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女孩
在這座城市裏,人們完成工作后的雙手解放以後,筷子、酒杯、麻將就會停留在手中許久,這三樣東西是L市人民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件。縱使黑夜顛倒,食與飲不曾被輕視,厚實的麻將之間互相碰撞出的清脆聲音,是人們在空閑時光中美妙的交響樂曲。
L市依江而建,濱江路數不勝數,眾多的濱江路上皆是茶館,這裏的茶館並不是所謂賣茶葉的地方,館內擺放着一張張麻將桌,是專門為人提供打麻將的地方,來到濱江路的茶館裏的人們,為的不是老闆們熱心給泡的一壺茶,是麻將桌吸引了他們。
“長江一號”是一間茶館的名字,梁向遠在這裏已經是熟客了,每逢佳節好友齊聚一堂,火鍋串串總是如約而至,隨後便在“長江一號”麻將桌上血戰一晚,當然,血戰的時間有時候也會選在下午。
進了“長江一號”的大門便能看到三張麻將桌,直走下去有一間廚房,裏面雜亂地擺放了許多保溫壺,櫥柜上除了水杯之外,還有各種不同的茶葉用玻璃瓶裝着,巡視廚房一周還會發現一舊冰箱,外面殘破不堪,打開冰箱門能看到很多新鮮的檸檬,兩個袋子裏面分別是枸杞和大紅棗。這些都是為牌友們準備的。再往裏走還有三間單獨的包間,每一間裏面都是一張單獨的麻將桌,幾個相識的好友在包間裏面,關上門便是一場私人娛樂。
“小兄弟,你們要喝什麼?”這裏的老闆是位中年婦女,面容和善,嘴角時常帶着笑容,此時開口問着包間裏的梁向遠和陳志。
“姐姐,我要花茶。”
“姐姐,給我來一杯檸檬,順便拿一碟冰糖。”
梁向遠和陳志是“長江一號”的熟客了,和老闆們也算是熟識老友,二十三歲的梁向遠和陳志一口一個姐姐地叫着已經四十好幾的老闆娘,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彆扭。
“好的,稍微等一下,花茶檸檬馬上來。”老闆娘笑着退出了包間。
一場麻將需要四個人才能開啟,只有兩人是沒辦法繼續的,梁向遠打開了手機,撥通了電話:“杜西,你還有多久到?我們已經在這裏坐着了。”
“很快了,已經到了菜市場這裏了。”
菜市場離“長江一號”大概也就兩百米左右,那的確很快了,梁向遠掛斷了電話,轉頭問陳志:“你問一下你朋友還有多久到?”
陳志此時正拿着手機發信息詢問,梁向遠話音剛落,消息提示就響了起來,陳志看着手機說道:“這個女孩說她還有十分鐘就到了。”
牆上的時鐘,分秒在轉動,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也在運作着,第二首歌放着的時候,兩人的等待變成了三人的等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三缺一。
“遇見你我才發現自己,那愛笑的眼睛……”
梁向遠和陳志點燃手指中的香煙,音樂和煙霧繚繞在房間裏,三人玩着手機,一動不動,除了音樂和煙霧在證明了這個房間的時間沒有被停止,還有那滴答滴答的時鐘聲。
一首節奏性很強的音樂響起,這是陳志的手機鈴聲,梁向遠知道,這一定是最後一人到了。
“你到了嗎?長江一號,你直接進來就行了,我們在最裏面的包間。”陳志接起電話,起身往外走去。
梁向遠和杜西坐着,沒有挪動雙腿,但雙手已經啟動了麻將桌的開關,麻將桌里的機器開始了第一輪洗牌。
“你們好!”這是一聲清脆如鈴聲般女孩的招呼聲。女孩推開了房門,封閉的包間裏面溜進了一絲陽光,陽光刺着梁向遠的眼睛,梁向遠眯着眼看向這個女孩,長發略帶黃色,微微的圓臉,看得見的雙眼皮下掛着一雙大眼睛,明亮閃爍,嘴角揚起微笑,臉頰兩側淡淡的酒窩需要用一點心思才能發現得到。
陳志隨後從女孩身後走出來,向女孩介紹道:“這是梁向遠,叫他的外號胖子就行了,這是杜西,都是好朋友。”隨後又向梁向遠介紹道:“這位美女叫陶小玲。”
杜西眼見人齊了,趕忙招呼陶小玲坐下:“快坐,三缺一隻等你啦。”
梁向遠還在看時,兩人都已坐下,陳志依舊坐回了了梁向遠的對家,陶小玲則順勢坐到了梁向遠的下家,一場好友間的娛樂麻將隨之開始了。
“叫你胖子就行了嗎?可我感覺你不胖啊,為什麼都叫你胖子呢?”陶小玲坐下隨口問了一句。
梁向遠抓麻將牌的手沒有停下,轉頭看着女孩,回答道:“和我的朋友們相比,我就是最胖的,所以喊我胖子就可以了,沒有問題。”
“咯咯咯,好的,那我就叫你胖子了,我不太會玩麻將,你們可不可以讓着我一點。”銀鈴一般的笑聲響起,陶小玲表示自己在麻將領域是個新手,希望大家讓着一點。
起初梁向遠以為女孩只是謙虛,但過了一會兒梁向遠就知道了,女孩說的應該是真的,她的確不太會玩。這就導致了梁向遠在胡牌過後,需要時常探頭過去指導女孩怎樣才能胡牌。
不過麻將桌上有個很奇怪的定律,凡是新手玩牌,運氣總是好到出奇。梁向遠時常在胡牌過後,探頭過去就能看到女孩手中的牌有好幾張自己想摸卻摸不到的紅中。
L市的麻將規則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L市人打麻將,牌堆里是沒有東南西北風的,發財白板也是沒有的,但卻有十二張紅中,這紅中就像撲克牌中的鬼牌一樣,你拿到手中,可以隨意變化成你想要的牌,然後隨意組合。在有紅中的幫助下,手裏的牌就很容易做成能胡牌的樣子,紅中越多,就越容易胡一些能贏更多的大牌。
在這種規則下,就會導致運氣好的人很容易胡到大牌,梁向遠時常是第一個胡牌的,但牌型都比較小,偶爾輸給了幾把大的牌型,最後竟然成了輸家。但陶小玲憑藉著麻將桌上奇怪的定律,成了最大的贏家。
梁向遠自然是知道這個定律的,因此對今天的輸贏也毫不在意。本就是朋友間小打小鬧的娛樂遊戲而已。
牌局結束后,眾人各自回家。
“今天一手好牌都沒有出現,太難玩了。”梁向遠向陳志抱怨道。
陳志已經躺到床上準備休息,在梁向遠家裏。
陳志在當地消防隊上班,是個消防官兵,他在L市區里並沒有買房,以往下班過後來L市,都是暫借住在梁向遠這裏,今天也不例外。
“太正常了,歸根結底就是運氣問題而已。”陳志漫不經心的回答,眼睛還盯着手裏的手機。
看着陳志動作,梁向遠一個閃身躺到了陳志旁邊,窺向陳志的手機說:“志哥,你是不是又約到哪個我沒見過的美女啦。”
陳志也沒有躲閃,大大方方的拿過手機給梁向遠看,並說道:“你看吧,她在移動營業廳上班,是個營業員,我前幾天給手機充值話費的時候認識的,很漂亮的一個女孩。”
梁向遠只看到手機里的聊天記錄,並沒看到那個女孩的照片,也不知道到底漂不漂亮,不過陳志既然說了她很漂亮,那一定是真的了。
劉夢悠,是陳志正在聊天的女孩的名字,陳志已經將她備註上了。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夢悠,好名字,這個女孩一定是個很感性的姑娘吧。”梁向遠只覺得女孩的名字優美無比,不禁感慨。
“女孩都是感性的,和名字無關,名字只是個代號。”陳志接話。
梁向遠聽到陳志這麼說,頓時不同意了,反駁道:“那可不一樣,一個人的名字將會承載他/她的人生,什麼樣的名字就會有什麼樣的性格,正因為性格不同,人才會變成一個個獨立的個體存在。”
陳志說“我愛的又不是她的名字,我愛的是她這個人。”
“你愛過誰?”梁向遠挑了挑眉,翻了翻白眼,對陳志所說滿不在意。
且不說劉夢悠,光是陳志手機里的聯繫人里,梁向遠就知道好幾個女孩是陳志正在約的姑娘,還有很多梁向遠不知道的,更是數不勝數。
“我都愛,就像你兩年前愛過某個女孩一樣。”陳志提起的某個女孩,是梁向遠的前女友,兩人曾經如膠似漆,不過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不要提!”梁向遠並不希望再提起那段時光,只在心裏就足夠了。
“你已經有兩年沒有接觸過異性了。”陳志說著停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哦,除了去年你偶遇的那個一夜情。”
陳志提起的一夜情,也是一個美妙夜晚。
梁向遠的思緒正要飛向一年前,突然陳志又開口,打斷了梁向遠的思緒:“你真的不準備去尋找真愛了嗎?”
“真愛嗎?我挺感興趣的,只是沒有讓我能夠心動的女孩出現在身邊。”梁向遠嘆息,“我的工作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年從頭到尾幾乎都在工地上,哪裏能接觸到異性?還得是令我動心的女孩。”
“陶小玲,你覺得怎麼樣?”
梁向遠閉上眼,想起了今天下午那雙大眼睛,甜美的聲音,微黃的頭髮,還有臉頰兩側淡淡的酒窩。
“挺好看的女孩,聲音也很甜美,可我的並不是特別有興趣,我以為她是你約的女孩子。”
陳志連忙擺擺手,道:“我可沒約她,我和她就是遊戲好友,她之前在我們經常去的那家熱火網吧做收費員,我加的好友。你那個時候還在外地沒回來,你們沒回來之前,我就找她一起打打遊戲而已。說真的,這個女孩挺不錯,還沒有戀愛過,是一張純凈的白紙,挺適合你的。”
“算了,不搞這些事情了,我還有兩天就要去工地了,到時候又得過年才能回來了。好幾個月,太久了。”
“你都不去嘗試接觸,怎麼才知道她是不是會讓你動心的女孩。”陳志繼續勸說。
“我還記得她的模樣,她的聲音,但我已經忘記她今天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動作,如果再過幾天,也許我連她的聲音都能忘記。這樣一個女孩,儘管她很漂亮,單純,可愛,可她不在我心上,我沒必要去招惹一段不屬於我的故事。”梁向遠直接拒絕了陳志的勸說。
“可……”陳志還欲說話,梁向遠揮揮手阻止道:“算了吧不說了,太晚了睡了吧。”
陳志看着躺下假裝睡着的梁向遠,用梁向遠能聽到的音量,自言自語地說:“會有一個女孩等待着你去為她創造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