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已
江予瑤跟宮璽發了一次爭吵,更準確的說,是江予瑤單方面與她爭吵。為了白梅雪當靶子的事情。
江予瑤以為,是宮璽與白梅雪之間的交易,為的是護住她。但這樣的做法,她不喜歡。宮璽最討厭所謂的靶子一事,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說來說去,皆是因為江予瑤不信任宮璽。宮璽像是被重鎚砸過似的,一下子沒了生氣。
白梅雪親自來見了江予瑤,先是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說道:“祝賀娘娘”
江予瑤坐在椅子上,肚子隆起的弧度很大,看着只覺得有些危險,讓人心驚膽戰的。白梅雪都沒自稱臣妾,江予瑤皺了皺眉,也沒怪她,有孕了,就想着積福。
“你起來說話吧”
白梅雪搖搖頭,“見到你第一面時,總覺得愧疚。每當我遇見陛下,想跟陛下更近一步時,那種愧疚的感覺就愈深。我不相信神鬼之談,卻也不由得敬畏”
“想來,應當是我前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跪着說話,舒坦些”
江予瑤就開始想,想着想着,發現自己有些想不大起來了。她這人,日子過得好了,忘性也就大了,對她不好的,記那麼清楚做什麼?報復過去,又能怎麼樣呢?她們自己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你今日過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話吧”
白梅雪搖搖頭,“是我要跟陛下做交易,也是我自己要當靶子。你跟陛下吵得太過了,宮裏頭到處都有耳聞,雖說掩蓋了由頭,我也能猜得出來。你太過心善,好,也不好。”
“我並非為你,而是不喜歡這樣”江予瑤摸着肚子,嘆了口氣。
“陛下只是太在乎你,不在乎別人而已。我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自己,並非為了你。按理說,我不該勸你的。只是…”白梅雪說到這裏,眼眶卻紅了。“我希望你跟她好好的,我能這樣見到,足夠了”
說完,白梅雪再度磕了個頭。
出了臨仙宮,白雪梅轉身看着關閉的宮門,衝著宮門鞠了一躬,“皇後娘娘,後人所願,帝后恩愛和睦”她之所願,定能實現。
白梅雪過來一趟,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說。她只說了靶子一事,是她自己想那麼做的。
江予瑤叫過青碧,讓她給陳燊傳個信,查一查白梅雪以前。
陳燊的動作很快,天還沒暗,白梅雪所有的過往都到了她面前。
放下紙張,那上面的一字一句,宛如血淚著成。江予瑤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已。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然而…白雪梅並沒有可恨到那種地步。
聽雨樓,宮璽與容貴儀面對面喝着酒,容貴儀快被宮璽這,要死不死要生不生的模樣折騰的精神衰弱了。還沒等她開口,陳福帶着一疊紙進來了。陳福看了看宮璽的樣子,果斷的把東西遞給了容貴儀。
容貴儀拿過來看了看,若是政事,陳福不會交給她,所以容貴儀也不扭捏,直接就看了。這一看,氣得她拍桌而起,看完一張換一張,在屋子裏氣的繞來繞去,最後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書架。
宮璽放下酒杯,問她:“發這麼大火?怎麼了?”
容貴儀快步走到她身邊,把手裏的東西拍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陳福在一旁補充道:“今日白妃娘娘去見了淑妃娘娘,白妃娘娘出了臨仙宮后,淑妃娘娘就讓青碧那丫頭去找了陳燊”
白梅雪的母親與容貴儀同出一村,村子閉塞,許多消息傳不出來,也進不去。可打仗偏偏波及到了那個地方。死的死,逃的逃。白梅雪的母親,就在這逃難的隊伍當中。在這途中會發生什麼事情,可以往最可怕的地方猜測,除了殺人吃人以外的,比那更可怕的。
白梅雪父不詳,但…她到了京都,卻進了白家,成了白家的庶女。她怎麼來的?誰讓她來的,她又遭受了些什麼,她的母親後來又怎麼樣了。這些,在這紙張上,寫的清清楚楚。
“早知道,當初給她拔蟲子的時候,就應該把她衣服扒了看一看的”容貴儀插着腰,想到當時給白梅雪拔蟲時,她居然沒有注意過這個,“不行,她現在體內有毒,要解掉才行”
越想容貴儀覺得越慌,也顧不得什麼了,轉身就往白梅雪宮裏跑。
白梅雪升妃位,已經能單獨住了一宮。她喜靜,宮殿有些偏遠。讓太監提了水之後,把所有人趕了出去。她一向是這樣,沐浴時,不喜旁人伺候。
褪去衣裙,她身上最乾淨的地方,應當就是臉跟脖子了,還有那三分之二的手腕腳腕。其他地方,全是各種各樣的疤痕,遍佈着,帶着一種施.虐.凌亂而又凄慘的美感。
進入浴桶,手臂上的疤痕,開始發癢,從前…是別人扣下來。後來變成了她自己,痛覺這東西,她早就沒了。
容貴儀半路上碰到了吃撐了的夏充媛,見她匆忙,夏充媛正好消食兒,跟在她走着,看這方向,好像是去白妃宮中。夏充媛心裏生疑,卻還是加快了腳步跟過去了。
容貴儀讓所有宮人都退下,離的遠遠的。她自己推門進去,又把門關上。
白梅雪拿過外衣,罩住自己,看到進來的容貴儀,鬆了口氣:“你來做什麼?”
雖然白梅雪擋的快,可容貴儀還是看到了,一時間就那麼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了的。
夏充媛推門進來就看到兩個人這麼獃獃的站着,以為二人有私情,如今瞧着倒不像,拍了拍胸口,嚇死她了,沒的這麼明目張胆的,“大晚上的,你們是要把所有人都叫過來不成?”
白梅雪抓緊衣服,繞道衣架後面,給自己里三層外三層的裹的牢牢的。穿好了,這才走出來說道:“天都黑了,二位還是早些回去吧,本宮累了,想早些歇息”
夏充媛見容貴儀不走,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詢問二人:“說吧,什麼事兒?”
容貴儀不願意說,白雪梅也不想說,二人就這麼僵持着。
白梅雪甩了衣袖往內室去。
“你身上的毒,我會想解掉,好好活着”容貴儀撂下這麼一句話,打開門就走了。
夏充媛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白梅雪,走了出去,出去之前把門替她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