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的男朋友08
周三,下午。
陸思意、顧畔,還有首先發現了這件事情的鄭威,站成了一排,齊齊地盯着圍牆上的一面黑板。
那面黑板上並沒有花,而是有一個聖人。
聖人立於黑板一側,衣服是同他們的天使一樣的古希臘天神的裝扮,而聖人又手握一個聖杯,聖杯發出的光芒是第一部分文字的背景。
在黑板的另一側,也有一個聖杯,光芒是第二部分要寫的文字的背景。
天使,聖人。
翅膀,聖杯。
天使,聖人,以及,平等。
如果沒有高二(1)班畫在黑板上的天使在前,大家可能還會讚歎一下這個班級的創意很好。
陸思意想了想,確定這塊黑板所屬的班級,就是昨天那個進展最慢、一片空黑的班。
所以,這就很容易讓人懷疑,他們是在剽竊。
陸思意偷偷看了一眼顧畔。
顧畔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線,眼睛微微眯着,盯着面前的黑板。
而在他另一邊的鄭威,此刻開始破口大罵:“草!他們也太特么狗了!”
“這哪個班啊?哦,高二(5)班是吧,行,老子記下了!有本事在我們面前畫啊!中午偷偷摸摸地畫,算什麼本事?”鄭威仰頭,指着樓上高二(5)班的方向,“你們當什麼縮頭王八!”
下午的第三節課還沒有下,學校裏面很安靜,鄭威的罵聲如同平地驚雷。
陸思意確定有很多班級聽見了,但是,沒有人出來看。
大家都在上課,而他們班是由於物理老師臨時有事,這節課改成了自習。
“行了。”顧畔終於開口了。
“你不要擾民。”他看着鄭威道。
鄭威如同看到了天大的不可思議的事情,睜大了眼睛:“大神,這可是你的創意啊!是你的心血誒,就就就這麼被抄了!”
鄭威指着黑板:“你不生氣?!”
“大神生氣,可大神在控制。”陸思意默默道。
顧畔:“……”
鄭威:“?”
鄭威終於不用喊的了:“大神,你也別太生氣。”
“有氣就撒出來,別憋在心裏。”
“來,要不你跟我一起罵。”
“……”
顧畔很想讓鄭威閉嘴。
“一會兒你沒有把(5)班罵出來,把教導主任罵出來了。”顧畔道。
接着,他又眯眼看向了(5)班的黑板。
——事實上,即便教導主任過來,也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他們就是抄了自己的創意。
聖人嘛,不是很難想出來的元素。
而且他們的構圖也和自己的並不一樣。
有什麼證據嗎?並沒有。
顧畔偷偷看了一眼一直在他旁邊、從始至終都沒說什麼話的小笨蛋。
小笨蛋的臉拉得很長,似乎是沒想到還能有人這麼無恥。
於是,他的嘴角微微有些向下撇,眼睛裏散發出的光芒從平時的很溫暖變成了現在的很寒冷,甚至有些嚴肅。
他本來就很瘦、沒什麼肉的臉好像更瘦了,寬大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上去有些生氣,又顧及着現在大家在上課,沒能像鄭威一樣嚷嚷出來。
他剛才還說,自己在控制。
——還挺了解。
顧畔突然覺得自己心裏面沒那麼不爽了。
“我覺得啊,這事還是得告訴三虎。”鄭威突然道。
“嗯,我也覺得。”陸思意自顧自地接話。
——他確實有點生氣。
才剛剛高中,說抄就抄。
而顧畔的創意,又哪裏是平平無奇的人能抄來的?
學霸的天使雖然還沒有畫臉,但他已經在黑板上感受到了天使的悲憫和仁慈。而這個聖人……陸思意皺了皺眉毛。
只有形,沒有神。
顧畔的創意不可取代。
然而,無論再怎麼說,涉及到了兩個班級,還是有必要讓班主任知道的。
學霸對此沒有發表看法。
於是他們找到了三虎,把事情說了。
三虎聽完后擰緊了眉毛,大概是要保持班主任的威嚴,沒有拍桌子,但做了一點符合他名字的事情——
他氣沖沖地來到樓下,看到了高二(5)班的板報,又氣沖沖地沖回了樓,要去找(5)班的班主任理論。
他上樓的時候一步跨上兩個台階,每一步都好像要把水泥台階給踏出個窟窿。
第三節課下課了。陸思意三人按照三虎的要求,先回到教室好好學習。
然而,學是不可能好好學的。鄭威一回到教室,就把這事和班裏的人說了。
於是,整整一節大課間,變成了(1)班同學們的校園圍牆旁觀大賞。
陸思意倒是沒有再下去,因為顧畔沒下去。
顧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做剛剛還沒寫完的物理作業。
陸思意頓了頓,轉過了身。
“你是怎麼想的?”他放緩了聲音,問道。
顧畔抬頭,看了看他。之後紆尊降貴搭理了他,把手裏的卷子合上了。
又過了兩秒,他道:“天使不畫就不畫了。”
陸思意:“?”
大概是表現在了臉上,顧畔扯扯嘴角,從試卷下面抻出了一張草稿紙,骨節分明的右手拿起水筆,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長方形。
陸思意按住了那隻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你要重新畫?”
顧畔的手在他的手底下僵了一瞬,之後不動聲色地抽了出來:“重新畫,不可以嗎?”
“……”
陸思意看懂了顧畔眼神中的意思。
可以,很可以。
少年人張狂得意,洒脫妄為,大不了重新再來。
你抄我的,那我不要了,給你,老子畫個更好的。
陸思意眨了下眼睛,看對面的少年笑得恣意。
——他突然覺得,顧畔真的很好看。
“……那我陪你。”他看着顧畔,仰着下頜,笑了一下,“重新畫就重新畫。”
下午四點半的陽光斜斜照進窗戶,映在了少年好看的臉上。
顧畔有些呆了。
他不知道是因為小笨蛋的笑容太有感染力,還是陽光太強,照得人眼暈……
自習課開始還沒多久,三虎就把他倆叫了過去。
鄭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本來也想跟着去,但被三虎的一句“有你什麼事兒啊,好好寫作業”給摁了回去。
三虎和他倆表示,(5)班同意改風格,班主任也嚴肅教育了相關同學,這個小插曲就算是過去了,讓他倆的板報該怎麼出還是怎麼出。
但顧畔開始梗脖子:“老師,我們準備重新畫。”
“重新畫?!”張彪正準備喝茶,聽到這三個字差點嗆到。
“不用重新畫,這件事情和你們沒關係,我也會和教務處的老師反應的。”張彪擺手,“重新畫,沒有必要。”
“不是,老師。”陸思意解釋道,“別人拿過去的東西,我們不要了。”
我們畫個更好的出來。
雖然顧畔沒跟他說自己想再畫個什麼,剛剛也只是在紙上胡亂塗了幾筆,但陸思意覺得自己有毛病——他無條件地相信了學霸就是能搞出一個比天使還牛逼的東西。
“你們是不是有毛病?”張彪徹底放棄了手裏的茶杯,苦口婆心:
“老師是告訴過你們說,黑板報評比很重要,關係到了全班的榮譽。但你們是學生,平時還是要有主有次,要先緊着學習成績,如果我們比(5)班考得好了,這是比黑板報評比更能排得上名號的事情,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陸思意好像沒太搞懂三虎的邏輯是如何從不要重新畫跳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但他至少懂一件事情——三虎是說不動顧畔的。
而如果是自己,在現實世界中,三虎也許也能說動,畢竟陸社畜的宗旨就是“您都對,都可以,怎麼都行”。
但來到這裏之後,陸思意感覺自己的心態好像跟着學霸一起變幼稚了。
他不想甲方爸爸萬歲了,他只想順着自己的心意來。
最終,三虎也沒能成功說服他倆。於是三虎放棄了斯文的形象,推推眼鏡,指着他倆跳腳:
“你們想重新畫也行,但我有條件,啊,成績不能降!下周五周六月考,顧畔,你要是還考年級第三,丟不丟人?啊?至少再往上走一名。周曉輝,你上次班級排名是十五,這次至少前進三名,年級前進二十,這樣才行。”
顧畔:“……”
陸思意:“……”
少年人做的決定,爬着也要走完。
於是,晚自習下課後,陸思意提着從三虎那裏拿的超強光手電筒,坐在教學樓小門的台階上,給顧畔打光。
手電筒沉甸甸的,打出的光正好照在黑板中央,將少年略顯單薄的身影映在了黑板上。
顧畔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粉筆,黑板上映着他的影子,他抬着胳膊在黑板上方畫畫,腰背挺得筆直。
十五分鐘后,顧大神把新的構圖畫了個大概。
陸思意看出來了,他是徹底改了風格。
之前畫了個天使,連天使的頭髮都根根分明。這次他卻將粉筆掰成了小段,就用粉筆的側面在黑板上擦,擦出了一幅遠山近水,潑墨寫意。
而在山水近處,是一尾小船,一葉扁舟。
——按照設計,文字寫在大背景的山川上,和奔流河水的條條浪花里。
顧畔是有功底的。
等顧畔把粉筆丟進粉筆盒,陸思意也站了起來,手裏還拎着三虎給的超沉手電筒。
然而就在站起來的下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常有的事。陸思意想到。
周曉輝營養不良,蹲坐了這麼久,剛一站起來血液供不上大腦,緩一會兒就好了。
然而他緩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好。
不僅沒好,他還開始冒冷汗。
他聽到顧畔在叫他,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於是陸思意知道了,他耳鳴了。
——他又低血糖了。
他站不住,晃晃悠悠的,感覺自己彎下了腰,不知道手裏拿着的手電筒怎麼樣了,有沒有摔?
他感到顧畔扶着他坐下,便彎腰抱住了膝蓋,心想緩一會兒大概就能緩過來,書包里有什麼吃的嗎?
再之後,冷不丁地,他聽到遠處傳來了一句:“張嘴”。
他聽話地張開了嘴,感覺到嘴裏被塞進來了一個有些涼的東西,甜甜的,嚼一嚼,有巧克力的香味。
又過了一會兒,陸思意感覺自己身上被披上了另一個人的校服外套。
——他緩過來了。
但他的腦子出問題了,緩過來的第一句是:“巧克力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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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最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