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
江予瑤斜靠在塌上,面帶病容,唇色蒼白,面頰上都是散落的碎發。
“小姐,該喝葯了”貼身丫鬟青碧端着一碗苦澀的葯汁,遞到她的面前。
江予瑤接過,攪了攪,送到嘴邊,一口氣全喝了。
青碧連忙把一旁的蜜餞罐子打開,又送到江予瑤面前。江予瑤推開,搖搖頭,“拿下去吧,用不着了”
以後都用不着了,她早就吃盡了苦頭,這葯比起那些,甜多了。
盛朝百年,新君即位,隨即便是大選,全國各地的女兒,人數過萬,最終入選的,卻只有十二人,她亦是其中之一。
江家如今是她祖父當家,如今有個正三品的閑職。家裏分大房二房,她是大房嫡女,還有一個庶妹,比她小半年,也曾參加秀選,可惜沒中。二房只一個庶子,養在嫡母名下。生出庶子的那位妾室福薄,去得早。
江母進屋后,看着女兒滿臉的病容,這再過不久,就要參加選秀了,家裏頭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這可怎麼辦才好。
“大姐兒可好些了?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呢”江母說起這個,不由的哭了起來。
江予瑤咳了兩聲,打量着自己的母親,她們母女還真是一樣的命苦。江父當年娶江母只是為了權勢,得了個從五品的職位,可惜岳家敗落的很快,如今只能經商為生。江母多年為開懷,好不容易懷了,卻是個女兒,江父頓時就把她撂在一邊了。從外頭接回來個身姿裊裊的表妹,那表妹給他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比江予瑤大兩歲,女兒比江予瑤小半年。
江母除了會哭哭啼啼的,並不會替江予瑤爭取些什麼,還總是勸她忍讓。說是她自己不好,沒能給江家傳宗接代。江父提了一句,把庶子記到江母的名下,但還是養在姨娘身邊,江母應允了。江予瑤覺得,若是江母生了個兒子,怕是就沒有她什麼事兒了。
上輩子,她入宮了,江母每次入宮,必提那位庶子,說那是她的哥哥,讓她多吹吹枕頭風。江予瑤每次聽了,但從未做過。她早就把自己跟江家隔開了,重來一次,想不到又得再割一次。
“母親,我累了,咳咳——”江予瑤輕咳了兩聲,示意江母該走了。
青碧把江母送走後,回到江予瑤身邊伺候,“夫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姐為什麼病的,但從未替小姐出氣”
江予瑤拍了拍她的手,“罷了,習慣了。讓人燒水,我身上不舒服”
“小姐總是忍着,倒不如索性鬧開了”青碧扶着她起身,替她抱不平。
江予瑤進入浴桶,“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去讓廚房給我弄碗熱奶”
等到青碧出去,連門也關好了,江予瑤閉上眼睛整個人都沉入水底,等到忍不住想要呼吸時,再從水底出來,趴在浴桶邊上,身軀上開始滲出黑色塵霧。像是多年未曾擦拭的寶物,將塵埃擦凈,露出底下驚人眼目的光華。
幼時去求平安福,路上碰見個老乞丐,瞧他可憐,送了他幾兩銀子。老乞丐說她心善,有好報,必會福壽綿延,幸福安康。吉利話兒,聽着開心,她直接讓人給了個金餅子。老乞丐笑的很開心,給了她一顆果子,一定要她吃下去,說對她有好處。看着老乞丐年歲大,就當是哄老人開心,她當場就給吃了,老乞丐笑着大步離去。
老乞丐那些吉利話,一句都沒有應驗。但…她也發現自己的身體有所不同。她自小就長得好,不像江父,也不像江母,倒是有幾分像是去世多年的外祖母。所以外祖父很疼她,雖然外祖家落敗了,但經商有賺頭,她從不缺錢花。
青碧端着熱奶進來,江予瑤一口氣喝了,這才覺得病氣全消。
“小姐面色似乎好了很多”
江予瑤把碗遞給青碧,“心情好,病自然好的快”
青碧笑着說道:“那小姐可得一直開心着,這樣病氣才不敢近身”
“當然”說著又想到上輩子的青碧,她貼身伺候一共是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最後只有青碧隨她入宮了。她在寒宮放的那把火,也是因為青碧之死。
“青碧,若我中選,倒時,我把你的奴契給你,你去盤個小生意做,比伺候人強”這一次,她依舊會入宮,畢竟有的仇,只能靠權勢解決。
青碧當即跪下,“小姐,奴婢沒有二心,小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怕江予瑤不同意,抬起手就開始起誓,“奴婢對天發誓,若對小姐有二心,便不得….”
江予瑤捂住她的嘴,有些話,說不得,她也不敢聽。罷了,重來一次,她就不信,連個丫鬟她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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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秋,這選秀的旨意就下來了。江家一共是兩個女兒,一嫡一庶。上輩子她嬌蠻張揚,這輩子,便換個樣子吧。
褪下自己衣衫,任由嬤嬤打量,秀冊上,她的名字後面,硃筆落下一個甲字,隨後又重點的畫了個圈兒。
選秀,重點在前頭那個選字。幾位嬤嬤見過的美人不少,樣貌,身段兒,無一不精的也不是沒有,可今日偏偏像是頭一回見似的。
膚如凝脂,吐氣如蘭,楚宮纖腰,前後豐盈,就連那足上的十個腳指頭都玉潤的可愛。十指嫩白,手感溫潤,身子上還有一股子好聞的香氣,清甜,甘潤。長發如瀑,光可鑒人。一雙桃花眼,似泣似訴,面上嫣紅,更添三分羞怯。眉目如畫,唇如點朱,這是一點子面脂都未曾上過,細膩潤滑。
甲,優等
“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周嶸,嫡女周嫣然”
“正四品太常寺少卿鄭勇,嫡女鄭蘭”
“正五品光祿寺少卿錢禮,嫡女錢婉”
“從五品鴻臚寺少卿陳宏,嫡女陳明敏”
“從五品翰林院侍讀江年成,嫡女江予瑤”
“覲見——”
這一行五人,江予瑤的家世最低,還不是個實權官兒。可也偏偏是這一行人,她的樣貌最為出色。
盛徽帝撐着腦袋,一天裏見到的人太多,眼睛都花了,閉着眼睛,正緩神呢,新一批秀女就進來了。
伺候的太監低着頭,好幾天了,一共就選了五個,太后都傳話了,今兒無論如何都得湊個整。
“報名字吧——”盛徽帝閉着眼睛,漫不經心的話語,讓下頭的人,更摸不着頭腦。
報一個撂一個,伺候的太監,苦着臉,完了,今兒去太后那裏回話,准得挨板子。
“臣女…江予瑤,見過陛下。”
盛徽帝頓時睜開了眼睛,“你說你叫什麼?”
“臣女…江予瑤”
盛徽帝坐直了身子,問道:“哪個瑤?”
“外祖父起的,美玉之意”
“美玉?”盛徽帝笑了,既是美玉,怎麼又加了個予字?“哪個予?”
江予瑤低頭不再回話。
“這名字,不好,像是要把美玉送人似的,合著送到朕的宮裏來了”見她低頭,連樣貌都讓人瞧不見,“抬起頭來,若是個好樣貌,這送上門的美玉,朕就收了”
江予瑤緩慢抬頭,眼睛盯着前頭的地面,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
伺候的大太監陳福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立刻看向盛徽帝。
盛徽帝站起身,走下台階,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顎,對上她驚慌失措的雙眼,像,又不像。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要麼是可以安排,要麼…命中注定,他覺得是后一種。
扯下自己腰上的玉佩,放到她的掌心,帶着調笑的意味,“江予瑤,淑嬪,賜居臨仙宮”
正五品,嬪位,封號淑,貴淑賢德,四妃之一,她佔了一個,倒是比她前世,位分高些,宮殿也變了。
抬頭看向他,隨後行禮謝恩,“臣女,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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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品:皇后
從一品:皇貴妃
正二品:貴妃、淑妃、賢妃、德妃
從二品:妃
正三品:昭儀、昭媛、昭容、
從三品:婕妤、修媛、修容、
正四品:貴儀、充容、充媛
從四品:淑儀、淑容、淑媛
正五品:嬪、芳儀、順儀
從五品:小儀、小媛、良媛、
正六品:貴人
從六品:才人、美人
正七品:娘子、昭訓
從七品:長使、少使、良使
正八品:采女、御女
從八品:寶林、御林
正九品:更衣、充衣、承衣
從九品:選侍
正十品: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