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天地四殺(一)
春日西行,天空白茫茫一片!
往年的這個季節,早已是草長鶯飛,布穀春啼,然而今年的春天卻不知為何,似乎來的特別遲,到了四月不僅寒潮未退,原野之上連一點綠意都沒有,樹木依舊光禿禿未曾抽枝。
王府內楊樹青坐在躺椅上,望着白冥冥的天空嘆了口氣,“我在這兒一連躺了有幾天了,未曾見一隻候鳥歸來,到了四月份還這般寒冷,今年的節氣有些反常。”
“何止是反常!”鎮北王楊挺頭戴着皮毛,兩手攏進袖子,“一連幾個月不見青天,那白茫茫的不知是雲還是氣,遮着陽光也不曾露下幾分,現在已經耽誤了播種,在這麼下去,恐怕今年要鬧災荒。”他躺下嘆了口氣,“準備好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吧!”
楊樹青從椅子上坐起,微微一笑說道,“這對我們倒也不完全是壞事,往些年咱們王府貯藏了不少糧食,今年若是鬧災荒,到時難民一到,領了咱們的糧食,難道還不說咱們幾句好話!就算糧食放光了,以我們楊家和水派的關係,到周圍國家借些糧食又有何難!”
楊挺哼了一聲,“要是這嚴寒持續個把月倒還好,要是一直冷個三年五年,別說救濟災民,咱們也得刨樹根吃樹皮了!”
王府內單獨的一座院子,站在門口的少年頭微低,堵在門口一動不動,鳴兒說道,“你將書信交給我就行了,我家主人還在吃飯呢!”
“那在下就等他們吃完,師父有命,這書信必須親手交給柳前輩才行!”
鳴兒搖搖頭轉身返回房中,過一會兒一個穿着白色綢緞棉袍的男人走了出來,看了那少年一眼,“萬劍宗的?”
“在下常箭,家師是萬劍宗掌門劍二!奉了師父之命要將這書信交給柳前輩。”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匣,從裏面取出一封羊皮書信來,雙手捧着交給柳知返。
柳知返接過點點頭,對鳴兒說道,“帶這位少俠到梔子樓歇息!現在誰在那裏呢?”
鳴兒說道,“易之凡和楊敢為在裏面談論練氣術!”
柳知返笑了笑,“易之凡這笨蛋,不好好練劍去練什麼氣----”
他轉身回到房中,房屋內掛滿了紅色的綢子和輕紗,地上鋪着柔軟的毛皮,響兒正在調着釜中的粥。
柳知返坐下打開書信看了起來,一個女人從裏屋走了出來,抱起肚子然後坐在他身邊,呼哧呼哧喘了兩口粗氣,“萬劍宗的小子來找你幹什麼?”
柳知返將信交給司徒月蟬,司徒月蟬接過看了兩眼,臉色微微一變,“這麼快?”
柳知返點點頭,“我以為怎麼也得十年八年,想不到不到一年!”
“居然在滄帝城的廢墟上!”司徒月蟬喃喃道,“不過當初司徒境空選地方時,滄帝城所在的位置倒是極好,正邪兩派的修行者們都已經到了?”
“他們已經在那裏盯着有一個月了,我想帝釋傘也知道他們在那裏,只不過故意不說罷了!”柳知返拉起司徒月蟬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肚皮上,按着她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她隆起的腹部,“我們知道帝釋傘的計劃,帝釋傘也知道我們的計劃,正邪兩道之所以尚未動手,是在等待帝釋傘重聚九彩仙姬魂魄,打開天界之門時,利用這個機會一舉解決掉守御聖器,帝釋傘同樣在等着那一刻,她好獻祭整個人間生靈,用做復生九彩仙姬的祭品,雙方都心知肚明而暫時忍耐,各自認為最後一定是自己獲勝。”
“那你覺得咱們有勝算嗎?”她雙手按住他的手。
柳知返想了想,“帝釋傘擁有四件守御聖器,加上從仙界而來的那些傢伙,她的實力不可小覷,我們這方唯一的勝算,是帝釋傘只知天地人三殺,她所有的準備想來都是以應付這三殺為根本,她不知道我是第四殺魔殺,或許我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變數,但我這個變數足不足以徹底改變結局,我不好說!”
他看着外面說道,“今年的冬天太長了,天地溫煦之氣不足,肅殺之氣增長,想來是受到守御聖器的影響!如此下去不用帝釋傘動手,三年五年後,人獸怕是要死光了!”
“你一定要去嗎?”
柳知返點點頭,“我也不想!但我當初答應了元淳罡的,何況這件事也關係到咱們的切身利益-----”
司徒月蟬撅了撅嘴,臉上浮現一抹愁怨,“什麼時候動身!”
“今夜---明天吧!明天我和萬劍宗那修士一起去中州!”
“你可別讓我當了寡婦!到時候我們孤兒寡母,還不被人欺負死!”
柳知返點點頭,“死的一定不是我!你放心好了,為了復活你我花了十二年時間,現在咱們兩個在一起還不到兩年,老天也不會這麼輕易收了我!”
司徒月蟬起身離座,對鳴兒說道,“你把柜子上那個匣子拿下來!”
鳴兒取下一個長匣子,擦去上面的灰塵交給司徒月蟬,她輕輕撫摸了一把,然後打開劍匣,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躺在其中,妖劍奎羅九,半年前一個邪道小門派前來拜訪柳知返,帶來這柄奎羅九,據說是他們弟子無意中在一座山崖上尋到,為了這柄劍他們還內訌打了起來,新掌門殺了師父后打聽到這柄劍的來歷,於是便來到清水城將它獻給了司徒月蟬。
“你的饕餮刀被你融了,現在沒有趁手的兵器,就帶着它吧!”她柔聲說道,“我現在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不能和你一起去,你可要小心些!”
柳知返拿過劍默默點點頭。
晚上,司徒月蟬側躺在床上,柳知返將她拉過面對着自己,才發現她竟然已是淚流滿面,柳知返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後眼淚再次流下,他怎麼擦也擦不盡,而且她哭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眼睛看着別的地方,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神,卻又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從眼角滑落。
柳知返感到心彷彿在被那一滴滴淚珠蝕出千萬道穿孔,他輕輕得將她攬在懷裏,又緊緊地抱着她的肩膀,一言不發。
“我哭是不是讓你難受了!”她聲音有些沙啞問道。
柳知返點點頭,“我不想看你哭!”
“那我不哭了!”
“月蟬,我----”他猶豫了一下,“我是你的人,你不讓我死,我就不會死!”
“那你小時候我打過你,你恨我不?”
“不恨!”
“那我罵過你呢?”
“不恨!”
“那我讓你背着我,還用手蒙你的眼睛呢!”
“不恨!”
青山渺渺,雲氣繚繞,一座簡單的小院。
從蜿蜒的山間小路上,走來一個男子,背着一個口袋,他走到院外推門而入,看見門口的花叢開着一束潔白小花,在清冷的晚春之際,那些蒼翠樹木也未曾伸展新綠,卻是這牆邊小花竟然率先綻放,生命力之強讓人嘆惋。
他伸手想要將那束花摘下,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便徑直走進房間,一直來到后廚將背着的粟米倒入缸中,然後撩起門帘進了卧房。
一個穿着藍衣的女人懷裏抱着一個嬰兒,正在餵奶,抬頭看見男子眼中浮現笑意,“你回來了!飯我已經做好了!”
“嗯!”他點點頭,說道,“我回來時看見門口開了一束花,很是好看!----米缸已經灌滿了,足夠吃到我回來!”說罷他走上前將那嬰兒接過,看了兩眼,“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帝釋傘已經開始了,我今天就得走!”
女人吃了一驚,張張嘴欲言又止,知道他轉身走到門口才喚道,“暮影-----你一定要回來!”
司徒暮影和古藍月隱居於此已經有兩年,那嬰兒便是二人所生,名為司徒盪仇,他走出院子,眯眼看了看蒼白的天空,一柄黑劍祭起,他人如一陣風般沖向天穹往中州方向飛去。
蒼鷺山,群妖靜默。
蜉蝣山本是紫川的遺骸,紫川離開后,蜉蝣山群妖在狐靈雅帶領下回到了蒼鷺山,和柳知返所在的清水城倒是很近,羅剎峰便也就跟着遷入了蒼鷺山中。
狐靈雅坐在寶座之上,手支着下巴看着下方各方妖王大妖,“帝釋傘已經開始了,此戰關係人間存亡,我們妖族也不能置身事外!”
“主上,妖聖也在帝釋傘那邊,我們此去討伐帝釋傘,豈不是和妖聖作對嗎?”老鹿精空山道人說道。
狐靈雅眯着眼睛回答道,“妖聖現在被帝釋傘所制不得自由,我們此去若能擊敗帝釋傘女蘿衣和九嶷劍,便相當於打碎妖聖所受禁錮,到時我們便能迎妖聖回山!”
她揮手道,“傳令萬妖,發兵中州滄帝城舊地,與守御聖器決一死戰。”
群妖呼嘯之中紛紛離開蒼鷺山,大妖化形龐大的妖獸,駕着妖雲衝天而起,黑壓壓的妖氣凝聚城陰雲奔着中州滾滾而去。
羅剎峰之中,如煙說道,“妖族已經動身了,咱們也別耽擱了!走得快說不定還能在半路遇見大師兄和七師兄他們。”眾人紛紛祭出法寶御空而起,跟隨蒼鷺山群妖之後飛向滄帝城廢墟。
南荒劍冢,一眾弟子門人排列兩側,一間已經閉塞三年之久的石室,在一陣沉悶的聲響中終於緩緩打開,光芒照進裏面,眾人全都垂首肅穆。
從石室中走出一人,鬚髮灰白,雙眸卻彷彿藏着星空般澄澈。
“二師兄----”
“掌門師伯!”見他竟然花白了頭髮,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唯有劍七問道,“二師兄閉關三年,可悟得劍道精髓?”
劍二搖搖頭,“劍道有什麼精髓?無外乎兩種,一是殺人之劍,一是殺己之劍,我再怎麼參悟也不敵劍一片刻冥想所得之功!”他仰頭看着斜陽說道,“我這次閉關,本也不是為了參悟劍道奧義!”
“那你是----”
劍二微微一笑,“天地之力有變,想必帝釋傘已經開始了,我這三年雖然在劍道境界上並無進步,但卻修出一柄人間劍,正是斬聖器絕佳之物!”
眾人為之一驚,劍三試探問道,“掌門師兄可否賜教一二?”
劍二看他一眼,笑道,“無非是一‘無’字,召集萬劍宗所有門人,即刻前往中州滄帝城廢墟,我這柄人間劍如何,到時你們自然知曉。”
整個修行界在短短几天時間,全都秣馬厲兵召集全派修士往中州方向而去,要和守御聖器決一死戰。
帝釋傘得知后只是淡然一笑,“來的好,來的越多越好,直接殺死你們用你們的魂魄血肉獻祭給生死爐。”
她看着氤氳在天地間的兩團陰陽生死之氣,黑白二氣之中裹纏着一個赤*裸的女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