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盛法之世（一）
豈言天地無鬼神，垂髫稚子蘊靈根。
一枚紅丸吞入腹，自有仙路通崑崙。
正午，農田，艷陽。
此時將地翻開，讓埋於地下的泥土接受陽光的暴晒，能夠有效殺滅泥土中的細菌有助於作物生長，所以即使陽光灼熱刺目也仍舊需要繼續勞作。
一名少年，此時正在田中翻地，黝黑的膚色與稚嫩的面容很不搭調，少年的臉上此時滿是大顆的汗水，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都不受陽光的影響。
忽而，少年手中的鋤頭碰到了什麼堅硬的事物，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玉嗡鳴，那聲音說不出的好聽。
土中若是翻出了石頭之類的東西是要丟到遠處去的，這塊地已經被幾代人翻了數十年，按理說早就應該沒有這些東西了，不過難免有所遺漏倒也情有可原，少年伸手便向泥土之中抓去。
入手冰涼潤澤，這不應該是石頭該有的溫度，隨後卻又感受到了那東西的形狀，少年有些好奇地將之從泥土之中拿。
一枚淡紅色丸球，不足一握大小。
泥土裏拿出來的東西，難免會沾着一些泥土，這是極肥沃的黑土，所以尋常事物都需要用清水沖洗，然而這枚紅丸卻是極為順滑，少年只用手輕輕抹了抹，竟然就完全被擦乾淨了。
下意識地將之湊近到面前，又拿起來用太陽光映照着，依稀能夠看見這紅丸的內部並非凝固，而是似乎流動的液體。剛從泥土中掘出還不覺得怎麼樣，此時將這東西在陽光下一照，不消片刻一股濃郁的奇香就傳入鼻腔。
“好……好香啊。”少年自言自語道，聲音極好聽。
少年的喉結輕輕一動，咽了一口口水，緊盯着手中這枚來歷不明的紅色圓球，不知是年少無知亦無畏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少年鬼使神差地直接將這枚紅丸放進了口中。
說來也奇怪，摸着極堅硬的東西，一入口竟然瞬間就軟化了。
少年用牙齒輕咬，只覺得一股比之前的奇香還要濃郁百倍的香氣充滿了整個口腔，一股醇厚的液體不自覺地順着喉嚨被咽了下去。
初時是一股清涼順着喉管進入肚子，剛一着落到肚子裏卻只感覺彷彿是吞下一塊烙鐵一般，滿腹的炙熱熔岩，那少年捂着肚子直接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
諸天行止皆穩健，自強不息納雄渾。
十地形勢平且坤，厚德載物鎮鬼神。
午夜，武場，寂靜。
不同於白天的喧囂，夜晚的武場異常安靜，不過武場向來都是陽氣集中的地方，所以即使到了午夜也沒有讓人恐懼的詭異氣氛，但是安靜的環境裏哪怕是一點點的聲音也會被放大。
此時武場裏就時不時地傳來一陣沉悶而細小的怒吼聲。
一名身材有些單薄的少年正在捶打着對面的沙袋，小小的拳頭與大大的沙袋之間的對比極為明顯。
少年的身體其實還算健碩，若是換做尋常莊戶的孩子，恐怕已經算是家境殷實了，但是若是按照習武之人的標準來看的話，卻又遠遠不夠了。
以這樣單薄的身材習武很容易會受傷，且不說後期習練那些困難的招式手段，就算是前期的打熬筋骨都會有不小的風險。
然而少年卻仍舊是沒有絲毫鬆懈地捶打着面前的沙袋，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為此需要承擔什麼樣的負荷，看少年的眼神面前這裝滿細沙的牛皮口袋彷彿是他心中某個象徵。
堅定而執着。
少年注意不到的是，隨着他一拳接着一拳的捶打，原本皎潔的月光開始蒙上了一層朦朧，一縷縷細微不可察覺的輕薄霧氣開始朝着少年所在的武場匯聚而來。
少年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彷彿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拳頭與沙袋，伴隨着一拳又一拳砸落在沙袋上，一道道纖薄的霧氣開始環繞少年的周身。
“嘭！”終於，伴隨着沙袋一聲沉悶的破碎，少年的拳頭直接貫穿了沙袋，然而，少年的體內也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掉了，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直接仰面躺倒在了地面上。
“要死了嗎？真是很不甘心呢。”少年望着滿是繁星的天空，失去了對身體的全部控制。
……
巧登天門幼子行，百丈石階身量輕。
十年一覺長生夢，幸得真仙未忘名。
清晨，山徑，微涼。
山裡相比於鬧市，總是要涼上一些的，所以雖然山外已是初夏，但是山裡清晨仍舊是要多穿一件衣服的。
于山下，有一個少年手持着一把長帚在一階一階地打掃着石階小徑。
這山叫什麼山少年不知道，少年只知道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在這山裡生活，也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拎着這長帚掃這條山徑。
山是小山，徑是小徑，人是小人。
春季多瘦獸，夏季多蚊蟲，秋季多落葉，冬季多積雪。
所以這山徑一年四季里都不甚好打掃，但是少年卻是每天都會由山下向山上，一階一階地將之打掃一遍。
一日一次，掃過一階之後即使是復又落上草葉也不會回頭，如是每日如此已經不知經年幾何了。
上山初時寂寥辛苦林林總總兼而有之，少年心性跳脫自由，也曾思慮過離去卻終究沒有。
少年身形甚高然而卻不雄壯，握持長帚的手白皙且穩正，每掃一下都會將一級石階上的雜物掃到一旁。
身上是已經棉布長袍，此時穿着不冷不熱正是合適。
小徑不長，終點是少年棲身的小觀，僅有三間小屋一口水井而已。
平日裏少年掃完石階之後都會回小觀燒水煮飯。
今日卻與往昔不同，遠遠地少年就看見小觀門口站立着一位麻衫儒生。
初春季節，露水慎重，儒生的麻衣已經潤澤了，顯然不是剛到。
少年看見這儒生卻也不見絲毫着急的神色，仍舊是一階復又一階地將面前的小徑掃乾淨，持帚掃徑一路行來。
少頃，少年就來到了麻衫儒生的面前，看着這俊朗非凡的儒生，苦笑着問道：“仙人終於是想起了小子。”
“從未忘卻。”儒生一笑。
少年看着麻衫儒生，問道：“那為何直至今日才到。”
“仙路素多劫難，不敢稍有輕慢，唯恐誤人平生。”儒生揖首。
“如此嗎？”少年苦笑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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