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屍房

在停屍房

對於顏寧而言,在懷裏捏着一張塗滿了雙面膠帶的厚頁白紙並不舒服,以至於在貼完了那張從江羅的語文筆記本里貢獻出來的符紙后他竟猶豫了片刻,想順手白錦的襯衫上擦一擦手上怪異的黏膩。但這個猶豫卻害了他——幾乎就在他剛縮回手的那一剎那,從白錦的方向就噴過來一道利箭似的黑氣,不偏不倚正罩住他的頭部,而後是燈光一閃,嘶啦一聲黑暗又籠罩了這片大廳。

大廳里的這幾個早就被折騰得草木皆兵,電筒剛熄就是一陣鬼哭狼嚎。而後是有人扯着嗓子痛罵顧權,讓他不要再作妖立刻把電筒打開。黑暗中顧權氣急敗壞,同樣是扯着喉嚨大聲分辯,堅稱他絕對絕對沒有使壞,剛才是手電筒自己短路燒毀了燈絲,不信的可以自己過來查看。這種手電筒宣傳是正版軍用,表現卻這麼不堪,自己出去要找商家算算這個假冒偽劣的賬……

在顧權喋喋不休的自我辯駁時,他的表兄則在大廳的某個角落用力按壓胸口。在燈滅的那一剎那顏寧已經大概猜出了原因,無非是在某種陰魂製造的詭異氛圍中精密的人造物再次“碰巧”出現了故障。以通常的經驗而言,他應該立刻出聲喝止這群一點就炸疑神疑鬼的腦殘,但此時哪怕是張張嘴都完全變成了難事——剛才白錦的嘴裏不知道噴出了什麼毒物,但那股腥臭刺鼻的味道更甚於腐敗已久的死魚爛蝦,僅僅是一丁點就足以讓人胃液翻湧。所以不要說妄想大聲呵斥,大概他動作稍微大一點都會當場交代出晚飯。

當然倒霉的不止他一個。據顏寧幾米開外,剛剛被他下意識猛推到地的白錦還癱在地上,已經捂住了臉在地上抽搐痙攣,情況還要比他更加嚴重。兩個同病相憐的人縮在黑暗中同樣用力的按壓自己的喉嚨,直到那邊吵吵嚷嚷的人終於抓住了重點。

“誒顏寧呢?”一個高中生四處張望:“剛剛不還叫我們快走嗎?現在人在哪?”

當然沒人回答——顏寧剛張了張嘴,就趕緊往下一彎腰,靠着這股勁才算把滾上來的胃酸給壓住。

那群人等了半天,然後有人又開口了:“顏寧不是剛才跟白大哥一起的么,白大哥呢?”

同樣是沒人回答。白錦的情況比顏寧更不堪,他似乎已經動彈不得了。

沉默了片刻後有人小心翼翼:“……他們還在不在啊,不會是自己進了停屍房吧?”

“怎麼可能。”顧權立馬反駁:“顏寧才沒有那麼——”

他大概想說顏寧沒有那麼幼稚衝動,但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於是硬生生一拐:“——他從來就沒有理會過這些神神鬼鬼,不可能到那種地方去浪費時間。”

“……你怎麼知道?”

“我親自試過。”顧權哼道:“你們剛才又不是沒看到——只要我稍微提到一點這些東西,顏寧就像吃了□□一樣,他自己怎麼可能還會主動去碰……難道你們比我還了解他?”

顯然沒有人想和他爭論。黑暗中幾個人有片刻沉默,然後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那就是這裏也沒有,停屍房也不可能有。他們會不會已經……上去了?”

雖然是標準的疑問語氣,但此人的聲音里明顯包含着某種期待:顯然如果老大已走,那麼他們自然也可以趁機開溜。這種期待在場人人皆有,所以當第一個出來挑破后根本沒人質疑,立刻就有人出來一錘定音:

“很有可能啊你們想,反正顏寧都說了讓大家算了,哪怕是給他一個面子老大也可以上去嘛。要我說今天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多大,顏寧都發話了,我們這邊退一步也無所謂……”

“那葉源呢?”某人道。

“……上去給保安塞點錢,讓他們悄悄下來找吧。”顧權道:“現在也是找不到的,聽說這間醫院的停屍房有好幾百平發米,我們現在連個手電筒都沒有,也沒有辦法好想。”

就算沒有手電筒,這群人手裏也有手機閃光燈。但顧權這句話用意並不是在提供建議,而是在明確無誤的表明立場。他這句話一出口,人群中立刻就有了清晰可辨地鬆氣聲。幾個團伙里地位要高些的高中生邁步上前,翻出手機就打算點亮屏幕。但就在這時大廳的那一頭砰的一聲巨響,然後是伴隨着涼風襲來的尖銳聲音:

“全部躲開!”

————

當江羅剛進到停屍房的時候,他心裏其實相當之不情願。

但不情願也沒有辦法,在現在這麼詭譎的氣氛里,外面的那群智障要安撫,裏面疑似被陰魂迷惑了心智的林源要解救,要保證效率兩人就得分頭行動。考慮到兩個方向里各自可能面臨的險狀,當然是江羅義不容辭。

於是顏寧拿着一張上個月趕工的保護符走向大廳,江羅則轉身跨過感應門,走進了這間大得出奇的停屍房。

這間醫院號稱是純現代化管理,科技的影子甚至滲進了這種並不是給活人服務的地方。在停屍房偌大的空間裏,藉著安全燈那點慘淡的綠光,江羅看到的不是什麼白色床單鋪天蓋地,而是一排排高得直頂到天花板的玻璃豎櫃,上面層次分明顏色交錯,一整個豎櫃被分成了整整七層,用白布裹緊的長條狀物每一層碼得整整齊齊,像是被分層擺在蒸籠上面的整條火腿……江羅走近了些,還能看到玻璃柜上一個泛着白光的夜光數字觸摸板——這東西好像還要用密碼來取?

江羅左右望了望,只看到玻璃櫃砌成的長廊,朝兩邊蔓延到幽深的黑暗深處。

他對自己的認路本領還是有點分寸,知道如果這麼悶頭衝進這種四處都一模一樣的停屍櫃迷宮,大概就原地只能等着江羅叫人來救援了。所以江羅只能發揮自己的特長——他伸手打開了書包,然後從裏面摸出了一個羅盤。

用羅盤來定位尋人是道術里的常用把戲,江羅在小說里見得多了,久而久之自然深信不疑。於是顏寧就在私底下為他做了這麼一個寶貝——金屬託盤純鋼磁針,主要部分用強電流磁化,只不過通電時分寸沒有把握太好,把底下托盤也帶了一半磁性。磁針和托盤之間異性相吸,每一次針尖轉動得彷彿老牛拉破車,誤差大概已經大得顛倒南北,基本連當指南針都不太合格。

當然,沒一本小說說過羅盤就一定是合格的指南針,所以江羅用得還大致滿意。所難以接受者大概就是磁針速度實在過慢,特別是在地下濕氣濃重時,那根細針就像是被膠水膩住了,要琢磨半天才能看出有沒有挪動。江羅在原地把盤子顛倒了半日,才定準了一個方向,然後慢慢蹭過去伸手一摸,黑暗中摸到光滑冰冷的一塊——居然是一個停屍櫃的背面。

難道林源就在停屍櫃對面?

江羅正想伸手再四處摸摸,卻聽到不知哪裏叮咚一聲好像門鈴作響,然後是嗤啦一聲,自己手上摸着的玻璃微微一顫,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掉到了手背上。

江羅:……天花板漏水啦?

他手掌不敢再動,摸索着伸出另一隻手去,尖着手指把那塊冰冰涼涼的拈了起來——沒錯,這冰冰的居然是塊固體,只是觸手軟綿綿的就像橡皮,好像還有些發顫滑膩——

發顫?

江羅腦袋嗡的一響,觸了電一樣猛烈甩手,恨不得把皮都甩掉一層——

“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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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手指突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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