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永壽宮黛玉生愧意
寶釵也明知其事，心裏怨自己母親辦得糊塗，然事已至此，不肯多言。
獨有薛姨媽看見寶玉這般光景，心裏懊悔，只得草草完事。
王夫人和薛姨媽不信玉珏，與城中尋訪名醫，但每每見到寶玉此症，都說不出個名堂。
只有城外破寺中住着個窮醫生，姓畢，別號知庵，診斷寶玉病源是悲喜太過，冷暖失調，飲食失時，憂忿滯中，正氣壅閉：此內傷外感之症。
眾人見他說的有理，請他給個醫治的法子。
這位畢大夫，於是度量用藥。至晚，寶玉服下，二更后，果然省些人事，便要喝水。賈母和王夫人等才放了心。
請了薛姨媽帶着寶釵，都到賈母那裏，暫且歇息。
寶玉清醒后，獃獃的坐着，見諸人盡散了，房中只有襲人，便喚襲人至跟前。
拉着她的手哭道：“我問你：我記得老爺給我娶了林妹妹，現在怎麼變成了寶姐姐？她為什麼霸佔住在這裏？我要說明白呢，又恐怕得罪了她。你們見林妹妹去哪兒了？”
襲人一陣僵硬，半晌才說道：“娘娘叫二爺娶的是寶姑娘，老爺自然也是這個意思。更何況林姑娘早晚是皇家的人，二爺現在還說什麼胡話呢？”
“那之前看到紫鵑又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可把我騙慘了。”說著，頭一震劇痛，寶玉支撐不住，倒在炕上。
襲人被嚇慌了神，連忙扶着：“二爺覺得如何？哪裏難受？我這就叫人來。”
“你別吵吵，既不讓我稱心，便讓我死了罷。反正沒有林妹妹，活着也沒甚意思。”寶玉抱着頭，失聲痛哭。
襲人為難，暗給秋紋使了個眼色。
……
話說那日，黛玉在龍懿軒的護送下，調轉方向一路往襄南王府而來。進了府里，才知襄南王以及王妃先一步去了。
龍懿軒吩咐人安排伺候黛玉更衣，自己又去換了衣服。這才換了宮轎，攜着黛玉進宮。
正紅朱漆大門頂懸着金絲楠木匾額，上面寫着的正是‘永壽宮’。
黛玉不是頭一回進這座威嚴雍容的宮殿了，但不知為何今天的氣氛卻顯得極其的壓抑，似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不尋常的狀況，令黛玉有些莫名的心慌，下意識的靠近了龍懿軒些許。希望心頭不好的預感，只是她的錯覺。
龍懿軒示意黛玉安心，然而自己在轉身時，眼裏卻閃過一抹擔憂。
侍衛見到他們兩人，躬身施了禮。
跟着領路的太監，高聲喊道：“明王殿下、林姑娘到——”
外面的侍衛打開大殿的門，由着裏面的宮女迎着二人進去。
見到安姑，龍懿軒便啟唇問道：“皇祖父如何？”
黛玉詫異的望向他，對這話感到不解。太上皇一向精神抖擻，怎麼這樣問？
安姑彎腰，恭敬道：“上皇和太后正在等着殿下和林姑娘，殿下不妨親自進去見罷。”
龍懿軒點頭，牽着顯然還在發愣的黛玉，去往後殿。
黛玉神色複雜，也沒有掙扎。而是悄聲的詢問：“上皇可是身體有礙？”
“前些日子受了寒，這幾日一直咳嗽不止。玉珏來給瞧過，暫可安心。不過老人家年紀終究大了，禁不住折騰。”龍懿軒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黛玉聞言，沒有說話，低着頭安靜的隨着龍懿軒進去。
此時襄南王和王妃正與太后在一處說話，三人見龍懿軒和黛玉到了。太后免了二人的禮，招手叫兩人近旁就坐。
太后道：“聽聞丫頭你今日上要往楓竹山莊去的，正巧久未見面。便叫軒兒帶你過來，說說話兒。”
黛玉掩下憂色，回話道：“勞煩太后挂念，若不是礙於身份，黛玉早該來看完您與上皇的。適才聽見說上皇身體染礙，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太後用手指了指裏面，“之前服了葯，睡下了。待醒了，你可見上一面。不過暫時是無礙的，義珏侯和沈御醫也說了。”
暫時無礙，是不是意味着今後還說不好？黛玉想問，但卻開不了口。因為太后心裏想必比誰都不好受。
倒是太后好像看出了黛玉的低沉，笑道：“這人哪，不服老不行。年紀大了，小病也能弄出大禍，經不起折騰呦！”
“上皇和太后是天底下最有福氣之人，定然能夠長命百歲，福澤百姓。”這兩位都是讓黛玉打心眼裏愛戴的，所以說的也確是心中所想。
太后看得很開，拍着黛玉的手，呵呵直樂，笑咪咪的說道：“承你吉言。不過比起長命百歲，我們老人家倒是更想看着子孫和樂。雖不能像普通百姓家，但古來如此。軒兒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你們若是早日成親，叫我們抱上曾孫，便是天大的幸事一樁了。”
黛玉下意識的看了龍懿軒一眼，之前他還……
龍懿軒沒有說話，也沒有忽略掉黛玉那一眼。他心中自有計較。
這時聽到裏面有輕微的聲響，一個宮人出來，回道：“上皇醒了，請殿下和林姑娘進去說話。”
黛玉聞言，於是起身像太后等施了禮，才同龍懿軒進入寢宮。
上皇披了外袍，靠着坐於龍床外側。
伴隨着輕微的咳嗽，叫龍懿軒帶着黛玉上前來。自有宮人搬來凳子看座。
親眼見到太上皇，黛玉的感觸更加深刻了。也明白了適才太后所說的那幾句話中的深意。
只見原本保養得宜、精神抖擻的太上皇，現在竟消瘦了許多，而且精氣神亦大不如前。
龍懿軒是他們的寶貝孫子，無論是太后，還是上皇，兩位老人家必是想儘快看到他完成人生大事。
這一刻黛玉已經心神動搖了，只以為她只想着自己的心思，而忽視了龍懿軒這邊的問題。
說白了就是心中漸生了一股慚愧之意。
太上皇見眼前的小丫頭，臉上帶着一種莫名的愧意，一時抓不着頭腦。
以為黛玉是為他的病情擔憂，便笑着安撫道：“現如今的天氣倒是還很冷，不過比起之前已是好了很多。我這咳嗽之症已減輕了許多，丫頭不必憂心。倒是我見你穿的單薄，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