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見市

“我竟然會這麼輕易地被幹掉……”秋瀨或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嘆，他脖子上的血道已經癒合，只有身上的襯衫殘留的血痕證明他曾經確實被割喉過。不止是他一個人感覺恍惚，被救活后的其他人在復活后也有些回不過神。

被我復活的五人身上的傷勢都被治癒，因此當我復活五人後，我自己反倒成了在場傷勢最重的人。

時之弧無法作用於我自己身上，重生十字章能達成的效果只是使傷勢恢復到一半，我只能靠治癒魔法捂着胸口緩解疼痛，艱難地自我拉扯。

“沒想到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才想明白我妻由乃是誰，真是大意了……”秋瀨或捂住額頭，皺眉苦笑。

“你知道她是誰？”巴克斯撣掉自己身上的灰問。

“誒。”有着“高中生偵探”之名的秋瀨或拉平嘴角，“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先離開這裏。”

“你想做什麼？”巴克斯防備地問。

秋瀨或愁郁地看過去:“不是我想做什麼，現在我們的第一要務是不讓我妻由乃發現我們還活着。不然大家就要再死一次。”

聽到“再死一次”，巴克斯閉嘴了，上下夏窗這才恍然大悟，怔忡過後，她提議:“去母親之家吧？”

在場無人反對，沉悶的氣氛里，原先互為敵對的幾人在炸成廢墟的法院外面找了輛車，六人一齊擠在車裏開往母親之家。

坐在車裏，我前所未有的暈車了。

之前從來沒有暈過車，這回卻感受到了暈車的痛苦。我的頭像被壓扁了一樣，身體因失血而手腳冰涼，暈車的痛苦遠超胸口上被扎了一刀。

坐了一會兒，我要求停車，讓我自己飛。然而鑒於我是眾人中唯一的傷號，上下夏窗嚴厲地阻止了我，只讓我坐到前面去，認為這樣我就會好一點了。

“我寧願扛着車跑也不要車帶着我跑了……”我虛弱地扒着門，想不等停車就拉開門跳車。

“馬上到了。”上下夏窗看穿了我跳車的意圖，將我扒着門的手指頭扒拉下去。我只好一隻手用治癒魔法捂着心口，眼巴巴地盯着窗外。

好不容易到了，我感覺我已經要再度看到人生走馬燈了。

來須圭悟將歇菜的我背下車，回到孤兒院后，學過護理專業的美神愛幫我處理了傷口。這麼一會兒功夫，當我胸口扎完繃帶想加入議會時，大房間裏的眾參賽者已經討論完了。

“那這樣，我就先回去了。”巴克斯起身告辭，來須圭悟跟在他身後護送他，上下夏窗也起身送他。

“……”遲到的我頓時有點懵。“怎麼回事？”

“放心，他已經決定站在我們一邊。”秋瀨或端坐在榻榻米上，開始向我簡述他們剛剛討論的內容。

在秋瀨或揭露了我妻由乃的真正身份后，巴克斯萌生退意。巴克斯雖然有成神的野心，但也惜命，已經死過一次，他不敢再摻和接下來的正面戰鬥。

照巴克斯本人的說法就是——“那種神魔等級的戰鬥已經不是計謀所能左右的了。”

雖說巴克斯選擇退出神選，但他離去前也答應給予我們一定幫助。他會接走天野雪輝的父母和母親之家裏其他沒有自保之力的孩子們，藏到櫻見市的地下防空洞內，等到我們打敗我妻由乃再出來。

聽完秋瀨或的簡述，我沒有就巴克斯的事提出質疑，而是細問了我妻由乃的事:“那個我妻由乃，是神？”

“準確來說是一周目的神。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這才大意了……果然，拋去所有不可能的事實，剩下的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秋瀨或嘆了口氣，捂住了右眼，苦笑着說:“現在把天野君弄丟了，都是因為我的自負。”

“你那句話好耳熟。”我感覺好像在哪聽過，是什麼動漫里嗎？

“福爾摩斯的話，不…準確來說是柯南道爾的名言。”秋瀨或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我發現他的眼皮有點紅，就像哭過一樣。他察覺到我看向他眼睛的視線，開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向我講解他推理出我妻由乃真實身份的過程，沒有讓我問出聲。

我看出他並不想讓我問他眼睛的事，就順着他引出的話題轉移注意力，保持沉默。

關於一周目二周目這樣時間輪迴的設定，我在和曉美焰一起對付魔女之夜時已經有了充分的體驗，因此不難理解。

秋瀨或推理出的結果就是，這個我妻由乃並不是本周目的我妻由乃，而是上一周目已經成神的我妻由乃。證據就是我妻家一家三口的遺骸中最小的那具和這個活着的我妻由乃DNA檢測結果為同一人。一個世界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除非有平行時空的存在。

“難怪她擁有那種異常的力量。”我感慨。假如秋瀨或推理的是正確的，那我所面對的敵人就相當於成魔之後的曉美焰。根據過往經歷推測，我很快做出了判斷。“她是想造神啊。”

聽到我的話，秋瀨或多看我一眼，接下去:“是。這就是她的目的。”

“你不是希望天野雪輝成神嗎？那幹嘛不順水推舟？”

“話是這麼說……但我不想他成為□□控的神。”秋瀨或沉着臉，我則隱隱嗅到了修羅場的味道。

“那你有什麼計劃？”

“我們去找Deus。”秋瀨或認為，Deus不會希望別的周目的神操縱神選，所以他要去告發我妻由乃，最好是引Deus出面制服我妻由乃。

他的主意不錯，但我卻拒絕了與他一同去見Deus。

我可不傻，我和我妻由乃都是試圖操縱神選的人，告發她這件事我當然不能出面。

最後的安排是，上下夏窗代表母親之家陣營，秋瀨或代表天野雪輝陣營，這兩人一同去見Deus，請求讓違規者我妻由乃出局。

Deus是空想神，領域無處不在，只要獲得了祂的許可，就能進入空想世界。因此兩人不用特地到某個地方去找，只要上下夏窗牽着秋瀨或在原地默念Deus的神名，就能見到祂。

在我的視角就是，兩人閉上眼睛片刻就睜開，秋瀨或滿臉複雜，上下夏窗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麼樣？”我出聲引起走神的秋瀨或的注意。

他扯起嘴角，卻笑不出來:“勉勉強強。”說完，他就將一個蛋型物體遞到我面前。

“這是什麼？”我接過來，拿近一點看，發現石蛋頂端有個機關，摁下后石蛋就上下分離，分隔開后的石蛋外表粗糙，竟然酷似Deus的懸浮王座。

“這個可以用來封印外來者。”秋瀨或手撫過懸浮的石蛋，我沒有看清他的具體操作，只看到他的手離開后，上下分離的石蛋散成了碎片。碎片懸浮散開片刻，又自動聚攏粘接回石蛋的造型。

感覺像能捕捉寶可夢的精靈球。

不過這麼小小一個，真的能捉到我妻由乃嗎？我懷疑的問:“只有這個？太敷衍了吧，Deus不準備親自出手嗎？”

“不是敷衍。”秋瀨或走到和室的中庭門邊，拉開木門，讓開身子讓我們看外面的景色。院子中原本被我炸掉大樹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個半米大的黑洞，黑洞中心漆黑無光，外緣扭曲，隱隱成擴張的趨勢。

“不是敷衍，是Deus只能給予我們這樣的幫助，他的力量已近枯竭，連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都即將維持不住，更不要說驅逐另一個神。”

據秋瀨或的描述，他見到Deus時，祂面部的外骨骼面具都在開裂，整個空想領域都呈現半崩潰的狀態。

Deus快要不行了，所以幹掉我妻由乃的事只能我們自己來。

“這樣啊……”我低頭凝視手心的石蛋，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Deus那麼虛弱，那我完全可以不用對上我妻由乃，直接幹掉Deus搶奪因果之力就可以了。這是一條更有效率的捷徑。

抬頭看向秋瀨或，他一反常態的沉默，像是完全沒考慮到有這種可能，旁邊的上下夏窗也有些心不在焉，從見到Deus回來后兩人就是這樣的狀態。

“還好我不是不擇手段的人。”我嘆了口氣感慨，放棄了直接幹掉Deus獲得因果之力的想法。

直接幹掉虛弱的Deus是一條捷徑，但看外面“黑洞”那種情況，估計Deus消失后整個世界都會崩潰。如果我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能毫不猶豫地葬送整個世界，那憑藉現在這兩人根本無法阻止我。

還好，我並不想選擇那條捷徑。

“啊？”上下夏窗沒懂我的感慨，剛想問問，一直沉默着的秋瀨或就忽然從榻榻米上站起來，兀自凝思着說:“我出去走走。”

上下夏窗沒敢說話，我們目送他出了門，這回疑問的人成了我:“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們倆見到Deus后具體談了什麼，但我能看出來秋瀨或自從見到Deus回來整個人都有點不對勁。

上下夏窗沒有立刻回答，她先起身合上拉門，確保不會有別人聽到我們的談話，才重新坐到我面前，開始向我仔細複述他們見到Deus后發生的事。

秋瀨或拿到Deus給予的封印石蛋這件事沒什麼可講的，導致他心神不定的是另一件事——他向Deus詢問了自身存在的意義，但Deus卻給了他一個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原來秋瀨或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並不是自然誕生的人類，而是Deus分割自己人性創造的生命體。祂讓他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作為自己在人間的觀察者。

可以說秋瀨或就是Deus的一部分，包括他對天野雪輝的一見鍾情，會選擇支持天野雪輝，也只是因為Deus更看好天野雪輝，想暗中幫助他。

Deus告訴秋瀨或，他的人格是假的，他的感情是假的，他並不是獨立的存在。

所以秋瀨或才會在回歸現實世界后顯得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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