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沌始亂初

天色灰濛濛，帶着一絲壓抑，黑雲漸漸聚攏，帶起海風，吹得衣衫，錚錚作響。

沿海岸邊，下海捕魚的漁夫匆匆上岸，漁娘顧不得還嗮在外面的海菜，緊閉大門，抱着自家孩子不敢出聲。

海岸線，‘沙沙沙’一拄杖老和尚，衣衫陳舊，不停撥動着手中的念珠，佝僂着身子漫步走來，一漢子匆匆下了船，他剛從海面回來，急忙栓緊了漁船，看見這老和尚還在外面走，他本想不管他，正欲走，可又想了想，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般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老和尚，來不及了，你去我家避避吧！”

老和尚抬起頭，眼色渾濁，微笑着：“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施主大善。前日之因，今日之果，諸事還需了卻，施主自去罷！”

和尚就愛故弄玄虛，漢子見他不領情懊惱一聲，又見這天色越發的不善，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哪裏有這膽量在做逗留，可心裏的善念還是讓他在一次開口：“老和尚，我可不管你了啊？”

老和尚點點頭，漢子這才頭也不回的朝自家門院跑去。

開門婆娘早就急的跳腳，一直招手讓他快些回來，誰知道他儘是在外面和那老和尚聊起來了，這看的心驚肉跳的，瞧着還算及時，可也不由怪嗔道：“你管他做什麼！你不要命了？”

“你這娘們，做人要有善心，好歹是條人命，耽擱這麼一會兒，不打緊。”

婆娘剜了他一眼，也沒有接口，就在這檔口，剎那間，天色黑壓壓一片，頭頂的黑雲朝一個方向旋轉聚攏，婆娘一下子心都跳上了喉嚨口，‘嘭’的一聲就將門關上了，海岸邊沉寂的只有風聲。

‘呼呼呼’

狂風吹得門窗乒令乓啷作響，樹枝吹彎了腰，漫天的塵沙到處飛揚，海浪如要吃人一般，只有那老和尚站在原地，看着天空，默不作響。

“哈哈哈！哈哈哈！”

頭頂黑雲處漸漸凝聚出一個黑身的怪物，看不清實體，只見它銅鈴般的眼珠子發著綠光，在黑雲中若隱若現，真像個吃人的怪物。

它狂笑着，和平日裏一樣，它甚是高傲的看着底下的這一群凡人，只是，今日不同，這下頭站着一個老和尚。

它的笑聲慢慢褪去，怎麼還有人敢站在外頭，驚疑的看着這老和尚，不知為何，只是看着他，就感覺心驚肉跳，彷彿天敵一般，它又仔細瞧了瞧，一個念頭猛然而起，它驚慌的倒退幾步，滿臉的不信，可心底發怵，一轉身，夾着黑雲一下子沒了蹤跡。

黑雲隨着妖怪退卻，天色頓時大亮，耳邊的風聲漸漸消失了，等了許久也沒有動靜，有村民偷偷看向窗邊，太陽亮的刺眼，那海鳥也出來活動了，膽子大的打開門探探頭走了出來，空空如也的海灘，大聲呼道：“怪物走了！怪物走了！”

這才各家各戶都走了出來，一時間沸沸揚揚：“怪物走了？真的走了！它什麼也沒說！”

先前的漢子也是興奮的不得了，他見那老和尚還在那裏，便向前走去，還未等到他走幾步，老和尚邁開了步子，向前走去。

他婆娘趕忙拉上他一把：“不要管他，沒準也是個妖怪，今天那怪物沒跟我們要貢品，我們可以過幾天好日子了！”

那漢子被她這麼一說，心中也是驚疑了起來，壓下疑惑應聲道：“是啊。”

老和尚徒步走上一條小道，這小道旁，漸漸茂密起來，一路向上，周圍長滿了樹木，他嘆了一口氣：“故地重遊。”

依稀可見不遠處幾隻破損的竹籃，還立了一塊碑‘貢品石’，以此為界，警示他人勿要跨越。

他徑直垮了過去，待得走了幾步聽得驚恐的聲音響起：“你不要過來！”

老和尚停下腳步，將拐杖一錘地面：“孽畜！”

“你！你不是死了嗎！”

老和尚渾濁的眼睛中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只是慢慢悠悠說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我沒有傷人，大師放我離去把！”

“阿彌陀佛，你雖不曾傷人，可將這裏百姓弄的食不果腹，惶惶不可終日，就這，我定然不能饒了你。”

短短的沉默，一洞中，躥出一身黃黑毛相交有着長長尾巴的人形怪物來，它四肢奔跑而來，匍匐在老和尚面前：“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念我修行不易，放了我吧！”

老和尚無奈的搖搖頭：“阿彌陀佛，當初是我失手將你打死，在用我壽元將你救了回來，也讓你修成精怪，今日我便是來了卻因果的。”

人行怪物自然知道其中曲折，如今能這般威風也是藉助了他的力，只是趴在地上不動，心甘情願承受這因果。

老和尚念珠一攤，念珠騰空飛轉，打出一道白色光圈沒入趴在面前這人的身體，聽得它悶哼一聲，絲絲黃光開始溢出身體，老和尚手一收，地上的人瞬間變小，化為一頭小虎，嗷叫幾聲。

老和尚將手中的黃色光暈灑到空中：“念你修行不易，因果又因我而起，散去你修為，此後不可傷人，萬般造化，看你自己了。”

老和尚無形中頭頂的陰鬱似乎散開了一些，他嘆了一口氣，跨過它，佝僂着身體，不在言語，繼續前行，小虎低下頭，目送他遠去：“多謝大師。”

猶記得那年，自己，已是一頭成年的猛虎，心高氣傲，山中獨大，卻不料生人闖了進來，自己的地盤中出現令人不悅的氣息，當然不能放他離去。

毫無顧忌的出現在他面前，只見他眉目清秀，儀錶堂堂，兇橫的對他嗷叫，它是山中大王，面對一個小小凡人，手到擒來，一個猛撲而去，只見他輕巧躲開，輕快的說：“我的乖乖，小虎小虎，你鬥不過我，還是快些離去吧！”

“嗷嗚！”堂堂大王怎麼能丟了面子，想不到這個凡人還挺靈巧，繼續猛撲而去，這人也是嘆氣，規勸不成，只得抬起手準備迎戰，猛虎怎麼會看的起這弱不禁風的凡人？

誰知道他的力氣大的出奇，一拳頭砸來，就將猛虎砸飛了出去，頭撞上旁邊的樹木，又狠狠的摔倒在地，頓時鮮血淋漓。

“啊呀，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瞧的奄奄一息的猛虎，他直呼罪過，盤膝坐下，從口中吐出一絲白霧，指尖引入猛虎體內，猛虎朦朧間，見他踉蹌着身子遠去，是那刺鼻的血腥味叫醒了猛虎，猛虎一個翻滾起身，身輕如燕，望着那一旁誘人的鮮血，不禁舔了幾口，永遠的記住了他的氣味。

當時的他還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一言一行，溫文爾雅，披荊斬棘，一路西去。

一行人取得真經封佛，卻不料其中一人觸犯天條神形懼滅，眾人情同手足，落得這般下場……

如今的他，風燭殘年，一身滄桑，唯一不變的，是他的柔軟心腸。

望向不遠處那一片花叢，那裏的葉，綠而不真，花，紅而鮮艷，多少年歲，依然如此.....

如果當初的你沒有選擇這一條路，你的命運是不是會不同？

唐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