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衰退的信仰
福斯德法師果然沒有看見從他們兩人側面走來的都薩。貝蘭雅一指出這一點，他就把臉漲得通紅。連忙想要找些別的話來掩飾，無奈他自己也沒察覺到那蝠翅鼠的身上有什麼魔法印記。
接下來的事情，便不用說了。
都薩很快就進行了確認，那蝠翅鼠並非是什麼召喚師或者馴獸師的耳目。
“抱歉，菲戈，以前我從來不知道，福斯德對精靈族居然有這麼大的意見。”事情結束后，都薩皺着眉向貝蘭雅道歉。
貝蘭雅抱着那隻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真的肯和她親近的蝠翅鼠，一邊給它順毛，一邊揪揪它的大尾巴，搖搖頭說，“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這種種族問題我是沒有什麼辦法的，但是這樣的人也很少啊，不能帶來什麼困擾。”
“那就好。”都薩卻沒有什麼高興地感覺，而是依然皺眉。
在他們的身邊，卻是沒有什麼人會對貝蘭雅表現出不滿的。所以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隊伍裏面居然還有對精靈族有意見的人。本來這也沒有什麼，但現在這是非常情況，就得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本來我們這麼多人就不是來冒險的，只是為了保護利奧波特，沿着大路走，然後在休憩地休息。要說防備，倒是防備派諾奇多一點。畢竟利奧也是一個重要人物了。但是要調查現在森林裏面的詭異情況，這個方案就靠不住了。我和范德薩他們在昨天商量了很久，我們這個隊伍里，唯一不能出事的就是利奧，所以我還是要跟在他身邊，幫他繼續完成他的任務。然後分出一些人來，分批深入森林調查，不過需要儘可能的規避危險。現在看來，昨天你的提議竟然不錯，菲戈，現在我要正式提出雇傭你的事宜了。”都薩慢慢的說道。
貝蘭雅的異屬是很有用的，都薩本來想要讓她帶領一個隊伍。但是現在看來，這個隊伍的人選卻是要細細斟酌了。
聽到雇傭兩個字，貝蘭雅早已經笑得眉眼彎彎，“好啊好啊，雇傭我調查目前神禁森林的情況是吧？具體有什麼要求？”
還不待都薩說出自己的打算，她已經先開口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想一個人去。不是我說，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跟着我，真的要逃生的時候，只怕都是累贅吧。哦，對了，還有利奧波特。”
貝蘭雅撇撇嘴，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我就弄不明白了，他有那麼多人保護，幹嘛還整天在身上穿個堡壘？很浪費的啊！”她都在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已經達到“人造高手”的巔峰了……
都薩本來不想同意。畢竟說句不好聽但是很現實的話，這裏除了那幾個神殿人員，還有他和利奧波特，所有人死了，都不會有人追究，畢竟人類什麼都缺，就是人不缺。菲戈就不同了……精靈族強大繁盛，卻偏偏人口稀少，任何一個成員死掉，精靈族都是要究其原因的。本來還沒有什麼，但是聖戰前後，這些東西難免要重視一些。
不過貝蘭雅說的有一部分也是事實，之前看到的情況，都薩也擔心把對精靈族心有仇恨的人和她分配在一起。聽見貝蘭雅說利奧波特，他笑道，“總不能把利奧波特和你分在一起吧？”
“最好不要。”貝蘭雅說，然後在心底補充了一句——否則我擔心我不小心把他暗殺了……雖然不暗殺，他就有一點問題。也不知道他這個忽然沒有生命烙印的毛病，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之前她睡得總是比較遠。
“……好吧。”都薩想了半天，終於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不過你要記得，有問題的時候，一定要回到我們這邊來。”
貝蘭雅連忙點頭。她沒想到，都薩看到了那個叫福斯德的法師以後事情會變得這麼容易。
大批人確實不容易深入森林行走，但是要選出一批可以深入森林的人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這個上午，貝蘭雅無所事事的站在一邊，就看着都薩和和范德薩這兩個名字有那麼一點兒類似的傢伙在那裏選人了，總算是分出了幾個探索小分隊，兩個聖騎士都被派了出去。
但是，令貝蘭雅稍稍有些奇怪的是，那個范德薩明明是神殿派出來調查神禁森林異常的，卻準備留在利奧波特的車隊裏面，而不是跟着探索小隊出去。
難道是打算把始終會沿着大路走的利奧波特車隊當做了大本營？雖然這也沒有什麼不好，但是貝蘭雅卻還是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接下來是分配任務。
除了貝蘭雅之外，剩下的被選出來的成員原本就是他們的手下，都薩幾個難免吩咐得仔細一些，貝蘭雅就只是被交待了任務而已……
因為準備一起朝不同的方向出發，貝蘭雅也站在空地的一邊，那些藥水的內側等着。藉此機會，那隻倒霉的幅翅鼠也被她送回了森林。
*
“你們可以吃了午餐再走了。”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
貝蘭雅回頭一望，嚇了一跳。
她之前就知道是利奧波特，但是鍊金術大師此刻的形象還是嚇了她一大跳。華麗麗的貴公子此刻臉色慘白，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了眼睛四周，頭髮凌亂，衣服更是亂糟糟的……
貝蘭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吸血鬼”，但是想起前世看過的故事裏，那些華麗麗的夜之貴族，又立刻在這個詞彙上打了個大叉叉——原本懶散的他看來還更像些。
“研究過頭了，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日上三竿了。”利奧波特幽幽的解釋。這算是解釋了一下他為什麼精神不濟的原因——想來是異屬發動過度，卻沒能解釋他為什麼衣裳不整。
當然啦，貝蘭雅已經知道，沒有形象設計師在身邊，他會是這個模樣是很正常的。現在兼職形象設計師的人，也在那裏聽都薩的解釋呢。
但想到前一夜他的生命印記忽然消失，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看他的眼神也古怪了一些。結果被利奧波特誤會了意思。
“看來你的車隊要成神殿的大本營了，你不介意嗎？”貝蘭雅轉移話題。
“哦，精靈通常都不喜歡神殿，我也不喜歡。”利奧波特說道，“不過他們愛待在這裏就待在這裏好了，只要不吵到我試驗。”
他還真是無所謂。不過……
“利奧波特你不喜歡神殿？”神屬說這樣的話沒問題嗎？
“不喜歡，事實上我根本不信神。”利奧波特恢復了一點精神，但還是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這話讓貝蘭雅瞪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覺得很奇怪嗎？精靈們的壽命長，有一個壞處就是總是能記得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你從你長輩那兒得到的消息可能不一樣。事實上，自從古梵恩崩潰以後，人們的信仰就一天天變得薄弱，古代時那種堅定而純粹的信仰早就已經找不到多少了。不過我認為這其中也有社會在發展的原因……現在像我這樣的人並不稀少，所以神殿早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對我們來說，信仰就是一種交易，我們向神明付出我的支持和精神力，換取神明的庇護和力量。只是，別人都不像我這麼明確的說出來。”
利奧波特難得說這麼一長串話，聽得貝蘭雅目瞪口呆。
這是她以前並不了解的萊昂的現狀。不過，類似的事實或者她早已經看過——從達尼洛和伊芙琳的叛變中就能看到，“信仰”這種東西，對他們能夠起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只是未必人人都能清楚的像利奧波特這樣認識到，現在他們的信仰只是一種交易罷了。
貝蘭雅想到自己的前世，最初生活的那個星球，似乎也是這個樣子，有這樣的演變過程：
社會的發展——知識的普及——信仰的衰退。
她並不知道其中的具體關係，卻也知道這個發展過程在那裏同樣存在。
安塔瑞斯的神屬似乎也步入了這個階段。只是，比起地球上那些虛無飄渺，難以感到具體好處的神，安塔瑞斯的神明因為能夠給予切實的力量而依然擁有龐大的權勢。
“得了利奧，你看看范德薩拉米爾他們難看的樣子！”都薩在這時走了過來，無奈的說道，“你在平時說說也就算了，別在神職人員的面前說啊，還有，上次你差點在晶幕節目上說了，如果那個時候說了，你還是會被抓進審判所的好不好？”
利奧波特沉默了一會兒，看看貝蘭雅，極輕微的抬起手來攤了攤手說，“看吧，人要學會向現實妥協。”
這話聽來像是自嘲，但是貝蘭雅覺得，配合他的動作，還不如解釋為——“我懶得反駁”。不由得笑了。恍然間，她也明白了為什麼會有聖騎士來“保護”利奧波特，為什麼范德薩又要留下來。雖然利奧波特本身也有不少謎團，但是光憑他對並不信神這一點，就已經讓貝蘭雅頗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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