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蕭浪看着蘇菀兒道:“你在這裏等。WENxueMI。cOm”

蘇菀兒笑了,笑得很甜美。

她一直很聽蕭浪的話,這次也不例外。

王御風已掠進牆內,蕭浪和慕容楓相互打了個眼色,迅速繞到後門。

蘇菀兒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裏,俏臉上充滿柔情。

當一個女人心裏有了一個男人,她會變得堅強。她的心會像心中那個男人的肩膀一樣結識。

蘇菀兒心裏沒有恐懼,她臉上只有幸福的笑容。她心目中的那個人是英雄。蘇菀兒不笨,她知道英雄身邊的女人總是既溫柔又賢惠的,而且還很堅強。

夜很靜,夜已深。

蘇菀兒感到自己的身體有點冷。是因為陰冷的夜風?不是!是涼透的心!

蕭浪他們是武林成名的高手,怎麼進去之後好像泥石入海,全無聲息?以他們的身手絕不會沒有任何反抗就被徹底制服。難道這裏有鬼?他們被鬼抓去了不成?

女人在這樣陰冷的夜晚,看到這樣詭異的屋子,沒有一個不會想到鬼。世界上更沒有幾個女孩子不怕鬼。

蘇菀兒是女人,還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女。她很害怕,怕的要死。

她不知道屋子裏有什麼可怕的妖怪將她一起抓向地獄。她終究沒有退縮,慢慢向通向地獄的門走去。

聰明的女人絕不會這麼做。蘇菀兒並不笨。可是她卻選擇了聰明人不會走的那條路,不歸路。沒有一個聰明人會明知道前面是條不歸路還往前走。

當一個聰明的女人心中有了情,即使她是美麗的,但她已不再聰明。強烈的愛情總會讓人做一些她原本不會做的事。

蘇菀兒挺了挺腰,好似下了絕大的決心。蓮步輕挪,走向陰森森的屋子。

“吱呀”一聲打開。那聲音好像是地獄的小鬼在恥笑地上活着的人,恨不得都來鬼城豐都與他作伴。

門后是個四合大院。院子盡頭是一間大屋,門自然是關着的。但是門前竟赫然擺着一具屍體。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眼眶中的東西不知被什麼吃了去,現在成了多少蛆蟲的樂園。

“爹爹!”蘇菀兒驚呼一聲,撲倒過去哭成了淚人,臉色慘白的像一張白紙。

整所莊園只有蘇菀兒碎人的泣聲。忽然,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面走出一人,一個看起來比魔鬼還要可怕的人。

赫然竟是楚蕭然!

蘇菀兒的心涼了半截。

出蕭然道:“蘇姑娘,你還好么?”他笑得很瀟洒,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臉上滿是自信,滿是從容。

世界上有些人是打不到的。蘇菀兒曾經認為蕭浪、慕容楓或者王御風就是那種人。現在她才知道,她錯了,大錯特錯。真正打不到的人是楚蕭然。

蕭浪他們雖然事事都能面不改色,但這又如何?他們現在是生是死?她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與楚蕭然的較量,顯然是他勝了。勝利者往往都是少數人,這一次也不例外。

蘇菀兒覺得他不再瀟洒,只覺得他是惡魔,一個地獄的惡魔,讓人一見了就想吐的惡魔。

她反而不怕了。一個明知自己必死的人是不會感到害怕的,只見她淡淡道:

“還好。承蒙關心。”

楚蕭然道:“蘇姑娘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裏?”

蘇菀兒道:“其實我早該知道的。”

楚蕭然奇道:“哦?”

蘇菀兒沒有回答,只是道:“他們在哪?”

楚蕭然道:“你真的要見他們?”

蘇菀兒一雙有若明星的雙眸瞪着他,不說話。不說話有時候就表示默認。

“啪、啪、啪”,楚蕭然擊了三掌。

不知是誰點亮了屋內的燈。燭光像是經不住陰風的挑逗,戰戰兢兢搖擺不定。又像鬼門關里的小鬼,通過燭光譏笑世上無知的人類,隨時準備吞噬他們的靈魂。

蘇菀兒這才看到屋裏還有兩個人。一人手上拿着火摺子。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臉上的笑容是猙獰的鬼臉,還是痛苦的掙扎?

蘇菀兒一眼就認出他是落雁穀穀主公孫勝。

在他旁邊有張床,一張很大、很大的床。看起來那張床又軟又舒服。蘇菀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很想在這張床上休息,哪怕是到永遠,她也不想再面對這樣一個慘淡的世界。可是她很快發現自己不能睡下去。床上已有人。一個男人。

她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對她來說,還不如死了算了。

床很大,看起來又軟又舒服。如果不舒服,王御風怎麼會躺在上面?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想下來;如果不舒服,他怎麼不起來給楚蕭然幾拳?

只不過王御風沒有睡覺,非但沒有睡覺,眼睛還瞪着。他的眼睛不小,此刻更是瞪的很大,瞪着楚蕭然。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楚蕭然恐怕已經死了三千六百回了。

蘇菀兒見到王御風,明亮的秋水又黯淡了幾分。

她淡淡地道:“王御風手底下的功夫不錯。”

楚蕭然點頭道:“的確不錯。”

蘇菀兒道:“他手上的槍法更是不弱。”

楚蕭然道:“非但不弱,簡直厲害極了。”

蘇菀兒道:“這樣一個王御風還是被你擒住。”

楚蕭然又笑了,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奇怪,像王御風這樣棘手的人物,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睡在這裏?”

這一點蘇菀兒早已想到,但她強自鎮定了擾亂的心神,問道:“蕭浪和慕容楓呢?”

楚蕭然道:“慕容楓正在後面睡得正香。至於蕭浪……”

蘇菀兒追問道:“蕭浪怎麼了?”話語中流露出說不盡的關切。

楚蕭然笑道:“你真想見他?我勸你還是不要見他的好。”

蘇菀兒狠聲道:“為什麼?”

楚蕭然嘆了口氣,道:“反正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半分的。既然你這麼想見他,我讓你們相見也罷!”

“啪、啪、啪”,他又擊了三掌。大床後面立即轉出一人。此人竟是蕭浪!

蘇菀兒見到蕭浪不禁怔住。

楚蕭然笑道:“我早已說過,你不會想見到他的。我向來不說謊。”

蘇菀兒不懂。蕭浪怎麼看起來和楚蕭然是一夥兒的?她不懂,她不懂!不只是她,慕容楓、王御風也不懂。所以,王御風躺在了床上。一張又大又軟的床,一張一睡上去之後再也起不來的床。慕容風呢?他一定也和王御風差不多。有這樣一張床,沒有人還會起得來的!

蘇菀兒忽然又明白了,明白了一切。

良久,她才訥訥道:“不錯,你是不說謊。”

王御風似已按耐不住,怒吼道:“因為你不是人,謊話是給人說的,你只是個畜生。也配說謊!”

只見蕭浪對王御風道:“我勸你還是老實點,等下就不會吃太多苦頭。”

王御風冷哼道:“我王某人什麼都怕,只有三點不怕。”

蕭浪道:“哪三點?”

王御風朗聲道:“我一不怕吃苦頭,二不怕狗,三不怕厚臉皮。”

一直站在他旁邊的公孫瓚喝道:“你難道說我們是狗?”

王御風道:“你們難道不是?我早已說過,我既不怕狗,也不怕厚臉皮的。以我之閱歷,卻再也找不出像閣下這般厚臉皮的狗了。”說完,他大笑起來,絲毫沒有把落雁穀穀主放在眼裏。

公孫勝登時暴怒,開山劈石的一拳直擊王御風面門。王御風無法抵擋,只得照單全收。

公孫勝的落雁谷享譽武林數十載,武功絕非浪得虛名。饒是王御風同批鐵骨也被打得口吐鮮血。

王御風強忍住疼痛,口中仍止不住地謾罵。罵一聲身上就立即多出一個拳印。

蘇菀兒從一開始就一直在聽,一直在看。聰明的女人總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動嘴,什麼時候又少說話。

她的眼中早已失去光芒,眼神痴獃而無助。她原本明亮的眼睛似乎已經看不見一切。蕭浪的出現,她的眼睛已隨着心死。這是一種絕望、悲哀的心死。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躺在別人的床上,同樣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接受自己心愛的男人一直欺騙自己。

有沒有一個女人在此時還能不哭的?

蘇菀兒沒有哭。她雖算不上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卻是個及具自尊心的女子。她想哭,卻極力忍住。她不能哭,她無法忍受自己在楚蕭然、蕭浪面前落淚。落淚既是示弱!她無法示弱。

只見她將目光緩緩從蕭浪身上移到楚蕭然臉上。

她已看了蕭浪很久。他沒有變,與昨天、前天一樣,還是是那個蕭浪,還是那個令她心醉,在她夢中為她守夜的蕭浪。那麼,到底變的是什麼?是自己太天真,太愚蠢,還是造化總弄人?她想不通。

她不再看蕭浪。只是剛才,她似乎已看夠。有人說,女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蘇菀兒淡漠的目光代表什麼?她在訴說訣別。一種不再牽挂,心死的訣別。這一眼過後,蘇菀兒將與蕭浪再無瓜葛。

在她心裏,蕭浪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擁有這樣的男人,是全天下女孩子最最甜美的夢。可是現在,打破這個夢的竟恰恰是塑造夢的人。

她無法接受,卻不得不接受。

現實看來,現在的蕭浪與楚蕭然沒有分別。她不敢相信這一切,更不敢再看蕭浪一眼。似乎只是一眼,就會讓自己好不容易忍住的心酸淚水如江河決堤,一發便不可收拾。

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

人總是這樣的,不願相信證據確鑿的事實。但事實就是事實。眼見為實,她現在不僅看到了,還聽到了。

她不得不承認。

沉默了很久。蘇菀兒終於道:“你們早就認識。”

她問的是楚蕭然,同樣也是在問蕭浪。

楚蕭然笑道:“不錯。”

蘇菀兒道:“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楚蕭然道:“不錯。”

蘇菀兒道:“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出蕭然道:“你還沒有看出來么?”

蘇菀兒道:“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

出蕭然笑道:“你果然已經長大了不少。看到的固然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蘇菀兒道:“我在聽。”

楚蕭然道:“我的目的,是他和慕容楓。”他沒有看蕭浪。

蘇菀兒道:“‘他’?是誰?”

楚蕭然道:“他就是楓翼閣少閣主慕容楓。”

蘇菀兒道:“你需要他?”

楚蕭然道:“想要稱霸武林,必須剷除楓翼閣和鑄劍山莊這倆個障礙。只要除去這兩個人,楓翼閣和鑄劍山莊自然會土崩瓦解。”

蘇菀兒道:“他們不過只是兩個人。楓翼閣和鑄劍山莊高手如雲。少了他們,你的陰謀還是不能得逞。”

楚蕭然笑道:“少了接班人。不出十年楓翼閣和鑄劍山莊便會凋零。”

蘇菀兒道:“你不嫌時間太長了么?”

楚蕭然道:“我可以等。”

楚蕭然看起來不過二十一二,十年之期對年在二十一二的他來說確實不是什麼。

蘇菀兒道:“可是他們身手具都不弱。所以,”她想了想,說,“你找到了我?”

楚蕭然道:“你還不算太笨。”

蘇菀兒道:“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認識他們?”

楚蕭然笑道:“漂亮女人的魅力總比一般女人大些,能耐也比一般女人強些。”

好看的女人總是男人最大的殺手。多少年來,又有幾個英雄過得了美人裙?

蘇菀兒道:“所以你在賭。”

楚蕭然承認道:“我是在賭。而且我知道這一把自己肯定會贏。”

蘇菀兒目光閃爍,問道:“為什麼?”

楚蕭然道:“現實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

現實是最好的證據。

蘇菀兒只得承認,又問道:“我還是不懂。”

楚蕭然道:“女人的問題總是特別多的。我一直認為你很特殊,沒想到問題竟比一般女人還多。也罷。今天我就一發解了你的困惑。”楚蕭然又笑道,“你不懂我為什麼敢打這個賭。”

蘇菀兒只有承認。

楚蕭然繼續道:“你可記得,第一次見到我這位假蕭浪的時候他在幹什麼?”

“他”就是蕭浪,可是他真的是蕭浪么?真的是劍門蕭浪?

現在一切都不再真實。

蘇菀兒渾身都在顫抖,似乎在極力控制着什麼。良久,道:“他在比武。”

“他在比武”,對蘇菀兒來說,那是美夢的開始,卻也預示着噩夢的來臨。沒有一個人在知道自己一直是別人一顆棋子的時候還會高興的起來的。蘇菀兒很憤怒。除了憤怒,她已無能為力。

楚蕭然道:“他在和誰比武?”

蘇菀兒恍然道:“王御風。”

楚蕭然道:“傳說中的劍門少主與鑄劍山莊少莊主的比武,是不是會吸引武林各大高手前去?”

蘇菀兒只有承認。

楚蕭然道:“你在山海關是不是遇到了慕容楓?”

蘇菀兒還是只有承認。雖然楚蕭然說的事情都是巧合,可這些巧合偏偏太巧了。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操控蕭浪和王御風比武,操控慕容楓趕去山海關,也操控自己遇上蕭浪。

良久,她嘆了口氣。要是在從前,她絕不會想到自己還會有嘆氣的一天。可是今天,好像什麼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哪怕現在有人對蘇菀兒說“天塌下來了”,她也不會覺得可笑,甚至會相信,相信的要死。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當一個人不知該相信誰的時候,他的人生是可悲的。當一個女人不知該相信誰的時候,她的人生同樣可憐。可憐的令人心碎。

女人的淚水總是讓人心碎。

蘇菀兒哀怨道:“沒想到我一直都是別人的棋子。”

語氣雖然哀怨,卻又無比堅強。

從前見過她的人絕不會想到她會變得如此堅強。短短几個月,她已改變了許多。明明是十七、八歲的身子卻有一顆成熟的心。。也不知這是造化弄人,還是冥冥註定?

過了一會兒,楚蕭然道:“至少有一點我沒有騙你。”

蘇菀兒問道:“哪一點?”

楚蕭然道:“我這位朋友確實姓蕭,也叫蕭浪。他也確實很喜歡你。我也很想把你嫁給他。”

蘇菀兒忽然打起精神,整了整衣服。明眸流轉,在楚蕭然身上瞟了一眼,道:“把我嫁給他?難道你忍心么?”

嗓音說不出的嫵媚柔情,蘇菀兒很有自信。她相信,只要自己願意,可以征服世上每一個男人。

楚蕭然苦笑道:“你是一個很美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十七八歲的處女。我確實捨不得,不過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想成王霸之業,我必須有蕭浪當幫手,也必須忍痛割愛。”

蘇菀兒不死心,道:“他現在對你還有用么?”

楚蕭然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世界上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廢物。只要是存在的,就必有價值。”

蘇菀兒輕嘆道:“對你來說,任何東西只要有利,你都會利用。”

楚蕭然道:“你終於懂了。”

蘇菀兒道:“我還是有一點不懂。”

楚蕭然道:“哪一點?”

蘇菀兒道:“你究竟是誰?”

楚蕭然曾經假扮過蕭浪,他當然也可以不是楚蕭然。不知不覺中,蘇菀兒已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楚蕭然笑道:“我就是上官紅葉。”

蘇菀兒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不僅是她,就連王御風都不敢相信。她甚至可以肯定,整個武林都不會相信早已名存三十年的“上官紅葉”怎會如此年輕?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平日裏不可能的事,幾乎都被她碰到了。也不知蘇菀兒心裏是高興,還是更多的苦澀?

上官紅葉道:“你不相信?”

蘇菀兒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說笑,片刻前她也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上官紅葉實在太年輕。即使是功力已到達返璞歸真的內家高手,至多只能保持容顏不老,卻從未聽說真有返老還童的。莫非上官紅葉是怪物?抑或是魔鬼?

女孩子都是不大善於思考的。碰到想不通的事情,她們總會找一切稀奇古怪的借口。最後欺騙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蘇菀兒想不通,卻不傻,只得問道:“你怎麼這麼年輕?”

上官紅葉笑道:“我為什麼非得是個老頭子?”

蘇菀兒道:“可是你的兒子……”

“那不是他的兒子,他沒有兒子。”

上官紅葉和公孫勝一怔,霍然轉身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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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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