名，只不過這名聲，哼，不要也罷……”
被幾個寒門弟子圍攏在中間的王惑嗤笑一聲，毫不遮掩臉上的鄙夷之色。
“就是，不思進取，整日就知道廝混武鬥閣出賣勝點，把我們寒門弟子的臉都給丟盡了！”
另一個寒門弟子也接話道，說著低聲在那新入門的弟子耳旁解釋了一番，那人頓時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可是勝點不是很重要嗎，他怎麼……”
“為了錢唄，你沒看他在那些士族弟子當中多受歡迎嗎？”王惑冷笑道。
武鬥閣，是武院設立專門供院內弟子比試的一個場所，在這裏的比斗都將被記錄在案，折算成勝點，成為武院弟子考核成績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每個武院弟子剛進入武院的時候，無論測評為幾級生，都會有一百點的基礎勝點。
每在武鬥閣勝負一場，都會加減相應的勝點，勝點足夠才能夠晉級成為高階弟子，享受更高等的待遇，而想要成為武院重點培養的地級生和天級生，更是需要極其恐怖的勝點數量。
於是在凌陽武院，勝點的獲取對於大多數弟子來說都成了一大難題，尤其是年終大考就要臨近，若是勝點不夠，甚至有降級的危險。
而且，高等級弟子不能夠主動挑戰低等級弟子，這也直接導致了每個凌陽武院的弟子對這比斗都是十分慎重，挑選對手的時候更是頭疼無比。
幸好在凌陽武院，有一個特殊的人存在，這也無疑成了不少勝點不足的士族子弟的福音。
只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天星幣，就能穩穩的拿到勝點，這種好事，他們自然是趨之若鶩。
“一級生薑夜，淬體中期。”
姜夜拱手淡淡道，他並非聽不到寒門弟子刻意的高聲譏諷，也並非感受不到周圍人的鄙夷目光，只是他已經……習慣了。
“三級生唐仁，洗髓初期。”
唐仁倒是神態輕鬆，一抱拳朗聲道。
“比斗開始，以一方倒地、出線或是認輸結束！”
唐仁話音剛落，站在比武台一角的武鬥閣執事便是宣佈道，同時手上運筆如飛，記錄下了兩人的信息。
當比斗開始的時候，姜夜微微一閉目，再度睜開時眼神猛然亮了起來。
右腳一個踏步，姜夜身形如同出膛炮彈一般朝着唐仁沖了過來，這是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起手方式，卻是讓唐仁瞳孔一縮，因為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有爆發力的踏步。
比起他自己施展，起碼快了三分！
姜夜肩膀一聳，右手如同波浪一般一抖，最後成拳朝着唐仁的胸膛轟了過來。
“完美！”
底下有弟子嘆息道，即便他們不太看得起這姜夜，但也不得不承認，能把基礎武技“沖拳”施展到這地步，一級生之中僅此一人。
“來得好！”
唐仁雖然也有些震撼，但深知打架一事首重氣勢，當下暴喝一聲，左拳后發先至的和姜夜的拳頭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姜夜的起手再如何完美，但終究不過是淬體境，而他卻是洗髓境，力量上最起碼有百斤的優勢，速度更是大大超過，他自然無懼！
嘭！
一聲悶響過後，姜夜“噔噔噔”退了五六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唐仁則是只退了一步，差距一目了然。
甩了甩有些酸麻的右手，姜夜深吸一口氣便算是喘息，喝道：“再來！”
原地一個轉身，藉助着那股離心力，姜夜左腳一抬便是朝着唐仁的面門掃去。旋腿，同樣是基礎武技，但是弧度之完美卻是讓人驚嘆。
見已經躲閃不及，唐仁乾脆一抬右臂，硬接姜夜的左腿的同時，同樣一腳朝着姜夜的腰部掃去。
嘭！
又是一聲悶響，各自中了一腳的兩人在反衝力下再退，依舊是姜夜退的要遠一些，而且他是腰部中招，震到了內臟，喉頭已經有腥甜之意，可比唐仁要傷的多。
“再來！”
姜夜眸子之中的光芒卻是更盛，吼聲依舊是中氣十足，再度朝着唐仁沖了過去。
嘭！嘭！……
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姜夜一次又一次的被擊退，再衝上去，再被擊退。
“每次都這麼拚命，何必呢？讓我直接一拳打倒不是多省事！”
唐仁看着彷彿不死不休的姜夜，不禁搖頭道。
這一點不僅僅唐仁，每個熟悉姜夜的人都是極其納悶，明明打不贏，也收了錢了，何不放棄抵抗，大家都落個輕鬆，回回這麼拚命，也只是自討苦吃罷了。
整個身軀都在顫抖的姜夜從地上站起來，嘴角有着鮮紅的血跡，然而他眸子之中的光芒卻是沒有一絲的減弱，依舊亮的刺眼。
“再……來！”
咳嗽着不知道第幾次說出這兩個字，姜夜低吼着再度朝唐仁沖了過去。
唐仁也有些不耐煩了，手上動作一變，猛然以一個奇異的弧度翻轉，一聲低喝：“一星武技，劈山掌！”
面對速度比基礎武技快了一倍有餘的一星武技，姜夜甚至沒看清唐仁的動作，就被一個掌刀砍在了脖頸上，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比武台上。
“本場比試，唐仁勝，加三勝點，姜夜敗，扣三勝點！”武鬥閣的執事高聲的宣佈道。
直到此時，唐仁才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明知道必勝，但是和姜夜的戰鬥也不算輕鬆啊。尋常弟子比斗基本都極為注意分寸，結束的也快，哪裏有姜夜這樣不屈不饒的？
不過為了這三勝點，也算是值得了。
同等階的弟子比斗，勝負在十點左右，每相差一級，都會相應的減少，直至最低的一點。
唐仁剛好差着三點到三百勝點，有了這三點，就算無法晉級，至少三級生的等階算是保住了！
凌陽武院不僅學費極為昂貴，競爭同樣是極其殘酷，每個等級的弟子享受的待遇都是截然不同。也因此，似乎毫不在意勝點的姜夜，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
“青嵐，記下來，第二百八十七戰，對陣洗髓境中期，敗。”
在武鬥閣的二層高台，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俏麗的少女目光注視着靜靜躺在比斗台上的姜夜，淡淡道。
“哦。”站在少女身旁的另外一個年紀不大、粉雕玉琢的女孩應了一聲，打開手上的冊子“唰唰”寫下一行娟秀的字跡，嘴上卻是奇道：“小妍姐，你為什麼對這個姜夜這麼感興趣啊，我們看他的戰鬥都快一年了，不就是一個為了錢出賣勝點的寒門賤種嗎……”
說著，青嵐翻了翻手上的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類似的文字，只不過最後的收尾，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敗”字。
這是兩年來姜夜所有在武鬥閣的戰績，為了補全前兩年的戰績，莫妍甚至動用了一些地級生的特權，這件事一直讓青嵐相當不理解。
在兩年的總共三百八十七場戰鬥之中，姜夜只贏了十三場，卻足足敗了三百六十四場。
當然，發展到後來，姜夜每一場的對手，都是通過競標的方式決定，而姜夜也利用這個賺了不少錢。
青嵐承認，這少年的基礎武技的確稱得上是千錘百鍊，但……廢話，誰打了這麼多場比斗基礎武技都會臻至完美吧！
尤其是這戰績，青嵐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懸挂在武鬥閣牆壁上的排行榜，在那最末尾的位置，一個鮮紅的數字極其顯眼。
負勝點！
這絕對是姜夜發明的新詞彙，在武院歷史上只能用空前來形容了。
可除此之外，在青嵐眼中，姜夜就再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會高階武技，修為進展極慢，活脫脫一個廢物，真不明白小妍姐經常浪費時間來武鬥閣看他的戰鬥是為了什麼。
“兩個理由。”
莫妍笑了笑道：“其一，你難道沒發現在第一年裏他同樣經常出沒武鬥閣嗎？但是那個時候，可沒有人給他天星幣，所以說他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賺錢，要說賺錢，他為何不去做更輕鬆的武院任務，而要每天被人揍得死去活來呢？所以說，他這麼瘋狂的戰鬥，一定還有着其他原因。我很好奇。”
“其二嘛，就是武院的生活太無聊了……”
青嵐一時無語，無聊和好奇也能算是理由嗎？
其實莫妍還有一個理由沒說，那就是姜夜戰鬥時候的眼神，太像太像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