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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三公主中蠱

儘管點着兩盞宮燈，這個屋子還是太過昏暗，也不知是屋子太大還是燈掛在角落的緣故。

紫九進屋后，披風上的雨滴輕輕地流到地上，隨着她的腳步拉成一條看似規律的細線。

她一眼就看到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幾個女婢，只覺得那些服飾有點眼熟，燈光太暗了看不太清楚顏色。不過能確定的是黑袍人打暈的。

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嘴角鼻頭和唇角的血跡，想是剛剛打鬥太過猛烈，屋裏怕是有更厲害的人物，如此應該不是他的主子了。

想歸想，黑袍人早已放開她的袖子，她乖乖跟着黑袍人一步步往前。外間無人，他們繞過普通的山水屏風，就到了裏面。

她很是小心，水汪汪的大圓眼靈動地四處瞧，進到裏面就發現還立有一個富貴牡丹屏風，再往裏走了兩步，黑袍人突然停下了，並走到一旁錯開身子。

紫九凝神看了看，第二個屏風后擺着一張床榻，床上好像有人躺着，床前站了個身穿丹青色衣袍的人擋住了視線，叫人看不清床上的人是何模樣。

她也不能問，也不繼續往前，便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那個身穿丹青色衣袍的人突然冷哼一聲轉過身來。

那張好看的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冽，眼眸更是深邃不見底。他緊盯着紫九，彷彿要從她身上找出什麼不同。

紫九也不怕，頂着傻子的名頭打量他——皮相不錯，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為那張深沉的臉增了一絲陰柔，他的氣質亦是優雅，只是比李瑞選的淡然卻是少了一絲從容。

此刻他定是強裝鎮定的，眼眉之間有着刻意隱藏的平靜。

紫九暗忖，這世間這麼多俊美的男子，在長盛府那陣子怎沒見到？

過了許久，那雙桃花眼總算眨了一下，他說話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話畢他拍了拍手掌，對着空氣說了句：“來人，請易大夫過來！”

也沒人應聲，但很快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年就進來了，他着一身月白色長袍，一身藥味刺鼻。

少年進來時，朝地上幾個躺得直直的人瞥了一眼，絲毫不覺奇怪，直往裏間而去。看到紫九時，金色的眼眸里升起一股迷霧。

紫九也轉過身好奇地看看他，那雙獨特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種有顏色的眸子雖然在仙界很是平常，凡塵卻是少有的。

她不禁好奇這個人的身份，同時也猜測着這些人的目的，為何他們都用奇怪的目光瞧她？

她現在是又困又餓，身上又濕，很想換身衣裳大吃一頓，再好好睡上一覺。

“少爺。”年紀輕輕的易大夫來到床榻前，給丹青色的男子行了個大禮。

紫九也回過身，卻發現黑袍人不見了。她的眼眸四處轉了轉，總覺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的，有點詭異。

“你看看，她是嗎？”少爺指着紫九。

易大夫又看了一眼紫九，拱手道：“試試便知道了。”

“這是天大的事，務必小心。”

“是。少爺請迴避吧！”

易大夫說完，少爺又回頭往床上看了一眼，才下了決心大步走出去。

他一走開，紫九面前沒了遮擋，一下就看清床上躺的人，隨後她本無波瀾的心境突然攪動起來。

床上的人是三公主——月華公主！

紫九不由自主走過去，湊近了瞧。

窗欞禁閉，風從大門灌入，昏暗的燈光搖曳，那張漂亮精緻的臉卻那般清晰——不同的是，她臉上毫無血色，墨發披散，已然褪色不再那麼烏黑，倒像不夠營養的乞兒頭髮般呈顯深褐色。

紫九不喜歡看她這樣，少有的幾次見面，月華公主都是穿着華麗的衣裙，臉上總是化着精緻的妝容，聲音每每如黃鶯動聽，她像一朵牡丹華貴，又似一株寒梅冷艷。

總歸不應是這麼死氣沉沉地躺在這裏。

“公主半年前中了蠱，直到這幾天一直昏睡才被發現。”易大夫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主動說道。

“蠱蟲種類繁多，這種十分罕見。”

“我也只是聽師祖提過一、兩句，此蠱發作起來毫無徵兆，中蠱之人只是嗜睡了些，一旦蠱入心肺，中蠱之人會在一夕之間容顏衰老，繼而斷氣。”

紫九靜靜聽着，易大夫說了那麼多，就是沒說如何解這蠱，想來是難上加難的。

至於與她說那麼多，莫不是跟她有關係？

“我本來只能抑制公主蠱發，讓她盡量沉睡，拖延衰老時間，但是貴國……八郡王說府上有人能解。”易大夫沒有說完，剩下的就是要她自己體會。

紫九留意到他在說完“貴國”之後的停頓，瞬時明白他和剛剛那位少爺都不是大越人。

黑袍人何時又現身站在她身側，說了第一句話：“淺小姐身有隱疾，口不能言，易大夫要怎麼試，說吧！”

“身有何疾，我看看……”易大夫習慣性伸出手，卻被黑袍人抬手攔掉了：“男女授受不親，我家主子忌諱。”

紫九聽他那麼說，努力憋着笑：授受不親？那她怎麼來到這的？不過這個黑袍人估計跟蕭谷風是一類人，死板得很。

本來聽易大夫說的話猜測黑袍人是李瑞選的人，對他感覺差了幾分；不過他這一句話替她省了他人探究的麻煩，對此褪去的那幾分就回來了。

易大夫明顯有點尷尬，他收回手看向公主：“此事對我家主子也是極為重要，這位淺小姐有何隱疾，還是直說為好。”

“公主金枝玉葉，我家主子敬愛，斷不會拿此玩笑，你就說吧！”

他們說他們的，紫九但聽着，聽出那意思是她能救月華公主。只是李瑞選是如何篤定她能救的？

想起這陣子總覺有雙眼睛在屋裏盯着她，原來根本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是這個神出鬼沒的黑袍人啊！好個李瑞選，人在西北邊境，居然派人暗中看着她！若不是看在月華公主與她投緣的份上，才不讓他的引以為是得逞呢！

兩個男子僵持許久，易大夫總算放棄把脈的念頭，讓黑袍人將紫九引到床的另一側，也便是公主的左邊。

易大夫的藥箱有些特別，雕花精細，上面一朵不知名的花五顏六色，既神秘又好看。

只見他從裏面拿出兩根細長的銀針，小心翼翼扎在月華公主的口鼻之處，跟着取出一把同樣鑲嵌神秘奇花的銀柄小刀，抬眼看了看紫九。

黑袍人會意，從后推了下她的手腕，隱在披風內的那隻玉手就露了出來。

易大夫取了乾淨的純白紗布將她的右手擦得乾乾淨淨，隨後在食指上一劃，她才察覺疼皺了眉頭縮回手，傷口已經被撒上藥粉，不僅止住血，小傷口居然癒合得如同沒有被劃過一般。

恢復速度之快，令她不得不對這個易大夫刮目相看，年紀輕輕的，又一副文弱書生模樣，醫術居然不一般。

她看向昏迷不醒的月華公主，只見易大夫將那幾滴血用刀尖送到兩根銀針的口鼻中間，那血滴居然沒有流向下處，反而在眨眼之間就憑空消失了。

易大夫的臉色頓時變了，意料之中帶着些許訝異，冷靜之中帶着一絲激動。

紫九將他的深色看在眼裏，分明聽到黑袍人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她的確是能救月華公主的——但是眼下，她是又冷又餓，他們就不能先厚待一下藥引么？

只是須臾，易大夫就抬頭看她，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莫怪八郡王如獲至寶。”

黑袍人倏忽動了一下，便橫在他們之間，遮擋了易大夫的視線。

“接下來呢？”他的口吻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紫九愣了下，這語氣與態度居然跟李瑞選有些相似，只不過李瑞選總在沒有外人才對她那麼冷淡，人前對她是多珍貴多寵溺。

哼，人面獸心的李瑞選！

易大夫也不再多看她，冷靜道：“我立即配藥，你把宮娥的穴道解開吧，讓她們服侍她葯浴。”

黑袍人沒有廢話，躍過去，很快解開六宮娥的穴道，在她們喊叫出聲前先冷聲道：“想救公主就別喊。”

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宮娥，聞言紛紛噤聲。

黑袍人把易大夫交代的話說了一遍，湘琦看了眼紫九，隨即安排兩個宮娥守着月華公主，她則親自帶着其它三個宮娥去伙房備水。

黑袍人將紫九帶到相鄰的房間便離開了，紫九總算得以放鬆心神，肆無忌憚往床上撲去，很快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有人架着她，跟着有人除掉她身上濕漉漉的披風和衣裳，身上瞬時暖了一下，很快又涼了一下，接着又暖和起來，一陣熱浪往身上涌過來。

她皺皺眉，這股熱浪沖得胸口難受，便出手推開，結果空有力氣，推了一次又一次，浪潮還在，好似把她胸口堵死了，差點不能呼吸。過了一會，熱浪又好像沖入她的胸口，在體內四處亂竄了許久，又聚集在一處想衝出來。

紫九覺得好難受，她想吐，喉嚨又燒得厲害，胸口是又堵又悶。

這一定是夢，她努力想睜眼，卻怎麼也張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