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硃砂

落硃砂

沒有!沒有監視器,沒有竊聽器,竟然連一個插孔一根電線都沒有,沒有任何現代設備!

南宮緣支起身子,這次倒不見任何羸弱之態,向來受傷都成了習慣,這頓鞭子打得雖疼,但咬咬牙也就幾步走回床邊趴了上去,只是腳步難免虛浮。

南宮緣鎖了眉,記得挨鞭子那會子,雙眼狀似無意掃過的院子也全無半分二十一世紀的蹤跡,所見十數人,唯有那鴨公嗓的夫人簪了金簪戴了鑲金手釧兒,被稱作老爺的中年男子環着玉扣腰封戴着扳指,再就是鴨公嗓夫人身邊那個丫頭的耳墜手環,乍看起來也都像是古時工藝。

至於其他人,南宮緣扯了扯唇角,沒有戒指,沒有戴過戒指的曬痕,沒有新式手鏈項鏈,沒有手錶,髮髻上沒有露出髮夾,甚至偶見的被踢起的裙擺之下都是繡花鞋、布鞋和沒有任何鬆緊的布套襪!

到底是誰,做戲做得如此全套,一時竟然看不出破綻,南宮緣歪了歪腦袋嘁了一聲,這是鬧得哪出?

趴着畢竟難受,後身疼痛經方才那串動作竟出奇地有些難以忽略了,南宮緣尚未來得及弄清心底那點莫名的疑慮是什麼,一陣強烈的倦意襲來,扭扭上身給自己調整了個稍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有這麼一個讓人省心的房間,先修養修養再說……

被門外的聲響驚動,原本睡熟的南宮緣瞬時清醒,卻沒急着睜眼,聽着有人推門進來,徑直走向自己,那人邊放輕了動作給自己換藥,邊低聲嘆道:“真可憐,都三天了。”

南宮緣在心中挑了左眉,就這輕飄飄幾鞭子怎麼可能就睡三天了?不聽不理不管,好在這藥效不錯,身後的痛感確是緩了不少,好似養了幾日似的,加之換藥人又極為溫柔,要閉着眼一裝到底倒也不是難事。

誰料那人竟當真是只來換個葯罷了,片刻不留便出了房門,那股子被刻意忽略的怪異感又湧上心頭,南宮緣睜開眼,還不及細想便渾身一震。

外頭的桌上多了個餐盤不說,床邊的木架上竟多了個盆!

不可能的,以自己的機警,別說是疲累小憩,就是受比這重上十倍的傷,也不可能任人進入自己的房間而毫無察覺,更別說走到這個伸手便可一刀宰了自己的距離!

南宮緣只覺得一陣寒意瀰漫,再想起身體誇張的虛弱、不知不覺被人換掉的衣服、鞭子抽在身上時那難耐的疼痛和睡前那難以抗拒的疲憊,簡直像是換了一具不中用的身體,難道真是中了招兒被下了什麼葯還不自覺?

雖這樣想,南宮緣的呼吸仍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來,心頭一點光亮忽閃忽閃,腦中循環播放着溺水醒來后那詭異的場景,又或者,真的是佩熙常掛在嘴邊的穿越?

不可能,不可能,南宮緣深深唾棄自己了一番,將這麼不着調的念頭壓了下去,自嘲地抽了抽嘴角,簡直是想逃離組織想瘋了吧。心思雖是如此,卻仍忍不住從榻上爬了起來,盆里果然有水的樣子,呵,南宮緣,別異想天開了,你逃不掉的,去照照就知道了。

只不過為了好好嘲笑一下自己的痴人說夢罷了,南宮緣如是對自己說著,步子卻略顯急促地走向那盆水。

瞧,果然吧,看着那水中那熟悉的面龐,南宮緣不明白,明明就不相信有穿越這回事的自己,為何還是嘗到了萬分失望的滋味。

南宮緣木然轉身,卻在轉身的一瞬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轉了回去,死死盯着那水面,雙手微微顫抖着覆上束起的發,輕扯素帶,如瀑青絲散落下來,竟已過腰!

呼吸的頻率愈發不受控制了,南宮緣雙眼已然濕潤,忽而想起什麼,一把扯下肩頭的衣襟低頭看去,沒有了,那一顆艷紅的硃砂痣沒有了,視線接着往下,看到那略微縮水了的胸……

在極度的心潮起伏中趴回榻上,南宮緣心中哀嘆,算來算去究竟是沒算對,反挨了一頓好打,但轉念一想,在這個還摸不清楚的時空,演得越平庸越安全,旋即又慶幸起日裏所為。

南宮緣原以為會難以入眠,可不料實在抵不過“重傷”過後的睏倦,可不正是換了一副不中用的身子,徹底睡過去之前唯一的念頭,就是更加慶幸挨打之時沒有衝動反擊,不然,就這幅鐵定連三腳貓功夫都不會的弱雞身子,必然死翹翹。

經過昏睡中的修養,緣倒是真恢復得不錯,一早便醒了,方一醒來就急匆匆拽開衣服查探自己的身體。

呼,合上衣襟,不是做夢,南宮緣這下才算是徹底從穿越的紛亂思緒中冷靜下來。

待睜眼迎接了例行查探的丫頭后,南宮緣便使起了爛俗的失憶伎倆,在房中安安分分地等吃等喝,時不時從來人口中套些話,然而並沒套出幾句,因為並沒誰願意同自己多說。南宮緣不禁扶額,說這個所謂“小姐”不受寵真是輕的了……

又隔了一日,終於讓緣等到了想見之人,那日下手極輕的家奴。南宮緣裝着可憐好一番試探,確信其不過是個有同情心的下人,又從他口中套了些話。

原來被自己佔着身子的女子叫冷羽瑟,乃是啟南父母官冷千秋和妓子所出,不日就要嫁給軍二代鄭勛,兩個多月後的春分,便是婚期。

南宮緣心不在焉地用着膳,算了算清醒的日子,不過才與現代相差三日,想來是個平行時空。至於那差的三日……南宮緣只覺心中發涼,恐怕當真是昏着過的。

再說成婚,南宮緣只覺有些怪了,就這樣的身份,遠在天子腳下的將軍府怎麼會有所耳聞?又怎麼可能嫁給年輕有為的鄭少將軍?

不過如今這幅身子柔弱,為圖安穩,免不得要依附着他人一段時日,一直待在熟悉原身的人群中總歸不好,趁這時候“出嫁”正是時候。但是否當真老老實實嫁到那將軍府,還得再思慮一番。至於逃親的後果,南宮緣挑了挑眉,那大將軍要如何處置冷府眾人與自己又有何關?卻說穿越,總歸是一件好事,畢竟可以擺脫組織,從此以後,世間再無南宮緣,只有冷羽瑟……

礙於房外那兩個名為看守實則小賭怡情的小廝,接下來的日子裏,“弱雞”冷羽瑟按捺住想要出去看看大環境的心,“乖乖地”呆在房裏。

如今孤魂漂泊至此又前路未卜命數難測,興許送親路上還要出逃,羽瑟自然不能容忍自己一副病弱而無力自保的樣子,徑直忽略了皮肉之傷開始室內魔鬼訓練。

恢復訓練之時,羽瑟終於好生評估了下這容顏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子——身子極軟,柔韌性自是不在話下,也有一定的肌肉力量,卻是大不如現代十幾年魔鬼訓練出來的素質,約莫只是學過舞蹈之類,換上自己這個芯子,真真動作起來也算能撂倒幾個普通人了。

羽瑟起先還擔心自己太過弱不禁風,到成婚之時逃脫都是難事,此時見這身子底子好又如此可造,詫異之餘自是極為滿意和歡喜,日夜加緊鍛煉,除了必要的吃喝休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打磨這副新的身體,只盼能早日恢復現代身手。

至於冷府眾人,見羽瑟不哭了,不求了,不尋死了,都以為這小姐認了命,總算是肯和那沒錢沒勢有真心的小子一刀兩斷,不禁暗道她唯一一次反抗也作徒勞,門外的看守也越發不盡責起來。

沒日沒夜的鍛煉讓羽瑟分外充實,自魔鬼鍛煉的第一日起,肌肉筋骨的痛意就將鞭傷的疼壓至難以察覺,過了大半月,羽瑟才驚覺外傷已是不知覺中好得連疤痕都找不着了。

冷府上下均是為了年前一應瑣事忙碌,許是羽瑟這些時來安分守己,門外看守的兩個家奴幾日前減至一人,而這一人,也終是忍不住偏院冷清,隨眾人熱熱鬧鬧掛燈籠去了。

見沒了站崗的,羽瑟按捺多時的衝動再止不住,趁着夜色溜出房門。

一月有餘困在一隅,縱使穿越似乎已成板上釘釘之事,羽瑟心中仍難免惴惴,靜下來時總有那麼幾個瞬間怕是南柯一夢,或是中了圈套而不自知,雖迫切想要找到更多證據安慰自己,奈何初時身手有限,外加門外看守常在,謹慎心性不敢輕易漏了破綻,只能更加殘酷地訓練自己,累到沾床便睡死過去,沒有片刻餘閒胡想。

生生拖了這樣久,如今大好機會,羽瑟哪裏還會放過?身手利索地翻出院牆,越發感激上蒼給了自己如此可造的新身體,以最快的速度晃過幾條街,眼前的一切清楚明白地打消了羽瑟心中最後那一絲不確定。這,真的是另一個時空無疑!

夜風之中,羽瑟只覺之前那摻雜着點點忐忑的篤定終於破土而出,一顆心也終於突破了最後一層薄薄的阻礙幻化成蝶,回府的腳步愈見輕快,霎時間,只覺滿城燈火都溫柔得不可思議,哪裏注意到了不遠處燈火下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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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許多其他女主穿越的第一個瞬間就相信了這個事實,我們的女主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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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紜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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