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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可有挂念吾

李瑞選也就說了那麼兩句，之後就將她打橫抱起走到桌前坐下，她則像個小娃娃似的在他腿上坐着。

紫九這才覺得，她好像還是個孩子，兩人不止有身高上的差距，李瑞選的謀略更是少有人能比擬，就說月華公主這事吧，她自己都不知道，其餘幾人都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但他居然那般篤定。

總歸有機會逃跑就得離他遠遠的，這是個危險的人物，開罪不得。

這會，她首要是飽餐一頓，恢復恢復體力才成。

於是她乖乖坐好，溫順地張嘴，把他拿來的三碗鮮美鹹粥及六樣可口的糕點吃完，爾後不出意外地打個飽嗝。

李瑞選笑了，笑得合不攏嘴。

笑什麼笑！

若是可以，紫九真想賞他一記大白眼的，現下只能在心裏默默記着。

“小九這樣吃，也不怕肚子被弄壞了。”他的笑聲未停，語氣儘是寵溺，真的很高興。

紫九心裏不樂意：那還不是你給我吃的！

想來也是奇怪，餓了那麼多天，她沒像別人那般吃不下，胃口反倒非常好。

她覺得這樣有點丟了散仙的臉，修道成仙的哪個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但她真的不經餓，肚子一空就燥氣上頭。

後來李瑞選抱她在窗邊坐了會，讓她透透氣，紫九這才發現雨已經停了，日頭微微，天氣很好。可是沒多久李瑞選就將她抱回床上去了，不過卻是不將她放下去，而是繼續摟在自己懷裏。

那雙長臂緊實有力，勒得她的腰要斷了。紫九想掙扎，但一點力氣也沒有，便隨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瑞選才放過她，讓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並伸手給她揉了揉肚子。

紫九隱隱覺得，李瑞選去了一趟戰場之後，給人的感覺不知為何總有些不同了。

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獃著，屋外也十分安靜，沒人來打攪他們。不知過了多久，紫九的小肚子被揉得十分舒服，又昏昏欲睡之時，李瑞選突然開口了：“若是可以，真想與你就此相伴，天荒地老。”

紫九有點恍惚，這個時候的李瑞選是溫存的。

“可有挂念吾？”

李瑞選停了手，紫九的肚子被揉得溫熱，正是舒服的時候，困意又濃，聽他那麼問，也不管是說什麼，胡亂“嗯”了聲。

果然是乖巧的孩子有糖吃。李瑞選對這樣的她是稀罕得緊，自然揉得起勁。

紫九若是清醒，必是這樣腹誹他：挂念你？一點也不！就算腦海偶爾冒出他的模樣來，也只是把他拿來同別人對比了，哪是什麼真正的心悅慕愛！

後來她就真正沉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李瑞選還是在的。

她不得不承認，雖然李瑞選有些霸道□□惹人厭，他的懷抱倒是舒坦的。每每他把自己抱起來，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樟葉味總讓她聞了心安。

她這樣軟綿綿地窩了兩日。

期間易嵐來過一次，看到她直言神奇，常人沒十天半個月起不來，她的體力卻是恢復得極快。

李瑞選在一旁不忘調侃：“因為她吃得多。”

紫九恨不得將帛枕丟過去砸死那張妖孽般的臉！

湘琦也來過一次，看她的目光里儘是如同看待月華公主一樣的恭敬。

她說：“奴婢替月華公主給淺小姐磕頭了。”說著她真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也沒再說什麼，眼裏含淚地離開了。

第三日她勉強能手撐上半身自己坐起來，李瑞選一身銀色半肩戎裝，英姿颯爽地來了。這時他的墨發半綰，一頂銀色玉冠束在上頭，把他襯得英氣逼人。

紫九不禁嘆息，這樣瀟洒的八郡王倒是比在長盛府時精神氣多，更有活力。她居然有點移不開眼，身穿朝服或戎裝的他，實在是鶴立雞群，十分出類拔萃。如果不是有些時候自作主張，她也不至於對他有些反感。

紫九知道他是來辭行的。

哪怕不是他那身裝扮，就從他緊緊抱住自己如同那日在郡王府離別前一樣，她就知道了。

“靈雲會帶你回京，他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他一字一頓，說得極慢。

紫九這才知道，黑袍人叫靈雲。

他抱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裏，或者他恨不能就將她帶在身邊……

有何不可？

他被腦海冒出的念頭雀躍了一下，隨即想起戰場烽火連天、寢食不定，遂打消了這種念頭。

過了好久，他才慢慢放開她，卻還是忍不住往她身上裹了被，將人抱起來朝外走去。

臨別之際他才知，這兩日的相處是如此珍貴，她像只溫順的羊羔，乖順地任他觸碰，這種感覺實在太好。

是以人還未離去，就已眷戀。

驛館外早已備下駿馬，也有幾個人站在那裏等候。紫九瞅了瞅，不見蕭谷風，倒看到了這兩日不曾露面的神秘少爺。

他還是那麼淡漠，話語卻沒那麼冷淡：“多謝。”

“謝的應是小九。”李瑞選說道。

“本宮記下了，日後八郡王若是有難，儘管找我。”卓扇太子道。

紫九挑挑眉。

自稱“本宮”的，與李瑞選說話是這樣的口吻，又看重月華公主的安危，想必便是要與月華公主和親的那位卓扇太子了。

哼。兩日來沒見人影，李瑞選要走他倒來了。

紫九對他的印象並不那麼好。

“善待本王的皇姐。”李瑞選只這麼說，轉向別處說了一句：“天冷了，送她回去。”

靈雲便來到身側，連同被子將紫九接了過去。

紫九望着外面的天，雨停了，太陽大好，正是好天，一點也不冷。

唯有易嵐比較吃驚，這大越的八郡王對淺小姐的愛護毫不遮掩，世間少見。

靈雲可沒管其他人或審視或驚訝的神色，提步就往屋裏去了。

紫九透過靈雲的手臂縫隙瞄了一眼——該死的李瑞選，就連翻身上馬的身姿都那麼英姿颯爽。她搖搖頭，晃起來還是疼得厲害，便緩緩閉上眼歇息了。

後來接連四天都是湘琦在紫九跟前伺候。經過這件事，她對紫九與月華公主之前對紫九一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儘管不知道她是不是能聽得懂……

“易大夫說公主無虞了，只是這蠱蟲也是厲害，需得等七日七夜，公主身上的表皮都脫落了，才算真正平安。”

“公主中蠱性命垂危的消息已經傳回京城，聖上暴怒，已經命人徹查此事。”

“這次得虧淺小姐救助，公主才得以脫險，奴婢感激不盡。”

說完她又下跪磕頭了，這幾日她每每提起便落淚下跪磕頭，紫九已經習慣她這樣，見怪不怪，悠閑地靠着床柱吃梅花粿。

她是個傻子，要裝作不懂這些繁文縟節。只是湘琦說了許多話，絕口不提她昏迷的時候月華公主是如何解蠱的，她亦好像忘了什麼似的，又不能開口問。

七日之期到時，湘琦早早過來請紫九，伺候洗漱更衣梳妝。事無巨細，動作比以往倒是快了不少。

紫九從她顫抖的雙手瞧出這個宮娥的激動，心中不由羨慕月華公主有這樣貼心的丫頭。至於她呢，無論是冷仙居的清兒，抑或瓏月院的雲英，都沒有這樣濃烈的感情。

蓋因紫九已能自在行走，靈雲便沒現身。這幾日她也明白了，李瑞選說的保護是暗中保護，那麼之前隱隱被人盯着的感覺是來自靈雲了。

湘琦並不知道她這些心思，攙扶着她出屋去，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她磕了碰了。

月華公主的屋外站着兩個宮娥，並兩個士兵服飾的男子，屋內那幾個人的面孔也不算陌生。

這幾許人，紫九最不喜歡那個高高在上的卓扇太子，可能他的氣質跟李瑞選太像了。

易大夫正彎着腰站在床邊擺弄什麼東西，湘琦扶着紫九過去，乍看之下，湘琦嚇得魂都快飛了。她一個趔趄，卓扇太子飛快在她喉間點了兩下，她才沒有喊出聲，只是跌坐在地。

紫九無心看她，只專註盯着床上的人，臉上十分平靜，心中暗嘆覺這種蠱蟲竟是如此可怕，已經離了月華公主的身軀，居然還有餘毒。

觸目可見月華公主原本白皙細嫩的臉上手臂上都像久旱的田地一樣起了粗皮，易大夫正在仔細地將那層掀起的粗皮一刀刀割下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給月華公主下麻醉散，她的眉頭是皺的。

紫九站着看了好一會就覺腳酸，自己尋了圈椅坐下，靠在上面打着哈欠。屋裏也沒人用詭異的眼光看她，沒多久她就睡下了。

長達四個時辰的割皮時間，易大夫額上不斷出汗，宮娥也是不時上前給他擦拭。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屋裏更沒人敢出聲。

卓扇太子亦沒有挪動一步，只在抬頭之際瞥一眼那個將雙腳抬到圈椅兩邊、睡姿不甚文雅的紫九。

——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三公主徹底醒來是在兩天後。

天真的變冷了，小雪飄落，十分好看。

紫九從未在凡間看過下雪，自然也覺新鮮，蹲在圈椅上靠着窗欞看了好一會。她懶懶的，不太喜歡寒冷的天氣，總覺渾身的勁去了一半。

月華公主在湘琦的攙扶下款款而來，入屋便輕喚一聲：“小九。”她的氣尚不足，聲音有些低啞，卻還是那麼好聽。

紫九繼續蹲着，也沒打算起身迎她。月華公主醒了，她是開心的，可該裝的時候還是得裝。

她瞄了一眼，此時月華公主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臉色還有些蒼白，妝容依舊精緻。精神雖然欠缺，人卻已脫胎換骨，更顯嬌柔。

紫九心中開心：還是喜歡她這樣美如天仙，不喜歡她病懨懨躺在床上毫無生氣。

“來吃雪花餅吧！”

月華公主果然知道她的軟肋，只那麼說，她立即像只猴子似的跳下來，跑到月華公主跟前，直接取了東西往嘴裏送。

“公主，淺小姐好似能聽懂您說的話。”湘琦難得這樣在公主面前說話。

“她是能聽懂‘吃’吧！”月華公主笑吟吟地看着她，又輕嘆一句：“真是羨慕小九這麼肆無忌憚地過活。”

她的話語裏藏着止不住的欣羨。

窗外悄悄尾隨而來的卓扇太子暗暗握了拳：日後他定要她如願，肆無忌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