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煙花易冷
羅恆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話筒貼到耳邊,便傳來一陣好似黃鸝鳥般的聲音:“喂,羅少俠,你昨天不是說要找我玩兒么,太陽都曬屁股了,你不會還在睡覺吧?”
羅恆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電話來自很神奇的女俠許驚蟄同學,連忙表示:“許女俠,哪能啊,這不正準備找你么。”
“行走江湖,時間觀念很重要,等下我們哪裏碰頭?”
聽得出來,許女俠明顯對於某同學不遵守時間的行為很是氣憤。
“就體育場那裏吧。”
“去那裏幹嘛?”
“除暴安良,劫富濟貧。”
“到底幹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半小時啊。”羅恆嘿嘿一笑,掛了電話。
老媽早就起來了,一大早就出去鍛煉身體。
老羅也去上班了,鍋里還給他留了些粥,羅恆喝了兩碗,飛速洗漱,撿了一身最好的行頭換上。
西服襯衣,皮鞋皮帶,本是李秀蘭給羅建國買的,羅建國捨不得,一次都沒穿過,就一直放在衣櫃裏,羅恆拿了出來,熨斗熨了熨,就當是新的了。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行頭,他身材和他爸差不多,也算合身了,攬鏡自照,滿意地點了點頭。
鏡中少年西川筆挺,襯衫合體,皮鞋錚亮,臉龐稚嫩而富有朝氣,眉梢微微上挑,秀氣中多了點堅毅,看起來成熟不少,至少不會被當做小屁孩了。
整理妥當,剛打算出門,許同學電話又來了。
“喂,羅少俠,我剛問過了,蕭蕭也要去體育場那邊,我陪她一起先去,你到那裏找我們吧。”
許驚蟄說的自然是紀蕭蕭,羅恆也了解過了,她跟紀蕭蕭是閨蜜。
羅恆恩了一聲,又聽許驚蟄道:“我還以為你會生氣吶,人剛退了你的情書,你不介意么?”
“連你都不介意,我為什麼要介意?”羅恆反問起來,笑道:“以後你就會明白的,雙飛是每個男人的終極夢想。”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雙飛什麼意思啊?”許驚蟄問的很懵懂,她只知道李商隱有句詩叫身無彩鳳雙飛翼,但羅恆說的顯然不可能是這個嘛。
“這……”羅恆頓時樂呵,這都是後世爛大街的葷段子,剛才條件反射就說了出來,此刻想起來,跟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說這些,好像是挺沒有節操的啊。
好在羅恆是一個很容易接受既定現實的人,既然已經沒有節操了,那再秀一秀下限好像也沒什麼。
他很認真地跟許驚蟄解釋:“許同學,雙飛是一種很神奇的運動,有益身心,陶冶情操,早晚你會明白的。”
……
“神神秘秘,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邊許驚蟄氣鼓鼓地掛了電話,她身邊紀蕭蕭連忙問她怎麼了,羅恆這臭傢伙跟她說了什麼。
紀蕭蕭從心裏面就瞧不起羅恆,自然也不喜歡許驚蟄跟羅恆有什麼瓜葛。
她跟許驚蟄幼年就是好友,知道這姑娘看起來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其實骨子裏單純的很。
而羅恆這傢伙,怎麼看怎麼像一頭大尾巴狼。
她今天要去那裏參加一個選拔,很是重要,就來找許驚蟄陪她一起去,但許驚蟄已經答應了要去找羅恆,言而有信的女俠才是好女俠,這是許驚蟄同學一貫的宗旨。
但她也不能不顧自己好姐妹吧,好在羅恆跟紀蕭蕭要去的竟然是一個地方,所以她連忙給羅恆又打了一個電話,說明了情況。
反正這死蘿蔔不是給紀蕭蕭遞過情書么,自己給他們創造見面的機會,怎麼看他都該感謝自己才對,助人為樂的女俠更是好女俠,就是這樣。
“驚蟄,羅恆剛才跟你說什麼了啊,看你滿臉不高興的。”
許驚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這傢伙神神秘秘的,他剛才說要找我們雙飛。”
“什麼是雙飛?”紀蕭蕭也很懵懂。
“我怎麼知道,他解釋說是一種很神奇的運動,有益身心,還能陶冶情操。”
紀蕭蕭嘻嘻一笑:“真的啊,那什麼時候我們試試吧,我也想運動運動吶。”
……
正是春光爛漫時節,清晨的陽光澄澈安然。
體育中心旁二十七樓的商貿大廈,羅恆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挽着手緩步向他走來的兩個姑娘。
春風拂面,帶動髮絲,前者素雅寧靜,後者活潑靈動,絢爛之處尤甚這春光百倍。
許驚蟄笑着跟羅恆打了聲招呼,笑道:“羅少俠,今兒這身行頭不賴啊。”
“女俠好眼光。”羅恆笑着點了點頭。
紀蕭蕭卻把頭撇向一邊,她不喜歡羅恆,也不喜歡羅恆有意識的接觸許驚蟄。
許驚蟄問道:“羅恆,你到這裏來幹嘛,你也要去參加歌手選拔?”
她指了指一層大廳,裏面人流如織,正在進行歌手選拔和市歌徵集。
這次“同一首歌”的晚會是為了宣傳這座城市,為北山道新城開發造勢,和內地最大娛樂公司“盛京娛樂”還有合作關係,要在本地找幾個好苗子,作為城市形象推廣。
若本土能出幾個明星,天南市的招牌就能打響了。
紀蕭蕭天生一副好歌喉,夢想就是當一個歌手,這次自然是來參加歌手選拔的,這次機會對於她來說千載難逢。
不過就羅恆看來,她被選上的幾率近乎為零,並不是說她條件不好,而是這種選拔,裏面門道極深,說不定哪些人入圍早就內定了,若紀蕭蕭不走點後門的話,估計懸。
羅恆搖搖頭,笑道:“我來參加市歌徵集。”
“真的?”許驚蟄眼眸一亮,笑道:“看不出來嘛,你還會寫歌?”
“當然。”羅恆點點頭。
“吹牛!”紀蕭蕭卻翻了翻眼皮,滿臉不相信,“羅恆,你以為歌是那麼好寫的啊,那是需要很高深的專業知識的,我看你連五線譜都看不懂吧,還寫歌!”
羅恆聳聳肩,並不打算辯駁,他又不是小孩子,犯不着跟個小女孩慪氣,浪費時間。
三人進了一層大廳,羅恆四處張望起來,這個大廳約莫六七百平米,裝修奢侈典雅,裏面分了兩個區域,一個歌手選拔,一個市歌徵集。
前者人頭攢動,排了幾行長龍,後者人數稍少,也有近百人,俱都拿着寫好的曲譜詞譜,排隊等着甄選。
許驚蟄拍了拍他肩膀:“喂,你不是要去參加市歌徵集不,怎麼不去排隊啊,還有,你寫的歌在哪裏?”
羅恆卻是搖了搖頭:“像這麼排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我有更好的法子,至於曲譜嘛……”
他指了指自己腦袋:“自然是在這裏了。”
紀蕭蕭卻沒好氣道:“驚蟄,別聽他吹牛,他這人太不靠譜了,竟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羅恆實在無奈了,問道:“紀同學,說話總要講點證據吧,你憑什麼說我是在吹牛?”
“反正你就是在吹牛。”
羅恆眯起了眼睛:“那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怎麼賭?”
“就賭我的歌會不會被選為市歌,誰輸了的話……”說到此處,羅恆唇角上翹,玩弄心起,“誰輸了就學三聲小狗叫,敢不敢?”
“無聊!”
“你是怕輸吧?”
“賭就賭!”紀蕭蕭可不相信他真會寫歌,再說就算會寫歌,入選市歌的幾率也幾乎為零,不賭白不賭,誰叫這傢伙那麼可惡。
羅恆打了個響指,不再言語,紀蕭蕭氣鼓鼓跑去排隊試音了,許驚蟄卻是好奇起來,他覺得羅恆不是一個自不量力的人。
敢跟紀蕭蕭這麼賭,說不定真是深藏不露吶,就跟那天在球場一樣,她心裏甚至隱隱期待起來。
“你真不去排隊?”紀蕭蕭再次問道。
羅恆點了點頭,按照常規流程,他把曲子遞上去,經過一系列的篩選審批,起碼要數天時間,他等不及。
眯着眼打量一會兒,負責曲目徵集的有兩個人,他視力極好,通過胸牌看清楚兩人的名字。
一個中年胖子,名為劉大標,盛京娛樂西川分部的一個副總,一個冷艷女子,盛京娛樂京城的一個高管,應該比中年胖子的級數要高。
女子名為陳宣君,面容姣好,一身職業裝扮,約莫三十歲,氣質矜持冷淡,戴着副黑框眼睛,屬於一看就不是很好說話那種女人。
旁邊還有幾架鋼琴,估摸是用來給試音的選手用的。這年頭還算稀罕物事兒,會演奏的人鳳毛麟角,羅恆恰好前世學結他的時候順便學了,跟朗朗這種大師肯定沒得比,但也比一般人好上不少。
這年頭沒什麼事兒是板上釘釘的,要出位,就要會炒作。
機會不一定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但它一定會留給會自己創造的人。
他決定高調出擊。
緩步上前,到了排成長龍的隊伍前方,突然敲了敲桌子,大聲道:“大傢伙散了吧,這次市歌徵集已經有心怡曲目了。”
他穿着正經,表情嚴肅,一時倒是唬住不少人,人群都隱隱抱怨起來,說你們盛京娛樂搞什麼,早說啊,這不是浪費大家時間么?
前面桌子前坐着的兩人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中年胖子劉大標頓時站了起來,連忙解釋:“哎哎哎,大家別散,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
他又指着羅恆,只差破口大罵了:“誒,我說這位年輕人,你哪裏來的,不是我們公司的吧,怎麼瞎說話呢,不給我個解釋我馬上叫保安了啊。”
羅恆面色從容,淺笑道:“劉總是吧,早上好。我沒有說錯啊,本來就有心怡曲目了。”
他指了指自己後面這群人,“我覺得他們寫的都不叫歌,實在體現不出我們天南的風采,所以才決定出手,為咱天南市量身打造一首。”
又擺了擺手,嬉皮笑臉道:“大傢伙兒都散了吧,有我在,你們沒機會的。”
“囂張!太囂張了,年輕人,你哪兒來的啊?”
“就是,有你這麼說話的么,你以為是你誰啊,貝多芬還是蕭邦啊?”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劉大標氣急,頓時漲紅了臉:“年輕人,來搗亂的是吧?”
羅恆絲毫不怯,神色愈發從容:“哪裏,我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劉大標頓時怒吼起來:“神經病是吧,保安,保安,把這傢伙給我趕出去!”
“等等。”這個時候,那個冷艷女子陳宣君站了起來,問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她覺着這年輕人表現的很從容,不像是個神經病,打算好好跟他說兩句,生意人嘛,以和為貴,能不發生糾紛就盡量不發生糾紛。
羅恆叫了聲姐姐好,報了名字。
陳宣君笑道:“這裏不是你該來搗亂的地方,你快出去了,省的待會兒保安來了吃虧。”
羅恆搖搖頭,正色道:“好吧,我承認剛才那麼說是為了吸引您的注意力,這麼著吧,姐姐,給我一首歌的時間,如果不能吸引你,我立馬從這裏滾出去,怎麼樣?”
“哦,你這小傢伙倒是挺自信的,那你就去試試吧。”陳宣君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主要是這個叫羅恆年輕人表現的太過從容自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天才和瘋子,往往就只差一線,有才華的人,通常都喜歡不按常理出牌。
羅恆點了點頭,走到鋼琴架旁,深吸了口氣,從容坐下,開始有節奏的活動指節。
“你會彈鋼琴?”
他還沒來得及開動,許驚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眨巴着大眼睛打量着他。
羅恆方才表現的那麼囂張從容,倒是把她嚇了一跳,這傢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羅恆點了點頭。
“吹牛!”說話的紀蕭蕭,這姑娘已經參加完選拔,不出羅恆所料,很遺憾被刷了下來,心情自然談不上好。
何況在她看來,羅恆是個典型的不學無術大廢材,怎麼可能會彈連她都不會的鋼琴?
當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可惡到了極點!
不止是紀蕭蕭,便是大廳里其他人都大聲嘲笑起來,尋思這年輕人肯定是想多了吧,以為隨便彈兩首曲子就能上位了,真是太天真了!
羅恆笑而不語,他雖說有些受不了紀蕭蕭無理取鬧,但也還沒無趣到跟個小姑娘斤斤計較的地步。
他現在只想靜下來心,唱一首早就想唱的歌。
吐出一口濁氣,手指帶起一道殘影,開始彈奏,動人音符無比流暢地顯現出來。
這段前奏,時而舒緩,時而湍急,好似山林幽谷里的小溪,悠揚婉轉。
嘈雜如菜市場的大廳,瞬間就安靜了。
音符奇妙組合,氤氳出一片奇妙意境,猶如絕世美女在煙雨山林中踱步,翩翩起舞,白色的裙裾在白色的月光中飛舞,勾勒出曼妙的曲線。
隱現即逝的美感,淡如流水,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工筆細細的墨色山水。
羅恆神色肅穆哀傷,深情款款,開始演唱。
繁華身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
……
浮屠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
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
他的嗓音不算太好,情緒卻鋪墊的極為到位。
一首歌唱完,想起些微往事,不由紅了眼眶。
前世的時候,這是許驚蟄最喜歡的一首歌,他默默練習了好久,準備在結婚的時候唱給她聽,一場車禍毀掉一切,穿越了十三年時空,現在終於有機會唱了出來。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過去的已然過去,現在還在腳下,而未來,更是可以被掌控。
羅恆喜歡這種感覺。
就用這首歌,祭奠那逝去的過往,也珍惜着這奇迹般倒卷而回,一切都將不同的似水流年。
有我在,你再不是一人。
煙花易冷,但我的心為你而溫暖,獻給你,我親愛的姑娘,不帶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