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從電視台出來,簡聞溪就把手機重新給開機了。
一開機,就收到許多未接來電和信息。
幾乎都是李戎發過來的。
“怎麼不接電話?”
“不說一句就走了?你以為你是誰?”
“限你一分鐘之內立馬給我回電。”
“你不要以為秦總喜歡你,你就能為所欲為。“
“人呢,死了?”
簡聞溪想,他弟弟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李戎手裏,以至於李戎囂張到這個地步。
身上的興奮勁過去以後,身體便有些撐不住了,發冷,止不住的打哆嗦。
秦自行明明不在他身邊,他卻總覺得廣藿香的氣味無處不在,讓他神志混沌,呼吸急促。那信息素似乎標記在了他的記憶上。
他就直接去看了醫生。
“多大了?”大夫問。
“二十二歲。”簡聞溪說。
“還沒被標記過?”
簡聞溪搖頭,隔着口罩看向大夫。
“抑製劑不能一直服用,也不能服用過量,這兩項禁忌,你都犯了。”大夫說著便給他開了一副葯:“你現在已經有發情期紊亂的癥狀了,我勸你最好還是趕緊找個Alpha標記一下,臨時標記也可以。不然你的發情反應會越來越強,如果一直不管不問,最後可能會產生不可控的後果。”
簡聞溪將葯攥在手裏,問:“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老大夫看向他,說:“任何抑製劑對你都不會再有任何作用,一個信息素泛濫,走到哪裏便散播到哪裏的Omega,會遭遇什麼,還用我明說么?”
簡聞溪緊抿着嘴唇,雙手都攥了起來。
“這些葯你服用的時候要注意劑量,一次一粒,這是抑制發情期類藥物里最強的了。不要濫服。否則你可能會永遠失去發情期。”
老大夫說完,卻從簡聞溪的眉眼間看到了一種“那不是更好”的神情。
他立馬嚴肅地說:“不管你是否喜歡自己的發情期,不要試圖去扼殺它,否則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傷害的是你自己的身體。不管是動物還是人,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要去改造自己的身體。”
簡聞溪抿着嘴唇,點了點頭。
看完醫生,他回到家裏的時候,天色已晚。
他沒回公司準備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酒店。
簡聞鳴一開門就看到了他額頭上的傷:“怎麼回事?”
“跌了一跤。”簡聞溪說。
簡聞鳴蹙起眉,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簡聞溪要躲,他“嘖”了一聲,顯得頗為強勢:“我看看。”
簡聞溪推開他的手,將手裏的袋子放到玄關柜上,低頭換了鞋子。
簡聞鳴問:“你穿這麼薄出的門?”
簡聞溪“嗯”了一聲,說:“給我找身你的衣服,我沖個澡,今晚在這兒住。”
他說完便進洗手間去了。
脫了衣服以後他便打開了花灑,熱水一衝,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簡聞鳴拿着衣服進來,隔着毛玻璃說:“衣服給你放架子上了。”
簡聞溪“嗯”了一聲,雙手撐在冰涼的牆壁上,任由花灑往自己頭上沖。熱水順着他的背溝往下流,流過他白皙頎長的身體,順着雙腿流到地上。大概是被熱水沖的久了,後頸的腺體處紅的厲害。他將額頭靠在手背上,嘴巴張開,熱水便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
簡聞鳴在沙發上坐着,看着手裏的葯。
都是和信息素抑製劑有關的藥物。
他正看着上面的說明,便聽見簡聞溪洗完澡出來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簡聞溪穿了他的衣服,猛地一看,他像是看到了自己。
“你怎麼吃這些葯?”
“大夫給開的。”
“至於么?一般的抑製劑不管用了?”
簡聞溪倒了杯水喝了,說:“不大管用了。”
說完就伸了伸手。
簡聞鳴不大懂這些事,便將葯遞給了簡聞溪。簡聞溪吃了兩粒藥丸,就着熱水喝了,然後往對面的沙發上一癱。
也就只有面對自己弟弟的時候,他可以完全鬆懈下來。
“今天怎麼樣?”簡聞鳴問:“沒人認出來你吧?”
簡聞溪難得露出點笑容,說:“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點不妥,我們公司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類型,你還是個Omega,我怕你……”
“已經晚了。”簡聞溪說。
簡聞鳴愣了一下。
簡聞溪便將《星月之戰》的事跟他說了。
簡聞鳴大概有點不可置信,這個節目他知道,最近很火,還沒開播,就已經頻頻上熱搜了。
聽到節目組如此重視簡聞溪,他又很興奮,說:“我就知道,如果你進娛樂圈,肯定比我強。”
他不學無術,紈絝子弟做慣了,即便給他這個機會,恐怕他也把握不住。
但他哥不一樣。
簡聞溪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沒用的事不要再想了。”
“我就是擔心你。”
“我知道。”簡聞溪注視着簡聞鳴,淡淡地笑了笑。
其實他們之間也不用說太多,他們是雙胞胎,比尋常的兄弟更親密,彼此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這份兄弟感情,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
兩兄弟便沒有再說話,只默默地躺了一會。
“我今天遇到周挺了。”
簡聞溪忽然說。
簡聞鳴問:“他給你臉色看了?”
簡聞溪想起在停車場的那一幕,周挺的面容浮現在他眼前:“真人比照片看着年輕。”
“他和我們一樣,今年二十二歲。”簡聞鳴說:“他不錯吧?”
簡聞溪便側身過來:“你還真喜歡他?”
簡聞鳴似乎有點羞赧:“他是我的偶像。”
偶像,確實像他這個傻弟弟會有的東西。
初中就開始追星,一個月就能換一個。從小到大,不知道追過多少偶像。
他不一樣,他從小便沒有崇拜過任何一個人。
明明是孿生兄弟,他和簡聞鳴在性格上卻幾乎沒一點共通的地方,他們更像是彼此的對照面。崇拜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熱情是什麼感覺,他彷彿都不太了解,也從來不想去了解。
大概還是胎兒的時候,簡聞鳴便將所有的感性都吸走了,所以長大以後,愛恨情仇才都那樣濃烈,從小到大都那樣炙熱,豐盈。
而他冷淡,麻木,像是白水凍成的一塊冰。
“他真的很優秀,出身好,長的帥,有能力,運氣也好,天降紫微星,可大概就是什麼都太好了,導致他為人很冷漠。這樣的人適合遠觀,真要跟這樣的人談戀愛,能累死。被公司炒作成舔狗也就算了,我可不是真的舔狗。”
簡聞溪笑了一聲,說:“算你小子還有點尊嚴。”
過了一會,簡聞溪忽然又問:“他的信息素攻擊性強么?”
簡聞鳴愣了一下,說:“沒聞到過他的信息素。”
“沒聞到過?”
除非在發情期或者易感期,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會很細微,但並非完全聞不到,只是不影響其他人而已。信息素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擺脫不掉的體味,只能用其他信息素來掩蓋,但很難做到完全消除。
“他這人自控力極強,聽說從來沒有人聞到過他的信息素。”簡聞鳴說:“不過這樣也好,他的信息素應該很可怕,就算什麼都聞不到,我依舊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他的威迫感。”
信息素強大的Alpha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能隨意控制住自身信息素的Alpha。
因為不僅僅是意味着生理上的強大,還有精神力的強大。
這樣的alpha,意味着更強壯的身體,更極致的標記能力,他們能灌滿omega的生殖腔,甚至能對已經被標記過的omega,實施二次標記,被天生慕強的alpha所崇拜。
人比人,氣死人。同樣是Alpha,也有強弱之分。也因為此,他崇拜周挺。
當初他進娛樂圈,一是想為家庭減輕負擔,二來,也有周挺的緣故。
他想離偶像更近一點。
結果他進了娛樂圈,卻成了這世上距離周挺最遠的人。
真是諷刺。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倒了一把葯塞進嘴裏,就着熱水喝了。察覺簡聞溪在看他,便笑着調侃說:“咱倆真是難兄難弟,都成藥罐子了。”
簡聞溪見他這樣笑,卻有點刺心。
簡聞鳴從小到大都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什麼時候大把大把吃過葯。
簡聞鳴越是這樣無所謂,他心裏越是刺痛。
他閉上了眼睛,想到了眼睛發紅的秦自行,還有顧雲湘關上門的時候,嘴角那一抹輕蔑的微笑。
他的心比他的身體還要冷。
夜已經深了。
外頭的雨還在繼續,被風一吹,便打在落地窗上。這場冬雨席捲了十幾個城市,裹着滾滾寒潮而來。
周挺閉着眼睛,腦海里浮現出在停車場看到的那一幕。
簡聞鳴冷冷地看着他,後退了兩步,拒絕了他的觸碰,落魄,脆弱,但又格外冷漠,堅韌。
於他而言,這是很陌生的簡聞鳴。
簡聞鳴一直都是艷麗的,張揚的,自信又熱情。
這樣陌生的簡聞鳴,卻像極了他少年時候曾暗戀的人。
不只是長的像了,便連氣質都像了。
雨聲啪啪噠噠,將他領入他的十六歲。
十六歲的他,坐在觀眾席上,獃獃地看着那個在閃閃發光的的首席小提琴手。
“我幫你打聽到了,”堂姐周茹激動地說:“他叫Joshua,是個Omega,不過這可能只是他的英文名。他也是交流生之一,會在這裏呆一個暑假。你喜歡他?啊,我們家小周原來也不是冰塊做的,終於情竇初開了呀!”
他望着遠處的美少年,心臟隱隱發熱。
周茹興奮地說:“心動不如行動,喜歡就上啊。他好漂亮,就是看起來有點不好親近。”
Joshua的確很高傲,他鮮與人交談,練習的時候總是靜靜地坐在一角,可等到演出的時候,他卻是排在最顯目的地方。他美麗,琴技高超,脖頸上帶着象徵脆弱的防咬項圈,渾身卻都是生人勿進的氣場。
他太迷人了,不斷有Alpha前去與他搭訕。他卻彷彿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愛戀,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滿心滿眼都只有他手裏的琴弦。
越冷漠,越令人目眩神迷。
※※※※※※※※※※※※※※※※※※※※
他在舞台上燃燒的時候,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