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綁匪
綱吉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
他好不容易壓制住魔素紊亂,太累就直接睡了過去,一是知道自己被騎士救了,二是那個時候他沒有那麼多心思去考慮後續問題。
而這缺少警惕心的後果就是……
他在詭異的地方醒來了。
綱吉疑惑的看看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旁邊幾個密集的小點透着白光,讓他勉強看清了周圍。
他一邊皺眉思考,一邊想要撐手坐起來,結果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撞到了腦門兒。
“嗷!”
小孩一下躺了回去,懵逼又委屈的抱着腦門兒。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雙手向上摸了摸,硬的,平的,再敲兩下,咚咚咚——是木板。
他眨眨眼,手掌繼續沿着木板摸到折角,往下,前、后、左、右,還有下面,全都是木板,可活動的空間超小。
額,等一下。
綱吉使勁向上推的手停住。
木頭箱子,長的,扁的,夠一個人躺着……這描述怎麼這麼令人不安呢?
他應該,不是在棺材裏吧……
這時,他模模糊糊的聽見了外面的聲音,小孩心下微沉,挪啊挪,把耳朵貼到木板上仔細傾聽。
“……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用錯了,怎麼醒的這麼早?”
“你眼睛是擺設嗎?看清楚,這可是能迷倒魔物的高級貨!”
“算了算了,離目的地還有段距離,趕緊的,把人弄出來再下一次。”
綱吉聽着外面的動靜,心情微妙的同時又鬆了口氣,他似乎是被人綁架了,還好還好,只要不是因為昏迷而被人誤診下葬了就行了。
他曾經看過一部恐怖漫畫,裏面有這樣一個橋段——
明明人還活着,卻因為陷入假死狀態被人誤診下葬,最後含恨而死變成冤魂回來索命,發生一系列血腥命案……
那部漫畫綱吉只看了十幾章,後面的劇情不知道。
因為那本漫畫被利姆露發現了,覺得裏面的劇情太血腥太黑暗不適合小孩子觀看,於是被列入限制級作品。
托那本漫畫的福,綱吉整整一個月不敢一個人睡,也不敢一個人走夜路,被師兄師姐們嘲笑了好久。
誤會解除后,他又覺得有點新奇。
哇啊,他被綁架了耶,這種故事情節居然真的會在現實裏面發生,這就是常說的故事源於生活嗎?
不過新奇歸新奇,被人綁架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得展開自救了。
趁外面的人打開箱子的間隙,綱吉抬手猛地使勁推開了箱蓋,然後聽見了好大一碰撞聲和慘叫聲。
他愣了愣,低頭往下看,便見一個人抱着自己的下巴在地上打滾。
“嗷嗷嗷嗷痛死了!”那個人控訴的瞪着綱吉,“臭小鬼,你突然開什麼箱子啊,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嗎!!”
綱吉沒理這人,爭分奪秒的打量分析着周圍環境。又不是他把自己放箱子裏的,怪他咯?
說起來,原來他在箱子裏啊,剛才真的是嚇到他了。
綱吉的視線僅在箱子上停留幾秒,就轉向了其他地方。
周圍堆積的雜物,搖晃的地板,窗外飛速向後撤的綠植山脈,以及不絕於耳的馬蹄聲,無一不在告訴他,他們正在一輛前行的馬車上。
車廂里除了他只有兩個人,這兩人的打扮看着像平民,可這身氣質絕不是普通民眾能擁有的。
見綱吉神色有異,另一個長着方臉的綁匪便明白,他已經看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了,於是果斷採用懷柔策略。
他說道:“小少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這麼早醒來的,但就算如此,你現在應該也是四肢無力才對。”
“剛和A級魔物戰鬥完又中了迷藥,你是沒有力氣逃跑的,所以還是省點力氣別虛張聲勢了。”
被撞到下巴的高瘦綁匪站起身,揉揉下巴,呲牙咧嘴道:“就是,其實我們也沒想幹嘛,就是請你失蹤一段時間,好吃好喝還能玩,多好啊,是不是?”
綱吉面無表情,就靜靜的看着他們。
他看起來很好騙嗎?這種標準的誘拐犯發言,說出去連三歲小孩都騙不到。
要是沒有【毒抗性】,等他按藥效醒來說不定就直接被人賣了!
得好好記住這個教訓了,下次再在陌生的地方不能隨隨便便睡着,也不能隨便讓自己失去行動能力,不然再來一次可不一定能有這份好運。
綱吉後退幾步,手指觸碰到旁邊的車壁,橙色的火焰瞬間席捲而來,將整輛車吞噬殆盡。
兩個綁匪碰到火焰立刻疼得嗚哇亂叫,外面拉車的馬兒因此受到驚嚇,嘶聲長鳴,趕車的車夫不得不停下馬車,連滾帶爬的遠離火場。
橙、橙色的火焰?
是那個小鬼!
“怎麼回事,那小鬼應該昏迷了的啊……”車夫惶恐的喃喃自語,一邊想知道車廂里的狀況,卻又對那囂張的火焰望而生畏。
車廂里,綱吉懊惱的看着自己白白凈凈的雙手。
他本來是想直接破開車廂飛走的,但沒想到自己手上居然空空如也,作為火焰媒介的手套被收走,現在釋放火焰就只能引起火災。
“我的手套在哪兒?”
綱吉把兩個綁匪五花大綁后熄滅了他們身上的火焰,可是無論怎麼搜尋他也找不到自己的手套。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說明他的手套不在這輛馬車上。
“嘖嘖,真是了不得啊小少爺,這麼強力的迷藥都對你沒用,你接受過抗毒訓練嗎?”方臉綁匪抗住了燒傷的疼痛后,笑嘻嘻的答非所問。
綱吉對他的不配合很不滿意,皺眉,“與你無關,快回答我的問題。”
“哎呦,真是急性子。”
“不要拖延時間,現在受了傷的可是你們。”綱吉淡淡的提醒道:“這樣的傷口如果不儘快處理,很容易引起感染,到時候吃虧的是你。”
方臉綁匪歪歪頭,“你在擔心我?我們才剛綁架了你。”
“不,我沒有。”
“這麼認真回答呀,你真可愛。”
“……”
這種漫不經心,絲毫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綱吉試探的問:“真的的不告訴我?不怕我狗急跳牆拉你們同歸於盡?”
方臉綁匪笑了,“你會嗎?”
“你覺得我不會?”綱吉眯起眼,居高臨下的靠近。
書上說,這樣的角度會給人巨大的壓力和脅迫感,但對面這人卻好像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是篤定他不會動手,還是無所謂他動不動手?
綱吉心中搖擺不定。
說來奇怪,他明明是故意居高臨下看對方的,可與這人對視居然沒有多少俯視的感覺……
他抿抿唇,謹慎的和方臉綁匪保持了點距離,然後轉頭看向高瘦綁匪,“那你知道我的手套在哪兒嗎?”
高瘦綁匪懵逼臉,“啊?什麼?什麼什麼手套?”
綱吉:“……”
感情他們說了半天,這人根本什麼都沒懂——額,等等!
綱吉靈光一閃,懷疑的看向方臉綁匪,“你一直答非所問,是不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手套是什麼?”
“嗯?”方臉綁匪一臉正常,甚至還心態良好的反問一句,“你說呢?”
綱吉緊盯着他的眼睛,“別打給我馬虎眼,你就說知不知道。”
方臉綁匪沉默了。
綱吉:“……”
行吧,石錘了。
就算沒有超直感你的險惡用心也已經暴露了!
方臉綁匪看自己的謊言被識破,還一點心虛都沒有的說:“哎呀,別生氣嘛,我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一點。”
綱吉強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撇過頭,完全不想理會這個人,和他說話純粹是在浪費時間,還是想辦法要出去要緊。
“如果是在想辦法逃跑的話,我勸你還是放棄哦。”
方臉綁匪搖頭晃腦道:“外面有一百多號人,幾乎個個是都是精英,你跑不掉的,現在束手就擒還能少吃些苦頭。”
綱吉充耳不聞,身體貼着車壁,小心的往車窗外看了幾眼。
外面確實如方臉綁匪所說,已經被黑壓壓的人影包圍了。可能是已經遠離了城鎮的緣故,這些人身上雖然穿着平民的裝束,但身上那種冷肅、鋒銳的感覺卻毫不遮掩。
只一眼就能明白,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大貴族的私軍。
綱吉咬牙,腦子裏混亂又迷茫。
他來法魯梅納斯的時間不長,又幾乎足不出戶,應該沒招惹到哪個貴族才是,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派出私軍來對付他吧?
糟糕糟糕,一個兩個的還好說,數量這麼多他可頂不住啊!
綱吉眉頭皺得死緊,腦子裏瘋狂思考着對策,在一次不經意的抬眼間,他對上了方臉綁匪的琥珀色眼睛。
對方仍保持微笑的表情,“怎麼樣,考慮好了嗎,小朋友?”
“……”
綱吉閉閉眼,緩緩吐出口氣,看着兩個綁匪道:“吶,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三分鐘后,馬車上的橙色火焰熄滅了,兩個鼻青臉腫的綁匪捂着傷口一瘸一拐的走了下來。
車夫看着方臉綁匪和高瘦綁匪,驚奇的叫道:“哦,我的神啊!弗列德、安森,你們居然還活着!?”
“我們活着你不高興嗎?”方臉綁匪弗列德無語的看着他。
“就是,我們活下來可不容易。”高瘦綁匪安森捂着臉,嘟囔着說:“嘶……那小鬼下手真狠,專往臉上招呼,疼死我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車夫按耐住急切,眼神不斷往車廂里瞟,“裏面的那位,怎麼樣了?”
弗列德瞥了眼安森,“放心,雖然提前醒了,但是因為藥效沒多少反抗能力,很快就被我們制服了。”
“你瞧這軟弱無力的火焰,連馬車都沒燒着。”
車夫經他提醒才發現,那輛被橙色火焰包裹的馬車居然毫髮無損,彷彿之前的兇狠全是虛張聲勢。
“這、這……”車夫上前檢查,發現自己確實沒看錯,有點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可能呢?
先前綱吉和A級魔物的那場戰鬥可是全程直播,那條被橙色火焰吞噬的皇帶魚是怎樣的慘狀他還歷歷在目。
那種可怕的威力,怎麼會連輛馬車都燒不着?
還是說,真的如弗列德猜測的那樣,綱吉的火焰與他自身的狀態有關,因為虛弱所以火焰的威力也跟着減小了?
車夫滿心猜測,目光沉沉,走進車廂內檢查。
車廂里,小小的孩子躺在用被褥鋪墊的椅子上,肢體放鬆,雙眸緊閉,似乎失去了知覺。
“你們用了葯?”車夫問。
“是的,用了之前一倍的量。”跟上來的弗列德說:“安森這個蠢貨,沒考慮到小鬼接受過抗毒訓練的情況。”
安森不服氣的用眼刀刮他,“明明是你說下多對小孩子不好的!”
弗列德攤攤手,然後似不經意的問道:“說起來啊老彼得,這小鬼到底是什麼人,犯得着我們這麼多人守着他?”
讓某人消失的手段在圈子裏並不少見,但像這樣既想讓對方消失,又精心保護對方的安全的情況,着實罕見。
那孩子是什麼人呢?
又是什麼原因促使那樣的大人物投鼠忌器,滿心惡意卻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弗列德覺得,這事可太有意思了。
車夫老彼得瞪了他一眼,向外走去,“把孩子藏好,不該問的別多問!”
弗列德托着下巴,饒有興緻的盯着他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一點小人物該有的惶恐和忌諱。
安森也苦巴巴的瞅着,等確定老彼得走遠后才說道:“真是上你賊船了,說好了就這一次啊,記得付我一金幣的報酬。”
“放心,不會少給你的。”
孩子清脆的嗓音在車廂里響起,回頭一看,正是本該昏迷着的綱吉。
綱吉看着弗列德,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謝謝了,一金幣的報酬也會如實給你的。”
弗列德笑着擺擺手,“不客氣,錢貨兩清,像這種雙方拿錢,賺三倍工資的事情可不是隨便能遇到的。”
承諾出對方工資雙倍價錢的綱吉:“……”
行吧,還好他零花錢夠多。
……
在另外一邊,春季狩獵被迫中止。
綱吉失蹤的消息被尤姆壓了下去,只在小範圍內秘密流傳,這也多虧當時在狩獵場入口的人不是很多。
不過封鎖消息也只是暫時的,如果不儘快把綱吉找回來,這遲早會演變成一出非常嚴重的外交事件。
尤姆把幾個最後與綱吉接觸的人找來一一審問,然後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那個救了綱吉的騎士是誰。
哇塞,這問題就嚴重了。
這次負責保護狩獵場規則的是誰?
皇家騎士團。
而皇家騎士團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們是國王直屬的武裝部隊,國王擁有第一指揮權。
可就是這樣嚴密的武裝部隊裏居然混進來了個姦細,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貴客截走了?
呵呵,可以的,尤姆的面子裏子都已經被幕後之人扒下來扔泥地里踩了,這梁子結大了!
“給、我、查!”
尤姆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我必須知道那傢伙是怎麼混進來的!”
明明為了不再發生馬爾傑諾那樣的意外,他把手下的人都排查了一遍,確定無誤后才放心舉辦春季狩獵,帶妻女和孩子們出來遊玩。
可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尤姆不放心,將護衛自己的皇家騎士團成員大半派去護送妻女回宮,得到安全返回的消息后,才專心處理狩獵區裏的爛攤子。
“勞倫斯特呢?”尤姆沉着臉問埃德加。
勞倫斯特以往並不出席尤姆舉辦的活動,這次不但一反常態,還一來就出了這麼大簍子,再加上他之前故意慫恿綱吉參加比賽,這嫌疑大無法忽視。
埃德加:“還在觀看台。”
“給我盯着他,那傢伙在這件事絕對不無辜。”尤姆微微眯起眼。
“遵命。”
“派出去尋找綱吉的人有消息了嗎?”
“有一個。”埃德加說:“衛兵調查到,在特定時間段里離開狩獵區的,只有一輛運送果蔬的馬車。”
“出來時竹筐雖然空了,但還有個裝行李的箱子內部沒檢查。”
“運送果蔬的菜農就是與狩獵區合作常來的那個人,但他今天還帶了他侄子,那個行李箱就是他侄子的。”
“據說是他侄子剛來城裏見識市面,他去接他侄子時順便帶他來了狩獵區,因此暫時把行李放在了車上。”
“行李箱在進入狩獵區前檢查過了,裏面確實都是衣服,所以出來的時候就沒再檢查。”
“但很不巧的是,衛兵在狩獵區里發現了一堆衣物,經過確認,就是那個侄子行李箱裏的,綱吉應該就是被裝在那裏面帶走了。”
尤姆聽完緩緩吐出口氣,“那個菜農呢?”
“已經派人去抓了,很快就能拿到口供。”
“很好,繼續查。”
“是。”
埃德加跟尤姆報告完後走出帳篷,在附近看到了維克托,對方坐在石頭上,背影看着十分落寞。
也是,維克托和綱吉相處這麼久了,感情應該不錯。而且若綱吉出事了,他作為管家肯定要負主要責任,現在壓力一定很大吧……
想了想,埃德加還是上前安慰了幾句,結果這人居然一臉“你在說什麼啊”的表情。
“哦對,怪我怪我,忘了告訴你們。”
維克托一拍腦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不用再派人找綱吉了,我已經知道他在哪兒,待會兒就去找他。”
埃德加睜大眼,“等等,你為什麼會知道?”
他們派了那麼多人,現在也才找到個線索而已!
“啊,我沒告訴過你們嗎?”維克托聳聳肩,“綱吉身邊的護衛除了我,其實還有一個人哦,那傢伙一直一直都跟在綱吉身邊啊。”
“綱吉的位置就是那人傳回來的,要是有什麼危險也會出面保護,實力嘛,大概就是聖人級別的吧。”
聖人級別……
這已經是人類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搓人了吧,讓這種戰略級別的人物當綱吉的護衛嗎?
埃德加的大腦當機了好幾秒,用了點時間消化維克托話里的信息量,最後不得不感嘆——
新星魔王溺愛孩子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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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哦,方臉綁匪和綱吉的護衛不是一個人。
綁走綱吉的主謀是誰,大家應該都猜得到吧?他就是想引起利姆露的注意,但又怕利姆露趕盡殺絕,所以只是把綱吉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