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與過去告別
四條赤裸裸的的身子泡在這池不大的清泉水中，清涼的泉水洗刷着幾人的皮膚與心靈，在這一刻，每個人心中的感受卻並不相同。
吳桐只是單純的當成泡澡來享受，而那三個毛頭小子，時隔多年再次洗澡；他們從當乞丐的第一天起，便再也沒有洗過澡，如今泉水沖乾淨了他們那滿身泥濘的身軀，一時一間，他們竟不知如何是好。想着待會回去肯定會被大爹責罵，便一臉委屈加恐懼的看着吳桐。
吳桐望着他們投來的目標，笑道：“放心吧，你們大爹不會怪你們的。想反，這可是你們大爹吩咐我乾的。”
“我不信。”年紀較大的鄭天雷開口道：“大爹從不允許我們踏進這後山，所以他也根本不會允許我們洗澡，你根本就是在胡說。”
吳桐沒好氣的說道：“不讓你們來這裏，是怕你們不小心瞧見你們阿姐洗澡，真笨。”
說到這裏，鄭天雷也是立馬反應過來，紅着臉沒在說話。而做為年紀最小的小石頭則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沒見過阿姐洗澡，她卻每天都能保持身上香香的。”
吳桐懶得再跟幾個小鬼廢話，見洗的差不多了，吳桐率先上岸，一邊拿出換洗衣服換上，一邊對他們說道：“我事先給你們準備了一套乾淨衣服，你們洗完就趕緊上來穿上。”
幾個小鬼哦了一聲，趕緊把身上的破衣服脫了，又胡亂在身上搓了幾下，頓時身上的淤泥全被搓了下來。這池不大的清泉水被那些淤泥弄的立馬渾濁開來。
吳桐看見這一幕，立馬大跌眼鏡，真不知道他們這般如何受的了。
就在幾個小鬼上岸打算換上吳桐事先準備好的衣服時。溫欣的聲音立馬從遠處傳來，大聲呵斥道：“你們在哪幹嘛？”
幾個小鬼見自己阿姐過來了，立馬慌不擇路了。穿衣服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一倍，在阿姐還沒走上跟前，就全部逃之夭夭了。
只留下一臉震驚的吳桐還停留在原地。
這時溫欣也是來到了泉水旁邊，看了一眼這已經成渾水的泉水，有些生氣的沖吳桐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幹嘛？”
吳桐好奇的說道：“洗澡啊，你沒看見嗎。怎麼，就允許你在這裏洗澡，不允許我們在這洗？”
吳桐的話把溫欣都給說的無語了，她無奈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大爹二爹是會生氣的？”
“是嗎，不就洗個澡而已，我看他們身上都快發臭了。”吳桐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隨後不屑的說道：“我說溫姑娘，你未免有些太過緊張了吧。”
“跟你也說不通，懶得跟你廢話。”溫欣對他是完全沒了脾氣，狠狠丟下一句話后便要離去。
不過這溫欣還沒走出幾步，身後的吳桐便開口道：“你知道你大爹沒幾日好活的嗎？”
溫欣聽到這裏，默默停下了腳步。只不過依舊背對着吳桐，沒有轉過身去。
吳桐見對方停了下來，繼續說道：“你知道現在你大爹最想放不下也是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就是不想讓你們繼續這樣下去了！”吳桐說道：“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經歷了十分凄慘的身世，每個人都有無法抗拒的理由，才會選擇當乞丐，但沒有一個人天生就是乞丐。翁前輩是走投無路被迫當了大半輩子乞丐，你們跟隨他，完全是因為想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你們在最年輕的時候跟他當一輩子的乞丐。”
“你們的大爹遲早要死了，而你們呢，有沒有想到你們以後要幹什麼。是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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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當乞丐呢，還是換個活法，你才二十歲，最小的小石頭才六歲，你就忍心他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嗎？”
吳桐說到後面，也是越來越激動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了，我今天會告訴你這麼多，是想讓你且行且珍惜，不要讓自己遺憾，也別讓你大爹遺憾。”
溫欣聽到這裏，依舊沒有說話，自顧自的跑開了。只不過吳桐無意間瞧見，在這一刻，溫欣好像哭了，只是讓他不理解的事，溫欣是為何而哭。
……
三個毛小子洗了澡，也換了成正經的衣杉，其實稍加打扮一下，幾人的模樣也是十分俊朗的。原本他們還在擔心，自己的大爹會不會責罰自己，不過當翁甫君瞧見他們的裝扮時，卻是微微一笑，打趣的說“他們這般模樣，倒讓他瞧見一絲年輕人的蓬勃朝氣。”
看着自己大爹臉上露出難得的喜悅，幾個小鬼心中所擔憂的事終於落下來，臉上也難免浮現出來一絲笑容。
只不過對於這件事，他們的二爹陳平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從這點不難看出，陳平或許在翁甫君死後，就真的會離開了。
就像原來翁甫君說過的那樣，每個人都是因為各種無法抗拒的事而成了乞丐，而每個人都不想當一輩子的乞丐。陳平留在這裏，可以說是為了報答翁甫君的救命之恩，而翁甫君又如何會在意這些事呢。
除了陳平之外，吳桐與溫欣這段時間的交集也開始慢慢變少了。
而翁甫君的身體則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翁甫君與吳桐在大榆樹下的交談，是他迴光返照的跡象。而一般這種狀態過後，整個人就會瞬間蒼老。
翁甫君也是如此，如今的他已經被病魔折磨的都不成人形了。
在十來天之後，翁甫君也即將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不大的房間內，陳平與吳桐靜靜的坐在一旁，三個小鬼和溫欣早就爬在床邊哭的死去活來。
翁甫君可能嫌他們幾個太過吵鬧，便將溫欣他們給趕了出去，獨留下陳平和吳桐還待在屋內了。
看着早已奄奄一息的翁甫君，陳平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趁着溫欣等人不在，開口說道：“翁大哥……對不起，我要離開了。”
陳平終於下定決心在翁甫君死之前對他說出了這句話，翁甫君很欣慰。他覺得他的想法沒有人能夠知道，而他自己又隱藏的十分深，平時也從不輕易顯露出來。
但他不知道的是，翁甫君卻已經猜出了陳平在自己死後會離開的意圖，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后，翁甫君所表現出來的冷靜是陳平無法想像的。他強忍着氣息艱難的說道：“好……我知道了……”
陳平看着他的模樣，又有些後悔說出那句話。他會覺得，自己的那句話肯定已經傷透他的心了。
陳平沒有繼續待在屋子裏，而是主動離開了。
在這間屋子的人中，三個毛頭小子出去了，溫欣也出去了，陳平同樣出去了。就留下吳桐一個人，還坐在那床邊。
翁甫君再一次抓住吳桐的手，說道：“他們就拜託你了……”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當中，吳桐知道翁甫君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雖然只是短短的相處了十來天，但看到他即將病逝之後，吳桐的臉色也漸漸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在面對翁甫君的交代時，吳桐不敢答應也不敢拒絕，只能輕聲說道：“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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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甫君在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時，這才送了口氣，閉上了雙眼，漸漸鬆開了抓住他的手，氣息也在這一刻漸漸消失了……
翁甫君走了…不留遺憾的走了。
陳平也走了，只不過他是離開小西嶺上的這座麻雀寨。至於他要去哪裏，要幹什麼，沒有人知道。
恐怕只有翁甫君應該會知道，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
吳桐與溫欣等人在麻雀寨的後山，那池清泉水附近給翁甫君弄了個簡陋的墓地，他們沒錢買墓碑，只能由溫欣親自寫一個。
將他埋在這座小西嶺，也算是用來紀慰他在這裏生活了五年的時光吧……
溫欣依舊沒能從傷心處走出來，獨自坐在大榆下發獃，任憑誰喊都沒反應。
吳桐站在院子裏望向她，說道：“前輩臨終前託付我照顧你們，可我現在沒有能力照顧你們，我並沒有完全答應他，但是把你們帶下山重新生活還是可以的。明日我就要下山前往廬州了，你也一起吧，不管怎麼說，也得與過去告別，重新生活才對，難道你真想一輩子當乞丐嗎？”
面對吳桐那充滿質問的話語，溫欣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吳桐看罷也是直搖頭，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清自己說的話。
不再去管她，吳桐隨即又把鄭天雷給叫了過來。看着這個十四歲的毛小子，吳桐則開口問道：“大壯，你說現在大爹不在了，你和阿姐，還有二牛小石頭他們，還算不算親人了？”
“當然算。”鄭天雷想都沒想，斬釘截鐵的說道：“阿姐和二牛小石頭，永遠都是我大壯的姐姐和弟弟。”
看着鄭天雷臉上那副堅硬的表情，吳桐心裏也漸漸有所欣慰起來，隨後又說道：“你如今也算是個小男子漢了，以後阿姐或者弟弟們有危險，你會不會保護他們？”
“那肯定的啊。”鄭天雷說道：“我的願望可是要成為比阿姐……不，比二爹還厲害的高手，到時候誰要是敢欺負阿姐或者弟弟們，我就收拾他們，把他們打的滿地找牙！”
“好好好。”吳桐滿是欣慰的看着他，隨後又將一直佩戴在自己身上的那柄木劍取了下來，遞給鄭天雷道：“有你這句話大哥哥我很是欣慰，大哥哥沒啥好送給你的，這柄木劍是大哥哥親自做的，也是我行走江湖唯一的東西，現在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真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擁有可以保護阿姐和弟弟妹妹的實力。”
“謝謝大哥哥。”鄭天雷接過這柄木劍，滿臉歡喜，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
“行，那咱們就約定好了，你可不許反悔。”吳桐笑着說道。
“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鄭天雷捧着木劍，一臉自信。
……
吳桐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的這一舉動，改變了之後鄭天雷的人生走向。
數十年之後，江湖上突然出現一位頂尖的劍術高手，他只用一柄木劍，便縱橫世間再無敵手。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也沒人知道他師從何處，只知道這位走到哪裏都喜歡腰間懸挂木劍的男子，有位姓溫的溫婉娘子以及二個調皮可愛的弟弟。
在那個江湖，他登樓看人間，無敵一甲子。
他做到了不讓任何人欺負他的親人，也履行了多年前對一個人的約定，只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