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不想當山大王的官兵不是好官兵
班長他們四人就連夜摸黑沿着江邊往長江上遊走,半路上周班長撿了一個暈倒在路邊的傷兵的中正步槍和子彈袋、2顆手榴彈,給自己披掛整齊。
走出三十多里后,已是半夜,四人找到個背風的地方擠一堆坐着休息。
班長發話了:蠻牛,把你身上背的子彈袋都拿下來,子彈都取出來,先把空彈匣都上滿。
蠻牛就把五條子彈袋取下來,又把背的空彈匣交給大家,都開始一發一發的裝子彈,不一會十來個空彈匣就裝好子彈。蠻牛又有11個20發彈匣和兩個30發彈匣了,他把機槍上的30發彈匣重新換成一個20發的,在身上彈袋裏放了2個30發彈匣和4個20發彈匣,背包里還有6個裝滿子彈的彈匣和百多發散裝子彈,他一個人帶了近400發子彈。
班長還是2個20發彈匣和5個10發彈匣,駁殼槍子彈卻不多了,只剩下一個滿彈匣和一個只剩10發子彈的彈匣,其餘3個都打空了。
小三的25個駁殼槍彈匣(皮質子彈袋裏12個、左邊口袋裏2個,槍上1個)打剩了只有12個滿彈匣,忙給班長3個滿彈匣。
班長擺手不要:三呀,你捷克步槍用得比我都好,你還是用這支步槍吧,把20響給周大叔用,你還有支大眼擼子呢。
班長從來就喊手中這支zh-29叫捷克步槍,然後就把裝具脫下來讓小三穿上,小三是練慣班長這支捷克步槍的,就換上了。班長也換上小三的駁殼槍裝具,還是挎着自己那把20響。
周班長接過班長遞過來的小三那把20響,彈匣也只能放在軍裝左下邊口袋了。他撿的那支中正步槍的子彈袋裏面子彈倒很充足,足足12個5發的橋夾。
然後大家商量過江后怎麼辦,小三說:營座讓我們別去收容檢查站了,班長,我們去哪裏呢?
蠻牛插話道:班長,我看要不去別動隊吧,我聽說別動隊餉比咱們88師還多呢。(1)
小三惡狠狠的說:你個大笨牛,別動隊一樣被推上陣地固守,一死一大片。餉重要還是命重要?
班長沉吟着說:肯定不能去收容站,淞滬會戰和南京這兩仗下來,老兵都死得差不多了,跟着整營整團的生瓜蛋子上去就是個死,我們不能再回去打那種送死仗。但我們也決不能投降當漢奸,那去哪裏呢?
蠻牛嘟囔着說:別動隊發餉呢。
班長突然說:乾脆我們上山去,自己打鬼子!
上山?小三與蠻牛一起盯着班長。
“對,就是上山!鬼子有重炮,有鐵甲車,但是上不了山。我們就在山上貓着,躲洞裏也不怕飛機轟炸了,遇上小股鬼子就乾死他們。”
小山第一個贊同:就是,上山想打誰就打誰。
蠻牛對班長反正是唯命是從,想想也點頭:我們有機槍,山上還可以打野豬。想着一梭子就能把野豬打死,燉鍋紅燒豬蹄,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本來國軍被打散了就是三個出路:上山當土匪、投降做偽軍、最後選項才是投八路。
班長本來就做過多年土匪,第一選擇自然放在上山了。
蠻牛馬上問周班長:跟我們上山不?
周班長沒有遲疑:搜索連就剩我們四個了,肯定一起干,反正都是打鬼子,躲山上打鬼子還不容易被追上來,好,上山。
小三這時候就着月光看見周班長皮帶上掛着個皮鞘,問:周大叔,你皮帶上掛的啥?
周班長說:剔骨刀,我送吃的上陣地,沒個東西拿着不是個事。
小三大吃一驚:周大叔,你整天就帶把剔骨刀往陣地上跑?你不是有把駁殼槍嗎?
周班長說:上午陣地上吃緊,副連長跑到炊事班把我剩下的手下都叫走了,我看情況緊急,就把我身上的槍給副班長帶走了。
四人半睡半醒捱到天亮,就起身往江邊去,邊走邊吃周班長帶的烙餅,小三用飯盒把一塊烙餅泡軟后喂牛牛吃。
到了江邊,一路找船,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小漁船,班長給了船家一個袁大頭,四人就過了長江。
2.
上了江岸,前面不遠的岔路口邊上的一塊石頭上,鐵師傅坐在上面,手上拿着一把中正步槍,看着不斷向著北方匆匆而行的人們。
鐵師傅名叫鐵天志,15歲初中讀完就進了金陵兵工廠當學徒,後來兵工署為了組織熟練技工仿製zb-26機槍、c96駁殼槍,從金陵兵工廠調去了一批師傅去河南鞏縣兵工廠。(金陵兵工廠主要生產民二四重機槍即馬克沁水冷機槍,鞏縣兵工廠主要生產中正步槍和鞏式手榴彈),後來就被留在了鞏縣兵工廠,也沒在車間幹活,因為槍打得好,改當試槍員都十幾年了。
今年年初隨十一廠從河南鞏縣遷到湘西安化,這次回南京原本是想接父母去安化的,父親是金陵兵工廠的老師傅,家就安在兵工廠附近,沒曾想日軍攻得這麼快,兵工廠在南京中華門外,首當其衝遭到鬼子重炮轟擊,父母雙雙被炸死,鐵師傅一跺腳,在廠子廢墟里找到一把中正步槍就上了城牆跟鬼子幹上了,打死了好幾個鬼子。
然後昨天傍晚就跟着潰兵一起過了江,他不想就在南京城拚死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打死的鬼子還遠遠不夠,還要一直打下去!
鐵師傅昨天是在下游過的江,上岸后就沿着江邊往上走,夜裏找個地方過了一夜,早上就坐在這個路口尋找可以結伴同行的國軍,看到過去的幾撥臉色木然或神色惶然的潰兵,他都沒起身,直到他看見班長他們四個奇形怪狀的國軍走過來。
一看他們裝束,就是裝備最為精良的德械師士兵,因為最顯眼的標誌就是頭上的M35德式鋼盔,為了避免在鋼盔正面給敵人留下顯眼的瞄準標誌,他們的青天白日帽徽是裝在鋼盔左右兩邊的,但是不知道他們幾個是87師、88師還是教導總隊的(鐵師傅還沒有看清他們胸牌上的88D標誌)。
班長四個人首先給鐵師傅的感覺就是神色完全不同,沒有一般潰兵那種垂頭喪氣的樣子,倒像是在執行一項任務,另外就是裝束整齊,裝備精良,四個人都帶有短家什-三人挎着駁殼槍,其中一支是M712,因為他的主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四十多的老上士把槍盒結合在槍上當槍托,那20發的長彈匣和左側的選擇鈕很容易辨認。
而跟在老上士後面的那個中士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腰間居然掛的是柯爾特M1911A1的皮質手槍套.他左肩還背了一支步槍,右手提着一個籠子,裏面甚至真有一條小狗。他的步槍一般人不認識,但鐵師傅認識,那是一支捷克產的zh-29半自動步槍,因為國民政府還組織過十一廠對它的仿製,無奈零件太精密,仿製不成功只得作罷。年輕的中士把彈匣取下後用一塊藍底白花的細布把扳機、槍栓整個裹了兩層還打個活結拴起來,這是深知zh-29特點的老兵才會做的事-這槍製作精良,但零件公差小,稍有異物就容易出故障,所以不打仗的時候都是擦拭乾凈后小心謹慎的包好。
後面並排走着一個機槍手和一個背着乾糧袋的老兵,都挎着駁殼槍,但裝在槍盒裏看不出型號。
左邊的那個彪形壯漢扛着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居然是較少的原裝貨,要知道鐵師傅他們十一廠一直在仿製捷克式機槍,國軍裝備的捷克式中七成是仿製貨,只有中央軍裏面的主力部隊才能用上捷克原廠的。背上還有一個大背包,裏面鼓鼓囊囊裝滿東西,上面橫綁着一根備用槍管,看上去好幾十斤重,但壯漢渾不在意。右邊的老兵除了背着乾糧袋,還扛着一支中正式步槍。
鐵師傅等他們走近後起身,對最前面的班長說:班長,我跟你們一起走,咋樣?
班長也早就注意到這個穿着工裝,扛着中正步槍的漢子,看他眉目間帶着殺氣,就問:金陵兵工廠的吧?殺過鬼子?
因為88師的防區在雨花台,離中華門近,前幾天才去兵工廠搜羅過子彈呢,很多沒來得及撤離的師傅也一樣拿起槍跟鬼子干,不過他們大多都是被組織上城牆去打的。
鐵師傅也沒有細說自己是十一廠的,說:嗯,兵工廠的,父母都被鬼子炸死了,殺過幾個鬼子,還要多殺點給他們報仇!
小三走上前與鐵師傅交談:師傅貴姓?我們不去收容檢查站哦,我們是準備上山自己打鬼子。
鐵師傅說:免貴姓鐵。去哪裏都好,只要打鬼子就行。
又說:你的zh-29步槍好是好,射速快,就是打遠了有些不大准了吧。
小三和班長都大吃一驚,遇見了內行哦。
班長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覺得這次上一百五十公尺就打不大准,淞滬會戰的時候還沒這毛病呢,以為是自己瞄準有問題,但打中正式就沒這個毛病。
鐵師傅講:這個槍我們廠仿製過,沒有搞成,但我打了很久,裝配過很多次的。毛病出在準星上,中正式的準星在槍管上,與表尺缺口形成了一根直線,沒有磕磕碰碰就不會破壞瞄準基線;但是zh-29的準星卻沒在槍管上,是在前面的一截套筒上。如果射擊次數多了,套筒與槍管之間的間隙慢慢加大了,瞄準時就受影響,射擊距離短倒不覺得,但打遠點就容易脫靶。
鐵師傅又說:這槍太精密了,進了灰塵砂礫或者射擊后的殘渣多了,就容易打不響,非得拆下來好好擦拭不可,忒麻煩。可不敢給新兵玩這個槍,不然過不了多久成廢鐵了。
說得班長和小三都笑起來。班長說:不過打起來確實好用,近距離壓着兩三隻三八大蓋打沒問題。
鐵師傅說:要是有車床工具,我倒可以把準星固定到槍管上的,以後就不會出現遠距離脫靶的事了。真搞不懂捷克人,捷克式輕機槍也是他們設計的,準星就在槍管上,偏生zh-29把準星安在套筒上面。
蠻牛也湊近插話了:這捷克式真是沒話說,那小鬼子的歪把子算什麼玩意,丑不拉幾的!
3.
又到分路的地方了,往西方就是皖西南的梅游縣,繼續往北就是滁州了,班長他們知道收容檢查站就在往滁州的路上。
班長站住,回頭跟大夥說:要上山,也不是什麼山都成的,要選山高坡陡林密的,看,右邊前面都是小山坡和丘陵,左邊遠處都是大山。我們往左邊去。
絕大多數潰兵都是往北邊走的,就他們五人往西邊的大山走去。
後記:
1.別動隊即忠義救國軍前身,軍統掌握之直轄武裝。
2.老卡今天才知道有人看呢,還以為都只看穿越、YY的,比如帶着有紅外成像的狙擊步槍去1937年打鬼子之類的。
3.老卡是軍人之家(不算世家),老丈人是二野軍大出來的,五十年代在杭州空五軍;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一個陸軍,在西藏軍區,小女兒嫁給老卡,在海軍。所以我們家就是陸海空齊全了。老卡的堂弟是在內蒙古守五師,同學裏面有23軍偵察營、54軍摩步旅、國防科工委、高炮7旅等等一大堆(接近30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