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門遭搶
第二天早晨,趙仁傑是被石頭推醒的。終於不用在野外提心弔膽,他睡的很踏實,以至於被石頭推了好幾下才醒來。
大家先簡單的洗涮之後,就開始吃早飯。稀飯,窩窩頭和鹹菜,稀飯不是很稀,有相當多的小米,熬得黃澄澄的,讓趙仁傑想起了在原來時空母親奧的小米稀飯,不由一陣傷神。窩窩頭是玉米面的,金黃的顏色看起來賣相不錯,但是吃一口,從喉嚨到食道都像有小沙粒劃過一樣,真心不好下咽。不過看着石頭一家人呼嚕嚕的喝着稀飯,吃着窩頭很香甜的樣子,趙仁傑也就入鄉隨俗,將窩頭用稀飯衝下去,倒也讓別人看不出他吃的艱難。
吃罷早飯,趙仁傑隨石頭來到屋外,看見兩個碩大的籮筐,裏面裝滿了各色蔬菜,最上面的是西紅柿和油菜。
“這些都是咱們家種的菜?”趙仁傑問道:“這一擔得多少斤啊?”
“沒錯,都是自己種的。”石頭滿臉自豪的回答道,“這一擔有兩百多斤,你回去收拾收拾,好了咱就走吧。”
“好嘞。”趙仁傑答應一聲,就回堂屋了。其實他也沒什麼收拾的,昨晚沒脫衣服,就這麼和衣而眠,銀錢也還在腰上纏着,他就回屋把他那根‘打狗棒’拿上,也就好了。
“我收拾好了,咱這就走吧。”趙仁傑出來對石頭說。
“爹,娘,我走了啊。”石頭轉身朝着老兩口道別,趙仁傑也趕緊給兩位老人鞠了一躬,說:“謝您二老的款待。”
老人擺擺手道:“不當什麼,不用客氣。石頭早去早回啊,別只顧着貪玩兒。”
“知道了,爹。那我們這就走了啊。”石頭有些不耐煩的回道。
兩人這就上路了。別看石頭面容憨實,但很有京城人士的范兒,能說、愛說、會說。兩人就一路走一路聊。
“進城要交城門稅,每個人十文,你得預備好嘍,要不保管你進不了京城。”石頭挑着擔子輕鬆自如的說。
“這個知道,這天下間,哪個城門也都是收稅的。”趙仁傑拄着‘打狗棒’一路跟着。
“知道就好,別看你這乞丐樣,沒錢照樣不讓進。比你早到的那些,還有好些在城牆根兒熬着呢。”石頭好似平常事一般的說著。
“我早看出來了,你其實是有些家底兒的,看你吃窩窩頭的表情就知道,你平常就沒吃過玉米面。”石頭得意的看他一眼,繼續說:“進了城,一定要去前門大街看看,在瑞蚨祥賣身褂子,在全聚德吃吃烤鴨。對了,天橋您也不能落下,那地界兒,那叫個熱鬧。雜耍,相聲,打把式的,變戲法兒的,小吃零食,樣樣俱全。不過那地方偷兒也多,您自己個兒注意就成。”
趙仁傑聽得兩眼放光,這可是地道的老北京風味啊,便說:“這些只聽說過,進了城一定要去看看的。”
“對了,”指頭又說:“在京城,要是遇上學生們上街的話,您得離的遠一點兒,上次學生們上街,尤大總統震怒,聽說都動兵了。你說這些學生,不好好在學堂上學,倒是往街上去反對大總統,這不是閑得慌嘛。”
“尤大總統?”趙仁傑不解的問道:“這不是民國嗎?怎麼出來個尤大總統?是袁大總統吧?”
石頭笑道:“嘿!你這人。你當你是誰啊?你說大總統是誰就是誰?大總統就一個,就是尤大總統!沒有什麼袁啊侯的。”
“哦,這樣啊。”趙仁傑點點頭。心道:“可能是哪裏出了問題,也許是什麼平行空間啥的,事情都不一樣了。”之後又問道:“學生們鬧事了?死人了沒?
“這倒沒聽說,好像是撤了幾個教育部的官員。”石頭也不甚清楚,隨口回道。
之後石頭又說了許多京城裏的八卦,像什麼某個有世襲職位的將軍偷賣家宅啦。某個賭鬼把老婆和孩子都輸掉了,最後一頭撞死在賭館門口啦。
就這樣聊着,也沒覺得走多久,城門到了。高大的城牆,幽深的城門洞,‘朝陽門’三個大字刻在城門洞上方的白色石塊上。在城門口有幾個士兵,身背長槍,頭戴大檐帽,站在城門兩側,從一個個進城的人手中接過銅元然後放行。
一個瘦弱的青年想混在一群人中矇混過關,但一下就被一個士兵發現並揪了出來。那士兵喝問道:“你的進城稅呢?想矇混過關可不行。”
“軍爺,我實在是沒錢啊。要不您放我進去,我從親戚家拿了錢再給您送來。”年親人哀求着。
從旁邊走出一個挎短槍的長官,後面還跟着四個跟班,威風凜凜。那長官一揮手,後面的兩個跟班竄出來,其中一個一槍托將那年青人打倒,然後兩人合力將那年親人拖到一旁。長官大聲罵道:“丫的還挺會說,一會兒取了再送過來,你要是不送我找誰去?少了國家稅收上峰怪罪下來,你擔得起嗎?”
一場小小的混亂很快就平息了,看來這些看城門的士兵都是老手了。進城的人群又恢復了秩序。很快就輪到趙仁傑和石頭帶跟前了。他倆早就將十文的銅元拿在手中,交了錢就可以進城了。但是在石頭交錢之後,那個長官叫住了趙仁傑,“站住!就說你呢,那個乞丐。”
趙仁傑站住了,回身看那長官,不明所以。
那長官走過來,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趙仁傑,然後手快速的去拍他的腰兩側,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摸到。當然什麼都不會有,剛才趙仁傑趁着混亂的時候,蹲下身把腰帶里別的錢和那枚金戒指都分別藏到裹腳的布料里了,他就是怕這些貪財的混蛋搜到什麼。
但是那軍頭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趙仁傑,又是一揮手,身後的跟班一擁而上,將趙仁傑抓住,在身上仔細的摸索着。這次他們終於發現了趙仁傑后腰上的包袱。一個士兵一把將包袱拽下來,嘩啦啦一聲響,包袱里的金銀首飾和銀元就散落在地上。
周圍的人們嘩的一下就都後退了兩步,任由金銀首飾和銀元在他們腳下躺着,沒有一個人敢去撿。那些士兵也不擔心會有那個不開眼的敢去撿那些錢,慢吞吞的過去將散落在地上的銀元和金銀首飾撿回了包袱里,然後恭敬地遞給了長官。
長官把包袱拿在手裏掂了掂,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趙仁傑,問道:“小子,這麼多錢和首飾哪來的?”
“是我家的”趙仁傑怡然不懼,平靜的回答。
“嘿嘿!你們家的?你一個乞丐,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不是偷來的就是搶來的!”長官聲色俱厲的喝到。“這些錢充公了,一會我會交給上峰的。”長官繼續說著。
這些錢是趙仁傑在這個不一樣的民國的啟動資金,怎麼能一句話就讓他收走了呢。他掙扎着大喊:“這錢就是我家的,你憑什麼充公?還給我。”
就在趙仁傑剛要掙脫的時候,背後狠狠的挨了一下,就被打倒了。幾個士兵過來趕緊把他抓住。
“嘿嘿,小子,有種!”長官彎下腰臉衝著臉對趙仁傑挑了個大拇哥,然後直起腰來喝到:“來呀,把他送到警局去,看看這江洋大盜是該砍頭還該蹲大獄。”
趙仁傑不掙扎了,這真要是到了警局,他一沒身份,二沒保人的,可就真栽裏頭了。
見趙仁傑服軟了,那長官又道:“怎麼,怕了?這些錢還是你的嗎?”
趙仁傑只能憤恨的盯着那長官,默不作聲。
長官被盯得火了,大喝道:“媽的,還不服是吧。你們幾個,把他綁了送警局去。”那些士兵轟然答應。然後咋咋呼呼找繩索去了。
“軍爺,算了吧,他是南邊糟了水災,逃過來的。好不容易活了一條命,您行行好,就饒過他吧。”這時石頭額頭上冒着汗,給趙仁傑求情。
那些找繩索的士兵也不找了,都注視着他們的長官。那長官終於一擺手,說:“算了,念你初犯,就不送警局了。以後要老實做人,不要再犯。走吧。”
石頭趕緊過來扶起趙仁傑,還不忘對那長官鞠躬道謝。
趙仁傑只是憤恨的看了那長官一眼,也就無可奈何的同石頭進城去了。背後傳來了那些兵痞的聲音:“王頭兒。還是您有眼力,一眼就看出那小子是個肥羊。”
“那是,在這城門口這麼些年了,有什麼能逃得過我這雙眼睛的。”
“王頭兒就是厲害,趕明兒也教我們兩招。有了這些錢,是不是給弟兄們開開葷啊?”
“大洋每人兩塊,今晚怡紅樓,我請弟兄們喝花酒去,哈哈哈.。”
“王頭兒仗義”
“謝王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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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城裏之後,石頭在擦擦額頭上的汗說:“哎,你叫什麼勁啊,要是真把你送到警局裏,不死也得脫層皮,還得蹲大獄。就當破財免災吧。”
趙仁傑無奈的點了點頭,向石頭拱手道:“剛才多謝你了。”
石頭搖搖頭,說:“不當什麼,他們也沒想把你送警局,只是想要錢罷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去送菜了,也只能幫你道這裏了。回見。”
“好的,回見。”趙仁傑與石頭揮手道別,直到石頭在前面的街角拐彎看不見了,他才收回視線,開始打量着這個不一樣的民國時期的北京城。
街道兩側都是藍磚灰瓦的建築,有的是兩層的商鋪,有的則是單門獨院的民居。各種各樣帶着京韻的叫賣聲和吆喝聲傳入耳中。臨街的鋪面有掛着招牌和幌子,或者酒樓餐館,或者是票號當鋪,或者是成衣鋪子,或者是首飾銀樓,至於賣各色小吃的臨時小攤,更是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人們,有的長袍馬褂留着辮子,有的一身短打剃着光頭,還有的好像剛剪掉辮子留着齊耳短髮,還有的西裝革履手提公事包的。大街上時不時的就會有一輛人力車從身邊飛馳而過,留下一串銅鈴聲或是“您借過”的喊聲。
就這樣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着,領略着北京城的風采。北京城太大了,而且街巷衚衕太多,走着走着就不知道上哪了。走了一上午也沒見到傳說中的天橋,倒是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棚子邊上有好多人在圍觀。
趙仁傑也擠進去看,只見牆上有張大紙,上面寫着“募兵佈告:現值國家多事之秋,正是男兒效命疆場之會,建功立業,正在此時,爾等各宜投袂而起,以盡國民職責。京衛軍統領處。民國二年九月十二日。”等字樣。
看到這個招兵佈告,趙仁傑的腦袋就轟的一聲炸響了。在城門處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而後一句話在耳邊不斷的響起——“有槍便是草頭王”。
身在亂世,只有拿槍杆子的才是人上人,想要出人頭地,投軍才是最快捷的。只要運氣好點,不死的話,應該是很有前途的。
此時的趙仁傑終於找到了未來的方向,那就是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