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攝政王,我們早就不是夫妻了!”沈芊君後退着,奈何兩人之間隔着厚厚的被團,她被擠地往後栽,跌坐在了床上。
“你說不是就不是?那休書拿來,等我驗明了,自然規規矩矩地睡地板。”高冉昊腆着臉皮上前,伸出巴掌來討要東西。
這廝絕對是故意的,她出門在外,哪裏會隨身攜帶什麼休書?更何況,她也根本沒那玩意兒!
“你愛睡就睡!”實在被逼無奈,沈芊君搶過被子,鞋子已脫,便橫在了外面,她到不信了,這廝還真能厚着臉皮上來。
只是她,太小瞧了高冉昊的能力,他的臉皮,確實有城牆那麼厚。
“那……不好意思了。”高冉昊笑盈盈着,站在床外邊,開始自顧解着衣衫起來,眼看着,他那一身合體的白衣,就要落地。
“你……做什麼?”沈芊君橫躺着,耳邊卻一直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她睜開眼睛一看,這男人居然在脫衣服!
“衣服髒了,穿着臟衣服睡,我可能會失眠。”高冉昊似是無奈道,一副無害的樣子,說的振振有詞。
沈芊君直接無語,轉過去身去,她真後悔自己問了他這句,算了,睡覺睡覺,就算天塌下來了,先睡覺!
就在她逼上眼睛,打算入眠的時候,身上忽然一陣重力壓着她,接着便傳來一陣男人急促的呼吸聲,男人的身體滾燙,在她身上輕輕地磨蹭着。
“你!”沈芊君立即睜開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而此時,高冉昊已轉到了床裏面,嘴角一揚,“你睡在外頭,不就是為了讓我這麼做么?”
鬼才有那個意思!
沈芊君拉扯着被子,調轉了頭,然後拿被子一蒙,便閉着眼睛大睡了起來。
原本她以為,自己這一晚上都可能會失眠,可是意外的是,她不僅沒有失眠,反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睡的安穩,這半年,她基本都睡地很淺,只要外面有一點動靜,便會醒來,可是這一晚,直到清晨的公雞連續叫了好幾聲,她才睜開了眼睛。
本是想欠身的,可當她看到眼前被放大的一張男人面孔時,立即蹙眉起來,昨晚,她記得自己故意調轉頭睡的。
怎麼現在,自己和他臉對臉,睡一頭了?
這個無恥的男人!
沈芊君起身,故意把被子拉扯扔在地上,拍了拍高冉昊的肩,“喂,醒一醒!”
“恩?”高冉昊慵懶地睜開眼,衝著她笑一笑。
“你半夜轉到我這一頭了?真無恥!”
“女人,你先看清楚,到底誰偷偷摸摸地轉過來的。”高冉昊笑盈盈地打了個哈欠,然後便起身,懶散地跨過沈芊君自顧穿鞋。
沈芊君這才一看,自己怎麼在這頭?她不是轉過去了么?真是羞死了!
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沈芊君捂着眼睛,看着男人頎長的背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風涼地朝着門口走出,打開門喊了聲,“小二,麻煩打盆熱水上來。”
看着他忽然回頭,沈芊君急忙躲進了被子裏,兩臉通紅。只是她沒有看到高冉昊臉上隱約露出的笑意,她不知道,自己昨夜睡地跟個死豬似的,半夜高冉昊抱着她換頭她都一點反應都沒有。
當然,他打死也不會說是自己幫她換了個頭的,就由着她羞紅了臉,窩在被子裏,他壞笑着,覺得她那樣子甚是可愛。
“下來洗洗,待會吃了飯咱們便回去。”
“哦。”沈芊君應着,可是剛要起身,便忽然‘啊’的大叫了起來,她看着自己身上青褐色的中衣,忽然一掀被子便沖了下來,可是因為動作太大,牽扯了傷口,疼地她又嘶嘶不敢吭聲。
“你昨晚對我怎麼了?”幾乎是怒吼着。
高冉昊自顧在鏡子前梳理頭髮,睥了她一眼,道,“咳咳,我幫你換的……靠着臟衣服睡,我會很難入眠。”
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沈芊君牙齒咬地卡擦作響,捏緊了拳頭趕緊下床。
一番梳洗,吃了早飯,沈芊君跟在高冉昊身後仍是沒說一句話,高冉昊倒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閑閑兒優雅地走着,時不時地回頭看身後人一眼,直到到了悅來客棧,蕭雨守在門口多時,一見來人,立即和浣碧迎了上去,“昊哥哥,你昨晚去了哪裏,害雨兒好擔心。”
高冉昊不語,沈芊君忽然快步走上了前,笑眯眯道,“自然是我在一起。”
高冉昊,三番五次戲弄我,我也不客氣了。
蕭雨一聽沈芊君這話,立即抓緊了高冉昊,狐疑道,“你們,徹夜都在……一起?”
“不然攝政王妃以為呢?走吧,不是要回去的么?”沈芊君白了蕭雨一眼,然後走進悅來客棧,錦瀾的黑旗軍立馬上前來迎接。
“參見典侍大人。”
“恩。”沈芊君臉上恢復了陰沉,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道,“咱們走!”
說畢,一群人便去了後院牽馬車離開。
悅來客棧的門口,蕭雨呆怔着,看着沈芊君離開的背影,氣得咬牙啟齒,這個棄婦!還敢在自己面前囂張!
“昊哥哥,咱們也走吧?”蕭雨臉上又恢復了一片平靜,嬌嗔地抬眼看着高冉昊。
高冉昊這才收回視線,應聲着,“恩。”
“典侍大人,可汗急召您回都城。”臨上馬車,黑旗軍的護衛拱手在一旁道,沈芊君看了看馬車,然後轉身,“那就準備快馬,日夜兼程!”
“是!”
北鮮都城薩特城,年代久遠,是屹立在草原上的白色城郭,它就像是一條蜿蜒在草原沙漠的白色絲帶。牽引着北鮮的民族在這裏繁衍生息。
老遠,沈芊君看到兩個人站在低矮城堡的門欄前對着自己招手,她急忙加緊催馬,騰身下馬來到兩人身邊。
小扇高興地上前牽着沈芊君的手,整個人高興地都快要蹦起來,“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清瘦了好多。就告訴你不要去大興城,那裏寸草不生,不就是去活受罪的嗎?”
“瞧瞧,這丫頭多能心疼人,恆郡王真是有福氣了。”沈芊君拉着小扇,對着慕容澈笑道。
小扇羞赧地扯了扯沈芊君的衣角,然後拉着慕容澈道,“聽到了吧,姐姐都說你有福。”
“丫頭,還不知道誰福氣大一點呢,你可是傍上了有權有勢的王爺。”慕容澈也笑道,和小扇杠起來,可是臉上卻滿是寵溺。
看着這兩人如此琴瑟和諧,沈芊君也是打心眼裏高興,他們兩個人一路過來,雖然沒有經過什麼大風大浪,但卻日久生情,兩人最終能修成正果,真好。
“兩人都是有福之人,福氣衝天。”沈芊君眼裏帶着笑,已和小扇攜手一起朝着城堡而去。
“聽說你們要成親了?汗后怎麼說的?”
“就這個月,所以大汗急召眾人回來。”小扇挽着沈芊君的手,然後蹦跳着牽着她穿過拱門,“汗后說我和阿澈成親,給我們送良田千傾,牛馬千匹……”
“還沒嫁人呢,就計算着過日子了?千頭牛馬就把你買了去?”沈芊君睬了小扇一眼,直把小扇臉說地通紅,慕容澈站在一邊,這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在嘰里咕嚕什麼,想要湊過來,兩人又急忙躲開,“女人說話,男人插什麼嘴?”小扇剔了慕容澈一眼。
慕容澈摸了摸下巴,反唇道,“我可還沒說話。”
“總之你就站的遠遠的,別過來,哈哈。”小扇吐了吐舌頭,順帶做了個鬼臉。
沈芊君只能站在旁邊乾笑,心裏卻很不是滋味。這樣的小幸福,不屬於她。
一路就這麼打打鬧鬧,總算隨着內侍的帶領,進了大殿。
這不算是第一次覲見,但卻是第一次,錦瀾不在身邊單獨見可汗和汗后。
大殿內,老可汗一如既往地半躺在床榻上,一邊汗后正拿着帕子幫他擦拭,內侍稟告后,汗后才起身,給幾人讓出一條路來。
“澈兒,小扇,你們來了啊。”汗后一身的紫紅色錦袍,帶着厚厚的白雪帽子,卻依舊掩飾不了她周身所散發出的雍容華貴,她大概就只有三十幾歲的樣子,應該是保養地極好。
“汗后,小扇可想你了,這幾日和澈哥哥一起去了趟據城,可想您呢。”
“真的?”小扇說畢便纏到了汗后的身後,汗后寵溺地看着她,挑起鳳眸,然後抓着小扇的手,笑盈盈的,這才看了眼來人。
“沈典侍也來了啊?可汗等你許久了。”說畢,便拉着小扇往外頭走去,“走,我給你做了件新襖子,帶你去瞧瞧?”
“啊?汗后你親自做的啊,啊,那小扇會歡喜地睡不着覺的。”
“你這丫頭,嘴真甜。”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不清楚,半晌后,只剩下屋子裏的慕容澈和沈芊君。
內侍將門關上,便又去攙扶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的男人很虛弱,他年紀也有六七十了,鬍子早就花白,因為長年卧床的關係,那臉色慘白至極,臉上皺紋一層又一層,整個人很沒精神。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日暮西山。
可汗伸了伸手,示意沈芊君過去。
沈芊君急忙走到床榻邊,想要行禮,卻被可汗虛扶了一把,“沈典侍,孤王有話要和你,你和澈兒都過來。”
他的話音落下,慕容澈便也走了過來,看可汗如此神色,似乎是有什麼話要交代。
“大興城的興建如今如何了?”可汗緊握着慕容澈的手,語氣很微弱。
沈芊君低頭,甚至為難道,“中間出了些岔子,還來不及寫好奏章向可汗您彙報,不過微臣會儘力趕上工期完工的。”
“這些不急,孤王現在着急的是,軒兒的婚事。如今澈兒也要完婚了。你也看到了,孤王可能,熬不了多久了……”可汗抓着慕容澈的手,猛地就咳嗽了起來。
“父汗,不許你這麼說,您身體還很健康,定能長命百歲的。”慕容澈抓着可汗的手,眼裏露出了哀傷。
可汗只苦笑,“何人能壽與天齊?孤王知道自己的情況。孤王今日在此,有一事相求。”
“可汗您言重了,何以用求這個字?”
可汗搖着頭,然後抓着慕容澈的手,眼裏露出了決絕。
許久后,可汗認真地看着沈芊君,“現在你發誓。”
屋子裏沉默一片,慕容澈抓着可汗的手出了一把的汗,他看着身邊的人,雙肩顫抖着,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顫抖着舉起了手指,一字一句,盯着眼前明黃色的帳子道,“我沈芊君對天發誓,若違背今日與可汗的約定,則不得好死!”
“不,孤王要你用你那孩子發毒誓!”可汗那空洞的雙眸里,沒有聚焦,可是眼神卻是那麼的可怕,沒人知道,他究竟看向何處,他的話,陰冷之際。
“可汗,芊君既然已發誓,你又何必。”慕容澈的話還未說完。
沈芊君便抬起星亮的眸子,緊咬着唇畔而後開口,“好,我沈芊君用自己的親生孩子高璽發誓,若他日違背與可汗的約定,便讓我那孩子不得好死!”
說道最後的時候,她的眼角忍不住就落下一行淚,心也跟着抽泣了起來。
可汗這才滿意地點頭,然後鬆開慕容澈的手,擺了擺自己的手道,“都下去吧,澈兒,你的婚期就在三日後吧,父汗想親自為你主婚。”
“父汗。”慕容澈緊緊地抓住了可汗的手肘,一滴淚落在兩人緊緊握手處。
許久后,兩人從大殿裏出來,但這個時候,沈芊君的臉卻是異常地難看,就像是大病初癒般,走一步都差點踉蹌摔倒,幸好身後有慕容澈攙扶着,她才不至於摔倒。
“你又何必發那種毒誓?高冉昊如何又豈是你能左右的?若父汗忌憚他,大可將人趕走便是,我真搞不懂。”慕容澈捏緊着拳頭,看着沈芊君如此憔悴的樣子,心裏恨恨,方才那場景,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沒事,我相信昊不會這麼做,走吧,去看看小扇那丫頭,這會兒定是高興壞了。”沒有人看到,沈芊君的臉上暗藏着一絲心痛,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的壓力和負擔。方才她用了自己最心愛的人發誓,而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只有這麼做,才能保護另一個她心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