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沈南珠正在自家門口剁豬草,一些閑言碎語陸陸續續地傳進耳朵里。
她家正好就建在大路旁,每天總有三三兩兩的人從門前屋後走過,這樣的地理位置讓作為社恐的她渾身極不舒服。
以前沈老太還在的時候,跟這些路過的人能有個一言兩語的,現在沈老太不在了,路過的人還是一樣多,但看向她們房子的眼神總帶着各種的意味深長,更有一些窺探和不懷好意。
“沈老太太走後,這傻子以後可怎麼活啊?”
“腦子不行,但小臉蛋還是挺俊的,嘿嘿。”
“女人嘛,要腦子有何用,能生孩子就行了。”
“就怕生出來的孩子和她一樣是個傻子。”
“噓,小聲點,別讓這傻子聽見了。”
“聽見又怎樣,她又不懂,你叫她傻子她還樂呵呵的。”
沈南珠一記刀眼劈過去,狠狠地瞪了路過家門口的兩個嘴碎又猥瑣的男人。
“喲喲,你看她還瞪我呢,嘿嘿嘿,這小眼神看着真帶感,要不是我家裏那母老虎,我都想收她做偏房了……”
“得了吧你,你家裏窮得叮噹響,再養個傻子,你怕不得上街要飯去。”
“哎你還別說,這小眼神小臉真饞人,隔壁家村長防人跟防賊似的,不然進去摸摸小手……”
“噓——村長來了,快走快走!”
南珠看着地上走近的一團影子,抬起頭眯着眼睛看向頭頂上方。
“珠兒,大太陽的,你怎麼跑到外面剁豬草,你奶不在了,曬出個頭痛腦熱也沒人照顧,等太陽下山再弄吧。”
李順頗有些頭疼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姑娘,這孩子是個遺腹子,出生的時候母親就難產死了,到了三歲發了一場高燒把腦子燒壞。
人越長越大,模樣也愈發俊俏,可惜腦子一直停留在三歲時候的樣子,懵懵懂懂。
即便如此,沈老太太還是跟個寶貝疙瘩一直護着,不然這小傻子哪還能長得這麼好,小臉白白嫩嫩,身上的衣服雖然打着補丁,但也洗得乾淨。
李順仔細打量着沈南珠,眼睛黑白分明,要不是他從小看着她長大,一時間也看不出來是個傻的。
沈南珠樣貌長得好,如今已經十五,剛好及笄,她髮髻梳得整整齊齊,乍一看倒像是哪戶人家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如今沈老太太一走,沒人護着,怕着是要饞壞村裡村外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
得想想辦法,不然這麼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珠兒,別曬太陽了,你快進屋去,曬出病來就不好了”。
小傻子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生病,沈老太一年到頭為她操碎了心。
李順老兩口也為此擔憂不已,怕老太太哪天走了留下這孩子不知道怎麼辦。沒想到一語成讖,如今老太太去了,沈南珠怎麼安置成了一個大問題。
沈南珠望着村長的身影消失在牆角,抬頭望了望頭頂上的太陽,拍了拍腦袋,起身進屋。
進了屋后的沈南珠哪還有半分痴傻的樣子,她手腳利索地撿起倒在牆角的農具,將它們一一擺好,接着又拿起掃帚將原本不是很髒的地面掃得乾乾淨淨。
爐子上的小鍋子冒着騰騰的熱氣,燉好的蘿蔔發出清甜的味道,
再往裏屋,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床上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衣服分門別類地掛好。
床頭一條暗紅色的裙子尤為突兀地掛在那裏和其他衣服格格不入。
整個屋子比沈老太在的時候還要精緻整齊。
沈南珠將門關好,躺在沈老太生前最愛的搖椅上,腳上一蹬,椅子便一前一後地搖起來。
此時屋外的知了聲聲,陽光透着屋瓦的縫隙照射進來,灑了一地的光輝。
但凡村長多走一步進來就會發現這屋內的光景和他所想像的大相逕庭。
沈南珠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腦海里卻在快速播放着這幾天離奇的事件。
前一秒她還趴在公司的桌子上睡午覺,迷迷糊糊之間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裏土地貧瘠,地里的作物稀稀疏疏,上面掛着一些果實,看着並不高產。
村子裏大概十幾戶人家,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各個方位。
田埂上孩童在打鬧嬉戲,各家各戶房子頂上炊煙裊裊,看上去一片祥和。
看着人們的穿着,似乎是在某個遠古的年代。
緊接着畫面一轉,只見眼前有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孩,腳步沉緩地往前走,仔細一瞧她裙子後面暈染着一小片暗紅色的污漬。
女孩一邊走一邊捂着肚子,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裏嗚嗚不知所云。
仔細一聽,似乎在叫着奶奶……
後面傳來幾句笑聲,夾雜着一陣竊竊私語和打鬧聲,聽起來也是一群同齡的小姑娘。
女孩聽到這些笑聲,驚慌失措地往前跑,甚至有些慌不擇路。
誰知地面上凹凸不平,女孩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向前一傾,眼看就要摔在路上。
沈南珠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扶,但沒想到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眼前驟然一黑,隨即失去了意識。
直到醒來,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張精緻的臉,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了眼睛,看不出臉上的神情。
那人見她醒來,驀地站起身,沈南珠這才發現這個人很高。
沈南珠甩了甩頭,以為自己還身在夢中,可誰知腦袋昏昏沉沉的,頭上似乎還有一絲絲的痛,她抬手摸了摸頭上,嘶的一聲疼痛感瞬間傳來,再看看手上,一手的血。
那人見她一臉疼痛,又補了一句;“你下面也流血了。”
沈南珠躺在地上,感受到下身略有潮濕的感覺,頓時心中猶如狂奔過一萬隻草泥馬。
她穿越了,穿越到夢中那個女孩子的身上。
短短一瞬間,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也紛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沈南珠腦中一陣劇痛,忍不住抬手摁了摁腦袋,手掌卻一不小心壓在先前的傷口上,痛得面若苦瓜。
那人看着她痛苦的樣子,面露躊躇之色,好看的眉毛也擰得緊緊的,似乎在做什麼決定,最後才蹲下來道:“你沒事吧,我送你回去給你奶。”
對方這麼一問似乎觸動了腦子裏的某一塊記憶碎片,沈南珠迷迷糊糊之中突然想起沈老太早上出門時,囑咐她不要亂跑,她要外出辦事晚上才回來。
“奶……不在,晚上才回來……”沈南珠結結巴巴地道。
話說出口才發現短短一句,講出來卻顯得十分生澀,整個口腔似乎被凍結一般不太靈活。
那人一聽,面上微微掙扎,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道:“你若是願意……我帶你去我家,幫你處理一下。”
沈南珠這才緩過神來,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
個高偏瘦,後面頭髮束起來,長長的劉海將大半張臉擋住,眉毛冷峻,鼻子挺翹,下巴微尖,嘴唇緊緊抿着,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上去有些雄雌莫辯。
是個美人兒,只是看着很陰柔的樣子。
聽着聲音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腦海里的記憶並不多,而且都是零零散散的,根本就湊不起來一個完整的碎片。
沈南珠只覺得這人略有些熟悉,似乎見過一二次面,但並不記得是何人。
那人等了半天沒得到回應,變得有些不耐煩,站起身語氣涼涼地道:“不去就算了,我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別走——”
沈南珠此時已知道自己這副新的身子來了例假,而且是第一次來的。
如今除了腦海里一直惦記着的奶奶以外,似乎並沒有別的可以信賴的人,眼前這個人看似冷漠,但既然能為她駐足片刻,應該是眼冷心熱那一類的吧。
沈南珠心裏摸不準,只能如是分析。
她像溺水一般緊緊抓住那人的手:“我跟你去你家裏。”
語氣有些急促,生怕眼前這人不聲不響地就把她給丟下了。
那人聽她顯得很着急的聲音,跨出去的腳步頓了一下,眉頭皺了皺,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莫約四五秒鐘后才轉過身彎腰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只是讓沈南珠意外的是,她居然脫下身上的外套,在自己腰上圍了一圈,遮住後面暗紅色的污漬。
“跟上!”
清冷低沉的聲音傳來,似是不帶一絲情感。
聽到對方冷冰冰的聲音,沈南珠似乎看到那人背對自己卻無奈妥協的眼瞼,嘴角勾了勾。
她不再廢話,乖乖地跟在那人的身後。
原本躲在附近偷窺的那幾個女孩,見二人一前一後地離去,都紛紛鬆了一大口氣。
“那個花鈺真可怕,感覺多看他一眼就會被勾去魂魄。”
“小傻子居然敢和跟他離開,嫌命太長了吧。”
“我前幾天還聽說猴兒嶺那裏鬧鬼,花鈺膽子真大,一個人敢住那裏那麼多年。”
“他不住那也不行啊,沒人敢收留他,剋死那麼多人,誰沾上誰倒霉。”
“要不然都快二十三了也還沒討到老婆。”
“這沈南珠也真蠢,傻乎乎地就跟上去。”
“不然怎麼叫傻子呢,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小姑娘頓時頓時樂不可支,忘掉了方才心有餘悸的感覺,笑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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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珠:聽說你二十三歲了都還沒討到老婆,真可憐!
花鈺:是啊,也不知道哪個倒霉鬼要嫁給我,我也挺替她可憐。
沈南珠:感覺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