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盛開的愛之花

第五百一十四章 盛開的愛之花

……

林酒兒蜷縮在一棵梧桐樹下的長椅上,身體不斷地發抖着。

儘管周淳亞已經告訴了自己,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潛伏的抗日英雄,但當看到抗日誌士羅蘭被當眾射殺,尤其是當著自己母親的面被射殺,林酒兒還是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即使是最勇猛的抗日戰士,也無法拯救每一個人。有時候,不得不面對無奈的境地和選擇。

林酒兒難以抑制自己的淚水,淚水不斷地滑落下來。

雲水古鎮林家祠堂下,保之瀾,這個禽獸舅舅用力撕扯自己的衣襟的陣陣羞辱,歷歷在目。

日軍殘殺雲水古鎮百姓的畫面猶在眼前。

母女三人在大海上瘋狂逃難,親生母親夜來香在驚天白晝的大火中獲得了永生……

抗日誌士羅蘭的鮮血……

林酒兒仰起頭來,天空中似乎在飄落着什麼。林酒兒,這個已經發育得亭亭玉立的芳華少女愣愣地望着天空。

那是一抹紅色,如霧一樣的紅色。

多年前,那天空中飄飛的紅色絲巾再次浮現在眼前。

突然,一聲呼嘯,一架戰鬥機朝上海以東的方向疾速墜落。

“淳亞——”從恍惚中驚醒的林酒兒瘋狂地朝戰鬥機墜落的方向奔跑而去。

深夜,林酒兒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十六鋪的家。

因為戰亂,十六鋪的洋樓雖然沒有被炮火轟塌,但幾個老僕人已經被林桐卓遣散。

大部分家人,親朋都住在雲水古鎮許家老宅里。

若不是自己愛着播音這份事業,若不是為了離戰火最近,若不是為了為淳亞鼓勁兒,自己也不會留守在上海。

看到淳亞駕駛着戰鬥機在天空翱翔,猶如看到許多年前的那個美國青年肖特在長空搏擊。

肖特,我的愛——

眼淚涔涔落下。

“酒兒——”一雙大手用力擁抱住滿臉淚痕的林酒兒。

林酒兒仰頭看着完好無損的周淳亞,喃喃道“只要你在天空中飛翔,我就是活着的。”

說完,林酒兒朝後仰去。

周淳亞將林酒兒擁抱在懷中,緊緊地摟抱住。儘管自己明白自己不過是肖特的替代品,明白林酒兒只是在自己身上尋找肖特的影子,但自己願意當肖特的替身,但是自己要勇猛的頑強地活下去,要肖特永遠地“活”下去。

輕輕吻在林酒兒的額頭上,周淳亞哭道“只要你能頑強地活着,我就能永遠地飛翔。”

……

上海某民宅。

郝大為看着滿桌子的菜,有些詫異。

羅幼晴微笑道“做了這麼多,大廚不上桌,我們哪裏敢動筷子呢?”

林岳宇將幾個酒杯為眾人擺放好。

郝若霖,郝欣然在椅子上不斷地扭動着身子。

馬子宣和玉朵兒兩人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每人手中端了一盤剛剛燒好的菜。

看着一直盡心盡意照顧着玉朵兒的馬子宣,郝大為手不由自主地朝酒瓶伸去。

“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做這麼多?”郝若霖好奇道。

“明天小叔叔就要離開上海,回山西了,所以今天我特意親自下廚,做了許多東北菜,這些東北菜都是我娘,我馬伯伯最愛吃的。”玉朵兒說道。

馬子宣從郝大為手中接過酒瓶,為眾人每一個人都斟滿酒。

將酒杯舉起,馬子宣朝林岳宇,羅幼晴,點了點頭,然後一飲而盡。

羅幼晴感嘆道“子宣從東北回來后,只回山西了四次吧,這次回去就多陪陪你娘吧,你娘不容易啊。”

“朵兒姐姐也要離開嗎?以前每次回山西,朵兒姐姐都要跟着回去的。”郝欣然道。

“這一次,我不回,小叔叔自己回。”玉朵兒認真地說道。

馬子宣望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神情恍惚。

善良的馬子宣沒有告訴眾人,1937年11月9日,日軍攻陷太原城后,山西大部分地區淪陷。

山西祁縣各個皮貨商們組建眾多的游擊隊,帶領山西民眾利用地形地勢與日軍展開了血與肉的戰鬥。

自己的母親馬大腳被日軍緝拿。已經長久沒有音信。

自己這次回山西祁縣,除了要重組抗日游擊隊,還要尋找母親馬大腳的下落。想起這些年長年在外,沒有陪伴在母親身邊,心中甚是愧疚。

儘管內心憐惜愛慕着美得可人的玉朵兒,但比起兒女情長,民族大義永遠是第一位,母親的養育之恩也永遠是無以為報的。

也許此次別離就不會再見,想到這裏,馬子宣心下難過。

一隻手握住了馬子宣的拳頭。

馬子宣抬頭望去,卻是郝大為。

馬子宣在郝大為的眼睛裏看到了只有兩個人才能懂的兄弟之情。

馬子宣伸手輕輕拍了拍郝大為的肩膀。

兩人同時愛慕着玉朵兒,同時跟隨在羅幼晴,林岳宇兩人的身邊學習各種古玩知識,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一種既有競爭,又有無奈的感情一直涌盪在兩人之間。

愛,這種簡單美好的情愫,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也由不得個人去選擇。

第二天,馬子宣離開了上海。這一天,眾人發現玉朵兒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過去那個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猶如一個低沉的成人一般,每日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一連數日,玉朵兒都將自己關在屋子中,足不出戶,甚至是敵機轟炸時,眾人命令她快速逃離,也不見她從房間裏走出。

臘月二十八這一天,天空落雪了。

玉朵兒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一個人靜悄悄地走出了小院。

一把手槍被藏在身後,數把匕首藏在靴子中。

各種精心準備的暗器藏在身體的各個位置。

一直無奈馬子宣在身邊,當馬子宣離開了,心終於放了下來,自己要去執行自己的計劃了。

……

一棟暗紅色的,爬滿了爬山虎乾枯枝條的辦公樓在飄飄落雪中,孤獨地矗立在昏黃的路燈的燈光中。

孟水芸坐在辦公桌后翻閱着幾份文件。

雖然林家登報解除了和自己的所有關係,但自己仍然擔任着上海非租界華人商會主席一職。

所以時常也要到這處辦公樓來坐上一坐。

“孟主席,這是新沏的茶葉——”一名女秘書將熱氣騰騰的茶杯端了進來,走到辦公桌前。

“小趙,這麼晚還沒有下班啊?早些回去,現在不太平。”孟水芸邊看着文件邊道。

“你也知道不太平?”女秘書陰沉地說道。只是這陰沉的嗓音中有着一種稚嫩的感覺。

孟水芸詫異地抬起頭來,當看清楚端着茶葉水的不是平時那個天津妹子趙楚楚,而是自己素來看到會心痛的玉朵兒。

“朵兒,怎麼會是你,你怎麼來了?你知道孟伯母有多想你嗎?”孟水芸激動地將文件放下,手足無措地說道。

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小姑娘,自己都會如此激動?為什麼當這個小姑娘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就會手足無措,心臟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

忽然,孟水芸愣住了。

玉朵兒為什麼深夜來此?為什麼要穿着不合體的女秘書的裝束?為什麼要稱呼自己孟主席。

孟水芸抬頭望去。

一把烏黑的手槍快速從茶杯下抽了出來,瞄準了孟水芸的眉心。

“我可以一槍射穿你的頭顱。不要懷疑我的槍法,我的槍法是大英雄馬占山親授。我是白狐抗日游擊隊最傑出的神槍手。”玉朵兒冷冷道。

是了,這個孩子是來鋤奸的,是要鋤掉自己這個大漢奸的。

凄然又欣喜的一笑,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孟水芸哭泣着,帶着滿滿地慈愛,說道“朵兒,你還是個孩子,你不懂,你不懂得大人的世界,你不懂要得到正義的途徑是多種多樣的。”

“我是在軍營長大的孩子,我娘,我的馬伯伯,我的單凱舅舅都是大英雄。我是英雄的女兒。不要蔑視我的抗日骨血。”玉朵兒邊說邊用眼睛看了一眼辦公桌上的紙筆。

“快寫,否則我立即射穿你的頭顱。”玉朵兒命令道。

“你需要我寫什麼呢?”孟水芸道。

“寫你對人民的懺悔——”玉朵兒兇狠地說道。

看着面前這個握槍的小小的孩子故作兇狠的樣子,憐惜和疼愛再次湧上孟水芸的心頭。

“我無需對人民懺悔,我所做的一切對得起良心。”孟水芸認真地說道。

“良心?你敢說你對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你敢說你對得起愛你的林二伯伯?你敢說你對得起一直敬佩你的所有人嗎?”玉朵兒大聲呵斥道。

“朵兒,夜太深了,我送你回你林三叔家。”孟水芸站起身來,試圖勸說玉朵兒離開這裏。

這善良的女子完全低估了一個單純的孩子的抗日決心。

“砰——”一聲槍響。子彈正中孟水芸面前的桌子,子彈射穿桌面,擊中地面。

孟水芸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孩子是抱着必死之決心而來的。

槍聲會很快吸引來巡邏的日軍,日軍如果發現持槍的玉朵兒,必然要將這單純的孩子緝拿,甚至當場射殺。

不,自己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安全地離開這裏。

“朵兒,快走,日軍馬上就會衝上來。”孟水芸沖了過去,試圖搶奪下被玉朵兒抓在手中的槍械。

玉朵兒沒有想到孟水芸會來搶奪自己的手槍。

手指不由自主地朝扳機按去,又一顆子彈飛快射出,子彈正中孟水芸的左肩。

“你,你快走——”鮮血淋漓的孟水芸推着玉朵兒的胳膊,企圖將玉朵兒推出房門外。

“我今日來就沒想過能活着離開這裏。”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被玉朵兒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帶着滿滿的恨意朝孟水芸扎去。

肩膀中彈的孟水芸被用了蠻力的玉朵兒逼迫到辦公桌前。

孟水芸不想傷害玉朵兒,加之肩膀中彈,血流如注,因此難以抵擋住玉朵兒凜寒的殺氣。

腰部抵在辦公桌上的孟水芸被匕首逼迫的漸漸朝後仰去,就在身子幾乎要平躺在桌子上時,孟水芸快速抬腳,朝玉朵兒的後背襲去。

後背突然受襲的玉朵兒一個愣神的功夫,孟水芸躍起,用力一推,手掌擊打在玉朵兒的胸上,玉朵兒朝後踉蹌了幾步。

突然,玉朵兒朝空中躍起,一把長長的軟劍被從腰間抽了出來。幾個快速空翻,這把軟劍帶着極強的力道朝孟水芸襲來。

孟水芸猶如傻了一般,驚駭地看着朝自己不斷翻騰,襲來的玉朵兒。

猶如蛟龍一般在空中不斷翻騰的玉朵兒的衣襟在空中飛舞着,腹部那朵因為火燒而留下的大疤痕猶如一朵盛開的紫薇花在空中綻放着。

孟水芸難以自持地倚靠在辦公桌上,嘴唇顫抖,渾身不斷地抖動着。

眼淚在眼眸中盈盈地動着。

帶着滿滿地愛意,長久地思念的胳膊朝這飛來的女孩伸去。

“愛薇——”孟水芸喃喃道。

“噗——”長長的軟劍深深刺入孟水芸的胸口。

玉朵兒愣愣地看着被刺中胸口的孟水芸,道“為,為什麼,不,不躲閃?”

鮮血不斷地從胸口湧出。孟水芸帶着凄然的笑,艱難地伸手,喃喃道“愛薇,娘終於尋到了你——”

“你,你這個漢奸,你,你在說什麼?”一直想謀刺孟水芸的玉朵兒忽然感覺到一陣心痛。

這個善良又單純的孩子不自禁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為什麼我會如此心痛?為什麼我要窒息了?”玉朵兒艱難地說道。

軟軟的長劍穿透胸口的孟水芸朝地面滑去。

滑倒在地面的孟水芸深情地凝望着美得驚人的玉朵兒,喃喃道“因為我是你的娘啊,母女連心啊——”

玉朵兒踉蹌地朝後退去,道“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任憑我刺中你?為什麼要說這些瘋話?你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胸口的鮮血不斷湧出的孟水芸艱難地睜開朦朧的眼睛,道“娘怎麼捨得下手,傷害,傷害你——”

“你在說什麼瘋話?”心痛到難以承受的玉朵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不,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如此的心痛,心慌?

窗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口哨聲。

是日軍,是巡邏的日軍。

孟水芸匍匐在地面,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艱難地說道“愛薇,走,走,快——”

美得驚人的玉朵兒駭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已經恍惚的她用雙手捂住嘴巴,喃喃道“你,你在說,說什麼傻話。我究竟是怎麼了?”

“砰——”房門被一腳踹開,一頭褐發的賀子謙沖了進來。

賀子謙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帶,帶走她,快——”倒在血泊中,氣息奄奄的孟水芸艱難地說道。

聰明的賀子謙瞬間就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

這個曾經的上海第一神偷,快速沖向因為驚駭整個人傻掉的玉朵兒,一下抱起這驚駭的小姑娘。

“不,為什麼要,要這麼做?”玉朵兒在賀子謙的懷抱中邊掙扎邊問道。

面色蒼白的孟水芸微笑道“因為你是我的女兒——”

儘管不舍孟水芸,但賀子謙明白在日軍大量湧來的情況下,自己的能力只能將這個小姑娘帶離這裏。

砰砰的腳步聲,日軍們正在攀登台階,即將衝上四樓。

時間容不得更多的思考,賀子謙一個胳膊夾着玉朵兒,一個胳膊朝窗戶處甩去,一條長長的繩索甩了出去。

縱身一躍,賀子謙,這個俊美的上海第一神偷飛射出窗外。

用一隻胳膊夾着玉朵兒的賀子謙,利用繩索在各個大樓間飛躍着,起落着,很快便逃離到安全地帶。

“八嘎,哪裏的去了——”眾多的日軍湧進辦公室,舉槍朝四周望去。

“哦,孟女士——”一名日軍小隊長俯身看着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的孟水芸,急道“快給軍部醫院打電話。”

……

一片廢墟中,渾身顫抖的玉朵兒被賀子謙放在地上。

“為什麼要放我走,你這個漢奸。”玉朵兒大聲道。

“因為你不是敵人——”賀子謙重重地說道。

“你們都是騙子。”玉朵兒道。

賀子謙望着眼前這個美得驚人,猶如當年自己的那個月下新娘的小姑娘,語氣嚴肅地說道“時間不會欺騙你,時間會告訴你一切。”

說完,賀子謙飛身而起,一條繩索甩了出去。

矯健的身影快速閃進黑暗中。自己的那個她危在旦夕,自己必須爭分奪秒。

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切都如夢一樣?為什麼她要叫自己愛薇?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如此的痛?

黑暗中,玉朵兒渾身瑟瑟發抖。

“朵兒——朵兒——”

幾個拿着手電筒的人在黑暗中邊呼喚着,邊朝這邊走來。

“我,我在這裏——”玉朵兒低聲道。

一道手電筒的光束落在玉朵兒的身上,羅幼晴喜極而泣地哭道“你這個孩子去了哪裏?大半夜的,你跑去了哪裏?我們尋了你許久了。”

拿着手電筒的郝大為,林岳宇,郝若霖,郝欣然等跑了過來。

玉朵兒神情嚴肅地望着羅幼晴,道“羅阿姨,請您告訴我,這世界上是否有一個叫做愛薇的孩子?”

“愛薇?”眼淚簌簌而落,羅幼晴哭道“傻孩子,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羅阿姨,您是我最信任的人,請您告訴我,這世界上是否有一個叫做愛薇的孩子?”玉朵兒再次問道。

郝若霖噘嘴道“愛薇?不就是林錦民和林程瑞早就死掉的那個姐姐嗎?就是酒兒姐姐弄丟的那個林二伯母的女兒。”

“是啊,聽說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姐姐肚子上有一個大疤痕。”郝欣然道。

玉朵兒朝地面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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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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