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齊晉二六九年春,鳳凰葉
【歐陽寮】
得到了歐陽寮的許可,向懿爬上鳳凰樹,摘下幾片鳳凰葉來,然後把鳳凰葉磨成粉末,用水沖成一碗湯,這顏色看起來和渡路湯差不多。
看着向懿將湯藥喂臨淵喝下,歐陽寮忍不住詢問起了這之間各種千絲萬緒的真相。
當閻子淮知道黃泉劍會聽命於萬甫芻是因為萬甫芻加在黃泉劍上的縛靈禁術之後一心想要解除禁術。
南廷門一戰,萬甫芻雖死,但閻子淮也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力氣,就倔強地爬起來黃泉劍和劍靈臨淵解除禁術。雖然向懿和臨淵都得到了解放,但是閻子淮因此受了二次內傷。
若不是能夠藉由將軍府婚禮賀宴將黃泉劍交給歐陽寮,若不是荽蕪及時勸阻,閻子淮怕是會一路吐着血闖進皇宮,將黃泉劍放在歐陽寮的身邊,然後回去又要大病一場。
歐陽寮聽了向懿的話,心裏彆扭得很。
閻子淮是真固執,固執得讓人心疼。
但不僅僅是閻子淮如此固執,她的劍靈臨淵也非常固執,正因為一層縛靈禁術對臨淵沒有用,所以萬甫芻又在臨淵身上加了許多層惡靈,最後還把向懿給鎖了進去,於是閻子淮解除禁術之後,臨淵久久都沒有恢復過來。
向懿一直在一旁照顧臨淵,歐陽寮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果沒有向懿,就得他來照顧臨淵,而他又什麼都不會,不僅他很手足無措,臨淵也得不到更好的休息。
只是有時候,歐陽寮還是想幫上些許忙,但自己有插不上手會有些尷尬。
歐陽寮也從向懿那裏得知了向懿與閻子淮相識的過程,卻越發看不透閻子淮。說她冷血無情,卻為了向懿怒殺傅龐聲,說她有情有義,為何又把如此殘酷的消息告訴自己,讓自己無可奈何……
臨淵不能再受風寒,每天定時得喝葯,定時作息,她不喜歡說話,歐陽寮每次想問她什麼時,看到她的那一張冷漠的臉時,歐陽寮只能妥協,然後轉而問向懿。
但是向懿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歐陽寮這些天把所有人拒在大殿外,不得打擾殿內人的休息,甚至有時候,他想把自己也關在大殿外,歐陽青去找他,他也是走出殿來跟歐陽青說話。
他試圖做些事情——比如鳳凰葉粉末放進熏香的爐子,點燃放在茶几上。只是這香味與生葉子的香不一樣,沉沉鬱郁,令人昏昏欲睡。
臨淵皺着眉頭,乾澀的喉嚨終於說了一句:“把熏香撲滅。”
歐陽寮在伏案看着書卷,好不容易聽到她說了一句話,欣喜又匆忙放下書卷把熏香撲滅,他手忙腳亂,以至於書卷嚇得滾到了地上。
向懿以為是驚擾到了歐陽寮,跪下來向歐陽寮道歉,歐陽寮連忙擺擺手,小心翼翼地去把熏香滅了。
後來又過了許多天,臨淵的臉色好了很多,但是歐陽寮發現她並不能走路,一問才得知她天生雙腿無力、肌肉萎縮。
“所有的劍靈都這樣嗎?”歐陽寮小心問道。
向懿抱拳施禮,低頭回答:“一把劍鑄成之後以血養劍三年能覺醒劍靈,可惜黃泉劍鑄劍師桃毋大師鑄成黃泉劍后兩年,卻死在了嫉妒他的同門手下,養劍期不足,臨淵覺醒后,便無法行走。”
真抱歉聽到這個消息。歐陽寮心裏道歉着,不知道為什麼沒說出口,可能說與不說於臨淵都沒有關係。臨淵不用接受任何道歉。
風刮進來,臨淵忽然咳起嗽,向懿急忙又去把窗戶關上。
一片鳳凰葉子隨着風飄到歐陽寮書案前。
“鳳凰葉落,天下將亂。”臨淵驀地長嘆一聲。
歐陽寮尷尬地保持着沉默,這話他聽過類似的,但那時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非常地生氣,甚至失去了理智,他脫口附和:“我知道,皇權沒落,外夷傾軋,禁器現,紫星落,三年後我就會死,大鞅國國危家傾,已到了無法力挽狂瀾的地步了。”
“三年還能做很多事情。太子殿下想改變嗎?”臨淵平靜地閉上眼睛,她的聲音清冽,透亮,冷且不容置喙。
“想。”同樣是不受控制的回答,歐陽寮只說了一個字,斬釘截鐵。
“當年萬甫芻帶走十二忘川禁器,以為那些禁器會乖乖落到他的手中,可是禁器離開地府,卻因為被怨氣陰氣更加深重的地方所吸引而散落在了五洲四海。擁有了禁器的人若非有強大的精神自控力,就會被禁器所控制,成為禁器的奴僕,變成殺無止境的狂徒。就算是天神降臨也不是無法改變一個國家的國運,但大鞅至少不能毀在忘川禁器的手中。”
臨淵語畢,屋內寂靜無聲。門外忽地有侍衛來報,說公孫碧鳶請見。
歐陽寮沒想到這個時候公孫碧鳶會來找自己,她剛與程也成婚不久,不好好在府里當幾天大奶奶的日子,跑這裏瞎鬧什麼?
但不由多想,歐陽寮觸了電一樣從床邊彈了起來,習慣性地囑咐向懿幾句,便匆匆忙忙離開了房間。
“你來做什麼?”他壓低了聲音。
“太子殿下,我是來辭行的。”門外公孫碧鳶深施一禮,身邊站在程也。
“去哪兒?”
“綿北戰事告急,袁將軍……戰死了。”
【呼延特】
虎樓關隘可以說是大鞅最北的城關,向南到樵州統稱為綿北,綿北定司府設立於齊晉四十三年,鞅武帝在位之時。
在此之前,虎樓關隘還不是大鞅的領土,甚至高涼坡都已經被外夷奪走,鞅武帝歐陽煅剛剛繼位便御駕親征,一路北上橫掃千軍勢如破竹。
不僅奪回了高涼坡,還一直將外夷各族趕到了虎樓關隘之後,劃了條界線,找了塊石碑壓在那裏,後來又於高涼坡設立了綿北定司府,定邊境安寧,司商賈流通,將管轄權全權交給了自己的心腹大將管理綿北。通商、又重修舊好,往後百年都無外夷再犯。
只是時間能改變一切,能讓一顆石頭風化成灰,也能讓從前一個小小的部落崛起成一統北荒的大族。
呼延特坐鎮大帳,面沉似水地緊緊盯着被風微微吹動的帳簾,直到一名小將衝進大帳報告了呼延剿大捷歸來,呼延特緊鎖的眉頭才稍有舒展。
他大笑着站起身來,往帳外走:“吾兒在何處!”
營地外數隊黑帆鐵騎簇擁着中心那位少年歸來。
馬背上的紫衣少年身上並無太大外傷,不過右肩披着的北狐白絨沾了些血灰而已。
“父親。”
“剿兒這是你第一次單槍匹馬率兵出戰,有什麼收穫?”
“有點餓。”呼延剿將裹着袁秣馬的頭顱的布袋扔給呼延特,然後摸着自己的肚子,笑起來像一隻未諳世事的小狼。
齊晉二六七年春,虎樓關隘,駐北統領鄭謙戰死,副統領不敵棄城卻被呼延特屠城。
齊晉二六七年秋,萬門古鎮,削桿之戰,鎮守將軍甘定堂連勝幾場之後,卻在下屬的背叛和糧倉失火中殞命,而這一離間計和糧倉失火都是被呼延剿的計謀。
齊晉二六八年夏,佛將山、悉樹關,大鞅有了增援,韃鞧敗了幾次,卻在休戰一年之後發起猛烈反攻,致派來綿北增援的梁血月、書厚、羅均將軍紛紛犧牲。
這次猛烈反攻和當時韃鞧強攻庶酈有異曲同工之意,韃鞧大勝,直逼綿北定司府高涼坡之後立馬休戰,在悉樹關開始修生養息、建立城邦,彷彿之前沒有發生任何戰爭。
悉樹關離高涼坡只有四十里地,定司府不敢輕易發動進攻,但時時刻刻提防着韃鞧的偷襲,由於精神連續高度緊繃了幾個月,許多守將都受不了了。
齊晉二六九年春,韃鞧乘勝追擊,破了高涼坡的防禦,這一戰前夕,呼延剿向呼延特提議與袁秣馬一戰希望呼延特不要插手,由他單獨率兵出征,就當作給他練手。
呼延特雖然嘴上同意了,但一直很擔心這一戰,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完勝歸來,還手刃袁秣馬,提着袁秣馬的頭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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