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清盈穿越了。
一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煙粉色輕紗幔帳,彩畫浮雕的藻井,金線繡花的地毯……還有一個小宮女撲到她床邊,哭哭啼啼,“公主,您總算醒了!”
宋清盈呆住,等反應過來,內心一喜:穿成個公主?還不錯嘛。
若問穿越最好的身份是什麼,莫過於太后、女皇、公主這三者。
不過唐朝公主和宋朝公主可不是一回事。
她正想裝失憶套一下朝代信息,還沒開口,就見小宮女繼續哭道:“叛軍已經攻進後宮了,公主咱們該怎麼辦呀?”
宋清盈懵了:???
不是吧,不是她想得那樣吧?
然而,殿外傳來的宮人逃竄聲,搶奪物品的辱罵聲,隱隱約約的戰鼓聲,都無比清楚地告訴她——小宋你清醒一點,國真的要亡了!
宋清盈深吸一口氣,還想再掙扎一下,“皇帝呢?宮中的侍衛呢?我怎麼說也是一公主,不會連個侍衛都沒有吧?”
小宮女哭道,“陛下在太極宮放火自焚了,侍衛都跑光了。”
認清現實的宋清盈差點沒撅過去,好傢夥,她直呼好傢夥!她宋某人造得哪門子孽,才經歷車禍現場,睜眼又來一個亡國現場。
床邊的小宮女還眼巴巴望着她,“公主,怎麼辦?”
宋清盈望天,她哪知道怎麼辦,她只是個遭遇無妄之災的花季少女啊!
雖然心裏想着“算了,累了,躺平等死吧”,但掙扎兩秒,強烈的求生欲還是讓她一個鹹魚打挺,從床上蹦了下來,“還能怎麼辦,跑啊!”
從後門跑出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四周都安安靜靜不見人影時,宋清盈還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大概已經脫離毒圈,不在攻擊範圍內。
然而,現實教做人。
言情劇是轉角遇上愛,她是轉角遇上叛軍。
那一隊叛軍的領隊是個絡腮鬍大胖子,一見到宋清盈,小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乖乖隆滴咚,好俊的小美人!”
特意換上太監服的宋清盈,“…………”
果然,現實不會像國產古裝劇那樣全員眼瞎,換套男裝就認不出是女的。
也怪她,對自己的平胸太自信了。
“你們不準碰公主!”
眼見着大胖子領隊就要朝宋清盈伸手,小宮女寶蘭忠心耿耿的擋在前頭,“公主,你快跑,別管奴婢!”
宋清盈看了看前後左右,手持刀劍的叛軍:欲言又止jpg.
“蘭啊,你家公主我也沒長翅膀。”她拍了拍寶蘭的肩膀,將人拉到身後,上前一步,迎面看向那胖子將領,“我是本朝的公主。”
“公主又怎樣,方才我們另一撥兄弟就抓了一個公主,嘿嘿嘿。”
大胖子領隊不以為然,目光淫-邪的打量着宋清盈,“看你眉心這點硃砂痣,難道你就是昏君最寵愛的永樂公主?嘖嘖,果真如傳言中那般,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兒。”
宋清盈穿過來只顧着逃命,壓根還沒見過這具身體的模樣。
如今見這大胖子朝她伸出咸豬手,她一邊避開,一邊喊道,“我警告你啊,你別亂來!小心,小心我……”
“小心你怎樣?你喊啊,喊破喉嚨也沒人救你,哈哈哈哈哈哈。”
宋清盈:……媽的,你這台詞好特么古早啊。
現在也不是吐槽的時候,她大腦飛轉,忽然福至心靈,大喊了一聲,“我認識你們主帥!你們要敢欺辱我,你們主帥決不會輕饒的!”
她喊得中氣十足,那大胖子真被她唬得一頓,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她,“我們主帥怎麼會跟你這個亡國餘孽有關係?”
“有的!怎麼沒有!”
宋清盈從寶蘭一路上的吐槽上,得知叛軍主帥原是本朝的禁軍統帥。她尋思着那主帥曾在朝中當差,自己強行碰瓷,也許能碰上一碰?
“當年你們主帥在朝中為官,對本公主一見傾心,只是那時我年紀尚小,他愛而不得,從此我就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宋清盈瞎話越編越順,張口就來,“白月光你們知道吧?就是他的夢中情人,心裏的仙女!若是讓他知道你們對我不敬,哼哼,你們就等着死吧!”
她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莫說叛軍,就連寶蘭都懷疑是不是有這麼一出了。
那大胖子狐疑的盯着宋清盈的臉,一番思忖后,冷哼道,“是真是假,將你帶到主帥面前便知道了。”
宋清盈心底發虛,面上卻抬起下巴,故作鎮定,“這還有假!”
雖然不知那主帥是個什麼角色,但能苟一秒算一秒,總好過現在被人欺辱。
大胖子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咧開嘴,露出個陰森的笑,“你得知道,在我們主帥面前撒謊的人,一般都死得很慘。”
說罷,擺了下手,“永樂公主,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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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胡老弟,你也逮到一個啊?你這個長得可真漂亮。”
“那可不,這可是昏君最疼愛的永樂公主。你後邊這個也是公主?已經嘗過味了?”
“嗨別提了,差點就成了。主帥突然傳令來,說是皇族成員一律先帶去紫宸宮清點,違者軍法處置。”
在押去紫宸宮的路上,宋清盈這隊還跟另一隊人碰上。
看着對面隊伍里的那個清麗小美人,寶蘭小聲驚呼,“是四公主。”
宋清盈完全想不起原主的記憶,但想着對方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姐妹,且都落到個亡國的下場,大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之感。
她頗為友善的看向對方,對方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宋清盈,“???”
寶蘭壓低聲音,“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傲氣什麼呢。公主,咱別理她。”
宋清盈:原來之前就互相不對付了啊,懂了懂了。
於是,一路無話的到了紫宸宮。
正值午後,青色琉璃瓦在明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可對宋清盈來說,那座恢弘壯麗的宮殿卻顯得格外壓抑,像是個張着血盆大口的吃人野獸。
一想起歷史上的亡國公主的凄涼下場,宋清盈就覺得腿軟,想哭又哭不出來。
剛跨進門檻,只聽見裏頭傳來一陣陣嘈雜的哭聲、求饒聲,在偌大又空蕩的殿宇里,顯得格外詭異。
寶蘭怯生生道,“公主,奴婢怕……”
宋清盈笑得比哭還難看,“誰不是呢。”
主僕倆人你挽着我,我挽着你,臉色慘白的往裏走。
大殿內金碧輝煌,平整的印花地磚上跪着一群華衣美服的女子,那一張張花容月貌的臉上寫滿驚恐與迷茫。
毫無記憶的宋清盈估摸着,這些大概是後宮妃嬪?
果不其然,一路安靜的四公主忽然朝那堆人喊了一聲,“母妃!”
要不是被叛軍用刀抵着,她怕是直接衝過去了。
宋清盈掃過那群環肥燕瘦的美人,試探的問寶蘭,“我的母妃……”
寶蘭一臉奇怪看着她,“公主你是嚇糊塗了么,柔妃娘娘五年前便仙逝了。”
宋清盈尬了一瞬,摸了下鼻子,“我記得的,只是感慨一下,還好我母妃沒遇到這種場面。”
起碼能留個全屍,風光大葬,不像現在……待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死。
“你們倆又嘀咕什麼呢,都當亡國奴了,還這麼多屁話!”大胖子將領不客氣的推了宋清盈一把,呵斥道,“去,去那邊老實跪着。”
宋清盈踉蹌一步,一句“推你爹呢”差點脫口而出,愣是被他手中的刀嚇得憋了回去。
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深吸口氣,識時務的帶着寶蘭往殿中央走去,剛尋好一塊空地,就見一道人影“唰”的一下從她眼前飛過。
“寧為宋國鬼,不為狗賊奴!”那道鵝黃色身影凄厲喊道,“陛下,嬪妾來陪您了!”
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
那撞柱自殺的妃子,鮮血四濺,還有幾滴濺到了宋清盈臉上。
宋清盈:瞳孔地震。
救命啊!!!
死人了!!!
那妃子的屍體離她不到一米,半張臉被鮮血掩蓋,眼睛還睜着,滿是不甘。
宋清盈簡直要嚇尿了,膝蓋一軟,啪嗒癱倒在地。
“福貴人,嗚嗚嗚!!!”
“怎麼辦啊,我們該怎麼辦啊嗚嗚嗚嗚……”
猝不及防的撞柱明志,讓四周壓抑的哭聲瞬間爆發了。
宋清盈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目光獃滯的看着那具屍體被士兵拖下去,只覺得渾身發冷,涼意從尾椎骨遍佈全身。
再看那些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的美麗女人,沒了王權的庇佑,她們便如草芥般,隨意可殺。
她宋清盈,也是其中一員,一隻沒有人權的螻蟻。
大殿內的氣氛持續壓抑,直到一聲粗獷的通報聲響起——
“主帥到!”
頓時,殿內鴉雀無聲,靜可聞針。
一陣橐橐的靴子聲響起,那人許是穿着沉重的兵甲,行走間有金屬碰撞的泠泠聲,聽起來格外陰冷。
叛軍們朝那人行過禮,又去催促地上的女人們,“都跪好,哭什麼哭!”
很快,哭哭啼啼的女人們都瑟縮着跪好。
宋清盈也跪着,垂着頭,不合時宜的想,怪不得小燕子要搞什麼“跪的容易”,地磚的印花膈得真疼吶!
聽動靜,那叛軍主帥踏上白玉階梯,坐上了殿前那把龍頭交椅。
有人與他稟報着,“主帥,昏君已自焚於太極宮,劉皇后和徐貴妃於鳳儀宮服毒,屍首收攏在偏殿。記錄在冊的妃嬪共六十七人,算上方才撞柱的那個,共折損十三人,餘下五十四人,另外還有三位公主,台下俘虜共計五十七人,名單在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稟告的話音剛落,宋清盈就感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她頭頂,看得她頭皮發麻。
她本能的將腦袋埋得更低,嘴裏碎碎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好在很快,那道令人壓抑的視線挪開。
“將昏君屍首懸於菜市口示眾,至於死了的妃妾,禍不及女人,尋口薄棺,葬了。”上頭傳來一道沉冷的嗓音,威嚴又磁性。
部將領命,又問,“這些女人,主帥打算如何處置?”
上座之人輕扣劍柄,語調淡漠,“白先生,前朝是如何處置這些人的。”
被稱作白先生的謀士答道,“前朝皇族,男丁無論老幼,一律梟首;女眷充入教坊為妓,或入掖庭為奴。”
此言一出,殿內的女人們顫抖起來,兵將們都激動起來。
“主帥,弟兄們跟着您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推翻了那狗皇帝,這些女人不如就賞給兄弟們,當作犒賞吧?”
“是啊是啊,進掖庭當奴婢多可惜,就讓兄弟們一人挑個喜歡的!”
“對對對,皇帝老兒昏庸無道,自焚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就讓我們玩玩他的女人吧。”
宋清盈明顯感受到好幾道猥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看到肉骨頭的野狗,她胃裏噁心的直翻滾。
有膽小的又哭了起來,“倒不如與福貴人一起死了,起碼還落個清白。”
還有膽大的,比如宋清盈身旁的四公主——
“主帥,那昏君向來不喜我們母女,他造的孽,與我們又何干係。求主帥大發慈悲,只要您赦免我和我母妃,我願意伺候主帥……”
宋清盈:我去,還能這樣?
她稍稍偏頭,覷向四公主,只見那張清麗的臉龐帶着嬌羞與期盼。
啊這……這副少女懷春的樣子,是認真的?還是演的啊?
眼見皇室公主自薦枕席,殿內的兵將們都曖昧的笑了起來。
那大胖子將領也開了口,“主帥,方才永樂公主也說,她與你有過一段舊情,屬下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屬下恭喜主帥抱得美人歸。”
突然被cue,宋清盈心裏一個咯噔。
她狠狠地瞪了那大胖子一眼,順便在心裏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視線都朝她看來,她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這時,一陣金屬碰撞聲響起,上座那人站了起來。
聽那腳步聲,像是朝她走來。
宋清盈:我靠,什麼情況,當場打假嗎?
不多時,一雙沾着血跡與灰塵的黑革雲頭靴出現在眼前。
宋清盈呼吸一窒,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須臾,頭頂陡然響起一道沉金冷玉的聲音——
“聽說,我與你有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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