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齊晉二六八年冬,開局
【竇淮生】
齊晉二六八年,大鞅國羨曦五年,冬。
大雪六寸厚,世界已無其他顏色。
竇淮生用一大堆柴做實驗,才成功生好了不大不小的火。
他摟着揚湯蜷在火邊,看着火苗出神。
揚湯,一隻長得很辟邪的黑貓。
這雪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冷,但他一直都是宅男屬性,況且大雪封路,他現在頂風出門也很困難。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天,木屋內快要彈盡糧絕了。
很幸運,穿越開局自帶一套房,糧食和貓應有盡有;很不幸,大雪使得他與世隔絕,廚房裏的儲備糧快要被消耗完了。
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就在想,我得做些什麼,才能成為主角呢?
這時他會下意識地瞧看窗外的雪,然後放棄了這個念頭。
穿越過來的季節太不對了,既不是月黑風高殺人夜,也不是天乾物燥放火天,還沒有來得及干一票大的,就被這麼厚的大雪埋沒了理想。
首先聲明他不是什麼反社會心理變態,他只是想在那樣的夜裏救下快要被殺了的人,救下即將被燒了的房屋,然後爭當感動社會十大傑出人物之一。
真的,竇淮生真的是這樣想的。
即便成不了主角,起碼找份營生也好。
這雪下得竇淮生直嘬牙花子的,生長在中國柔軟江南的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好看,但也太無情。
竇淮生清醒了兩個時辰,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這次,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一個女孩,左眼受傷,一直帶着眼罩,月光膚色丹鳳眼,長得傾國傾城,冷着臉坐在一棵鳳凰樹下。
但這棵樹有點不對勁,陰森森的,竇淮生就覺得身上一陣發冷,那個汗呀,嚇得全憋在了毛孔裏面出不來。
女孩看見了他,沖他一笑,這會兒又笑得十分好看,眉梢眼角都有話一般。竇淮生便一下不覺得那麼冷了。
他醒來時,揚湯不見了,雪停了,但雪還是那麼厚,這不是他的錯覺。
現在的時間大約申時,他發覺再也不能這麼坐吃山空下去。於是站起身來,準備好了外出可能要用的一切,系了一個小包袱,往背上一褡,就出了門。
但是出師不利,沒走多遠就踏了空,因為這雪太厚了,世界只有一個色彩,近處也是白的,遠處也是白的,山上是白的,山下也是白的。
哎呀一聲,他就消失在了白色的雪道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摔到哪裏去了。
只是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木屋內。
只不過身邊多了一個女孩。
女孩不說長得多好看,就是頭髮扎得太過隨意,本來臉蛋就沒多大,結果兩鬢沒有扎住的碎長劉海還擋住了一部分,像個女巫一樣,頗有幾分神秘感。
“我救了你,你不用太感謝我,你要實在過意不去,讓我去你家蹭頓飯就好了。”女孩的眼睛,皂白分明。
“我這裏已經沒有吃的了。”竇淮生搖搖頭。
“噢這就是你家啊,”女孩眨眨眼,“那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出去蹭飯去吧?”
竇淮生就這麼怔怔地看着這個把蹭飯說得這樣隨意的女孩,一臉不可思議,心說,是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麼隨便,還是這個女孩不太正常?
他來這裏五天,五天雪沒停,他也整整五天沒出過門,更別說碰到這個世界的人了。
這個女孩是他在這個世界碰到的第一個人。人的思維難逃先入為主,竇淮生對這個世界,感到了一絲害怕。
【周永汋】
女孩姓周,名永汋,二十來歲——沒有字號,因為故事不需要,多設計兩個名字咱也記不住,咱也用不上,大鞅都城恙城東郊長安縣一私塾先生的書童。
家裏是做糧油生意的商賈,還算趁錢,在縣裏也算是有排面的人家,這個世界,商人地位是用錢堆起來的,家裏富裕,地位就不低。
這天是十二月十五日,周永汋和母親鬧了點矛盾,一賭氣就離家出走,不過這才是第一天,因為雪太大了,剛從家裏出來就被風雪逼得在道邊上一個荒廟裏待了大半天,一直等到風雪停,才重新上路,出離了長安縣,來在了麒麟山。
到這個鐘點,已經是申時,周永汋踏着雪往山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累倒在厚雪裏不走了,大雪拖住她的小腿,寸步難行。
她閉上眼睛,渾身冷得發抖。但她在笑,她覺得好玩。
周永汋並不是時常這樣瘋瘋癲癲的,只有大雪才讓她如此。
她喜歡大雪,越大越好,雪裏藏着寶藏,越厚的雪裏藏的東西越珍貴。
“你要玩離家出走可以,多走遠點再停下來休息,別被我逮住了,盤纏都給你沒收。”
母親冷酷無情的聲音猶在耳畔,嚇得周永汋一哆嗦就爬了起來繼續走。
再往前,就突破自己第十一次離家出走新紀錄了,她得再走遠些。母親不是個神仙就是個妖怪,她一直這樣認為,不論她離家出走往哪個方向,第二天總是會被她母親逮住。
但是她剛一站起來就再一次被絆倒。
這雪地里果然有寶藏?
不,雪地里藏着一個人。
四十來歲,鬍子拉碴,邋邋遢遢的,長得挺斯文的,卻不修邊幅。
周永汋腦內串上一股子熱血,這人得救!救人一命勝造七座皇宮——在周永汋看來,皇宮比浮屠好使。
再往上面看看,有一間木屋,那太好了呀,正好把這人運到那木屋裏,給他暖和暖和,順便等他醒了和他交個朋友。
閉門在家靠父母,出門在外靠朋友。離家出走就是江湖的開始,打從一開始就遇見朋友,這趟出門肯定順。
雪地里這人不是竇淮生還能是誰?於是竇淮生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又躺在了自己的木屋裏。
“呃……”竇淮生故作沉吟,然後說:“雪雖然停了,但路上不太好走,這荒山野嶺,哪家給我們蹭飯呢?”
“說得也是哦,”周永汋抱着胳膊,冥思苦想,也想不到答案,她不想走回頭路,她總覺得她母親就在後頭等着她,她要回頭一走,這趟離家出走就算是失敗了。
“山下有什麼?我們現在只能下山吧?”竇淮生問。
周永汋這趟出門雖然是意氣用事,但也算籌謀了有那麼幾個月了,就差今天這點契機。
她包袱里還裝着出走地圖,先從長安縣出來往東走到麒麟山,然後上到山頂或者乾脆就在半山腰繞個半圈從麒麟山東面下山到臨縣含槐縣。
先在含槐縣跟着街頭那些藝人學會捏泥人這個手藝——泥人最聞名的還屬含槐縣的泥人,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泥人攤少說數十,多則數百,隨便找個手藝師傅就行。學會了心心念念的手藝,那時候再想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現在下山不是不可以,反正是不走山西這條回頭路就行。但東南北這三條,周永汋能走,竇淮生他不能走啊,他腿受傷了,綁着藥膏和布條,還不能動換呢。
“你離家出走怎麼不帶東西吃?”竇淮生無語。
“長安縣的東西都吃膩了,不想帶了,我想着我腳程快啊,我肯定能在餓之前趕到含槐縣的。”
“那你現在餓嗎?”
“不餓呀。”
“那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先去含槐蹭飯吧。”
“那怎麼行?”周永汋皺了皺眉頭:“我得講義氣,你是我朋友,我不能放任你不管讓你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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