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心妍之死

蔡心妍之死

余媽沒有想到,在醫院的這一面,就是她見蔡心妍的最後一面。當她穿過幾條馬路終於把果汁買回來以後,住院部大樓已然被迅速趕到的刑警用黃線圍出了警戒地帶。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視線重新轉回把余媽支走了的蔡心妍那廂。

前途未來沒有了,雖然去美國讀了個金的蔡心妍不見得有多少真才實學。家庭後台也沒了,其實蔡市長在上面一級是有人的,但是蔣書記暗中打過招呼,自然沒有誰會多管閑事跑來救他。

蔡家的分崩離析只在短短的幾個月裏。由於他們平時不願幫條件一般的親戚,所以真的出了事以後,親戚們都不管不問,能裝聾子的恨不能把瞎子也一併裝了。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樹倒猢猻散。蔡家好的時候尚且不肯為猢猻們當大樹,又何談在敗落的時候求着人家拉自己一把呢!

再說了!

於S市,周家同蔣家聯起手來想整死誰,那就斷然沒有誰的活路。

素來傲慢的眼眸中氣質全無,蔡心妍不像是一個還活着在的人,而是一隻被抽去了靈魂和脊梁骨的牽線木偶。

上小學的那會學校曾經組織他們進行木偶戲排練,為當年六一兒童節的演齣節目之一。負責的老師有講過,可以看木偶戲,但不能當牽線木偶。

自己聽了一度覺得很好笑,即使年幼尚不能很清楚的理解其中的深意,但從小就自我感覺良好的蔡心妍覺得她不可能有像木偶一般被人利用的機會。

只有她踩着別人的份,哪有人能爬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的?

可是現在她卻懂了,深深的懂了。在這個世界上,高貴的出身也許會給你帶來良好的成長環境。但只要有心人想要利用你,那麼他就一定能找到機會。

比如黃宇涵!

如果在美國的那晚她沒有在party酒喝太多以至於分不清東西南北,又怎麼可能會糊裏糊塗的把他錯認成彥哲哥哥還發生了一夜情,又怎麼可能會在肚子裏留下錯誤的種子給他正大光明接近自己的契機。

雖然黃宇涵前腳跑來蔡市長便被雙規真的很蹊蹺,但已經被連番打擊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蔡心妍卻沒有那份多餘的心力去探究了。

至此……

她算是徹底領悟了一個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自己的父親爬進了中央的政權中心,那也不代表什麼人都是她動的起的。

只可惜……

這份領悟來的太遲,來的太晚。

一瓶子醋不響,半瓶子醋哐當。前者用來形容顏溪恰如其分,後者用來形容蔡心妍淋漓盡致。

死魚一般的眼珠子澀澀的轉了兩圈,蔡心妍木訥的瞧了瞧自己手背上還在輸液的針頭,然後連膠布也不撕的直接拽掉。

有鮮紅的血珠順着針孔的位置冒了出來,而她似乎無所察覺,只是更加獃滯的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走下來床。

腹部開過刀,沒個大半年的時間長不實。雖然一般出院以後回家養半個月就可以正常下床了,但蔡心妍這連消炎藥都還沒有換過一次呢!

她不想活了!

真的!

如今父親不但被革了職,最關鍵的是名下的所有財產也一併被沒收了。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她出院以後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蔡家的別墅會被銀行拿去拍賣,其他隱形的房產估計也難逃一劫。

報紙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寫着了,蔡市長從政數年不記各項存款單是住宅就有多達十幾套的樣子。

她和母親該怎麼辦?母親很多年以後就不工作了,難不成要她們露宿街頭?

不……

自己哪裏還有露宿街頭的福氣,等待她蔡心妍出院以後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S市的女子監獄。

生無可戀,生無可盼。一個人什麼都可以失去,但是一定不能失去活下來的精神寄託。

因為自打嬰兒呱呱墜地開始,便註定了最終的結局逃不開一個死字。可世間形形色色的眾人仍舊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唯一的差別只是過的好不好罷了。

他們有自己的精神寄託,所以好端端的絕對不會想去自殺。而蔡心妍的精神寄託已經被幕後操縱一切的周梓辰摧毀了,她就是現在不去死,估計也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監獄裏住不長久。

只聽嘩的一聲,蔡心妍打開了余媽臨走前特意關成一條小縫的窗戶。

立秋時節,氣溫雖沒有明顯要下降的趨勢。但蔡心妍所在病房的樓層很高,故而甫一拿去了玻璃窗的遮掩,就會感覺到呼呼的冷風順着自己的袖口和褲腳往四肢百骸里鑽。

樓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人影還是車影。不覺眯了眯眼睛,她只感到一種疏離的忙碌於活力。

似乎別人都只關心自己今天應該吃什麼喝什麼,似乎她蔡心妍這在天地之間只是個孤家寡人。

她沒有朋友,在美國的那些,不過是一起去夜店high的玩伴罷了。還在一起的時候,或許是為了面子上的好看而裝的關心你一下你,但你真的走了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就別指望對方會給你打哪怕一個電話。

活了二十五年快要二十六年的樣子,蔡心妍頭一回感到自己做人做得真心很失敗。

從認識桂彥哲那天開始她就像是失去了自我,雖然對方從沒有給過她絲毫名為希望的信號,雖然由始至終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死纏爛打。

如果她的喜歡可以給對方適當的空間,如果她的喜歡不是那麼的霸道強加於對方的意志之上,或許……

以她同桂彥哲得天獨厚的親梅竹馬關係,她們今天的結局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吧?

哪怕做不成戀人,至少也能當個朋友。

都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算蔡心妍的心地並未在一夕之間就變的翻天覆地,可是她一項狹隘到只為自己考慮的心胸卻變的開闊了。

又往下方瞧了一眼。

一陣眩暈的不適感襲上腦門,不由抓了把玻璃窗的邊緣。蔡心妍想起了苦苦追尋的桂彥哲,便覺得在自己真的跳下去以前哪怕是再聽聽男人的聲音也是好的啊!

那是她的理想,那是她的夢。

只是這個夢卻脆弱的好似肥皂泡沫,經不起的指尖輕微的一戳。其實曾經也有過五彩斑斕的時候,但那種美好卻是被她自己的偏執狹隘給抹殺了。

彥哲哥哥!

求你!

求你一定要接我這個最後的電話。我知道,你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手機屏幕上亮起我的號碼,可這個真的就是最後一個,真的……是最後一個了。

默默地祈禱保佑着,蔡心妍回頭見放着自己手機的柜子和她離得並不是很遠,只要伸長胳膊,便能夠到了。

“你!”值班護士的聲音有如利箭割破藍天,是尖銳中伴着驚慌,驚慌中伴着無措。

在醫院工作經常見到死人不錯,但她還只是個實習的,所以心理上的承受能力還沒有鍛鍊出來呢!

“你這是要做什麼?好端端的怎麼爬到窗戶上面去了?你趕快下來啊,千萬不要……”

想不開的結束語被同一時期的打滑動靜給噎住,其實蔡心妍已經夠到手機了,其實蔡心妍已經撥出桂彥哲的號碼。

桂彥哲的號碼是根本不用去找的,快捷鍵按1,比她父親母親的順序都要靠前。

待那實習護士反應過來想要衝到窗戶旁邊去拉蔡心妍,卻除了一掌心泛着死亡氣味的空氣什麼也都沒有抓到。

感覺僅是幾秒之間,再來,她的耳邊依稀聽見了一道重物墜落地面的聲響。

“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有聽見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

臨近病房的護士匆匆的趕了過來,看到的只有面色發青的實習生。

就因為蔡心妍快要出院了,每天除了吊幾瓶水之外就不要幹什麼了,所以她們的護士長才會派實習的這位來。

一來是換個輸液瓶很簡單,就算是非專業人士看上了幾遍也都會了。二來是蔡心妍的脾氣實在不好,總是大吵大鬧還愛罵人,護士站的老護士受不了她便總把活計推到新來的身上。

“她……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我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到窗戶上面去了。”實習護士要瘋了,她沒有料到常規性的查一下病房居然會攤上這檔子事。

“是她自己要自殺的,是她自己要跳下去的。”

怎麼辦?怎麼辦?

她之所以會大聲尖叫完全出於本能反應啊!別管是誰,看到有人在你的面前要跳樓難道還能無動於衷嗎?

“別怕,別怕,只要不關你的事就不會有你的麻煩。”有年長一點的護士上前安慰實習生。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她的心裏也挺惴惴不安的。

無論是醫院還是其他什麼地方,誰都不希望會發生類似的自殺事件。

影響真的太差了,上頭的領導肯定會特意搞個大會來點名批評的。

“傻愣着幹嘛?還不快點去打110報警。”

其實根本不需要上面的護士打電話報警,住院部一樓的大門口,早就有目睹一切的行人行動了。

蔡心妍有些血肉模糊的屍體就躺在草坪的邊上,而距離她的右手不遠處,是一隻碎到連拼都拼不完成的手機。

S市建築研究設計院。

正跟幾位同事審核修改好最終的設計圖,桂彥哲伸了個懶腰又端過桌子上的馬克杯喝了兩口,這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時間。

雖然面前的電腦右下角有顯示時間,但看手機的習慣已經養成了不是三天五天了。

屏幕上,有一個被攔截在白名單之外的未接來電。換做平時,桂彥哲可能都不會去理睬,但今個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的去點了。

既然是被攔截的,那不是給他拉了黑的就是一些傳銷詐騙的電話。

黑名單裏面的號碼他幾乎也不認得,只有一個是例外,便是不久之前加進去的蔡心妍。

曾經礙於母親和蔡夫人的關係,他沒有做的那麼趕盡殺絕。而現在母親和蔡心妍都絕交了,且再無和好的可能,他還有必要時不時的要忍受對方的騷擾嗎?

周文嘉在蔡家發了一通威風后的沒幾天,就打S市國際機場飛韓國去了。因為她所跟隨的領導要去那邊參加新一屆的亞洲峰會,故而只能放棄收拾自己的個人情緒轉而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手機上的畫面一換,當看到未接來電果然是蔡心妍的,桂彥哲想也沒想的將它跟之前的一些全部刪除了。

留在手機裏面還能幹嘛?

白占內存了。

桂彥哲有在報紙上看到蔡市長被雙規,但即便這樣,他也只能說出來混都是要還得,有貪污的膽子就要有被懲處的準備。

“桂公子,午飯你想要吃什麼?”有同事象徵性的敲了敲桂彥哲辦公室的木門問。

“這麼早?才十點鐘不到呢?”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桂彥哲也不懂自己的身上到底是有哪一點像公子哥了,為什麼以前在A大現在在設計院別人都愛這麼稱呼他。

“剛和那一群吃貨討論完午飯的着落,大家一致同意要在網上訂天意小館的外賣。你懂的……他們家的生意太好了,所以要求外賣的訂單必須要在上午十點以前下。”嘻嘻哈哈的同桂彥哲扯着皮,因為對方人帥性子好,所以大家都跟他處的不錯。

“好吧!你們都決定了還來問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失笑的挑了挑眉,很滿意自己這份工作的桂彥哲混的很是如魚得水。

“哪裏!哪裏!桂公子你要明白,只要你說自己不想吃啥啥啥,那我們做出的決定也會被那些個女同胞們抗議推翻的。”

其實……

蔡心妍在墜樓以前拿到了手機又怎麼樣?她的最後一個電話桂彥哲怎麼著都是接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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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禽,名門婚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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