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后怕
下一刻,他手中的盈握感剎那間消失,他垂下眼瞼,蓋住眼中的惆悵,繼而不動聲色地說道:“既然段天賜已經找上我們了,我們現在更要小心行事。”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深夜不宜奔波,卻不料此時天色大變,竟下起了浙浙瀝瀝的小雨。
段靖柒掏出了一把二十四骨節傘,嘴角噙着笑意,遞給了欣蘭。
坐在地上的女子瑟縮着身子,掛滿淚痕的小臉上卻突然在接過傘的那瞬間微微一笑。
偏偏她心心念念的段公子轉頭卻走向了林閱遙。
細雨打濕了她一頭秀髮,段靖柒的眼裏似乎閃着光,原本她一頭長發打理得烏光發亮比京城錦繡做的段子還潤澤。
如今卻濕透了。
段靖柒像是看穿她的心事,他將風袍撩起:“要不要躲進來?”
她別過頭,根本不願,卻被他一頭摁進了懷裏。
夜裏星光璀璨,山巔之上天河流轉。
懷裏那一股玉蘭的清香撲面而來,卻是他生平所遇最芬芳的味道。
溫熱的包圍下,林閱遙眼裏有光微微動了動,輕輕應了聲:“你這樣難道不會淋濕嗎?”
“那總比你淋濕了好。”
聞言,她長睫輕顫,七分嬌羞三分嬌媚。
夜裏,林閱遙突然從夢中驚醒,睜開眼卻看見屋內濃煙滾滾。她立馬暗道不妙,幸好剛才段靖柒抱她抱得緊,口鼻都被他捂在懷裏,不然現在她恐怕還在昏睡!
林閱遙想推醒身旁的男子,卻發現他早已沉沉地睡了下去,想必是被這煙給熏迷了。
這難不成是迷煙?
她下意識用手掩住口鼻,卻聽見窗門緊閉,幽暗沉悶的房間裏居然傳來幾聲清脆的異響。林閱遙頓時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握着被角,指骨捏得發白。
下一刻,突然有個黑衣人出現,手裏舉着一把短匕,這一刀下去,殺人於無形。
她駭然,眼看刀尖就要刺向段靖柒,她一把將他推開,隨即她的羅袖便裂開了一個口子,襟上被血染紅,一臂全是血污。
黑衣人明顯一頓,他沒想到居然還有人醒着!他連忙沿着窗縫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只剩下林閱遙和睡得正酣甜的段靖柒。
清冷的月輝灑在林閱遙的臉上,襯得她面容愈加蒼白。她吃痛地蹙眉,緊咬着下唇倉皇間將袖子上多餘的布料扯碎。
幸好她隨身還帶着幾瓶傷葯,憑着她曾在藏經閣里讀過的醫術經典,區區小傷根本不足掛齒。
只見林閱遙將葯灑在了血肉模糊的傷口上,她的唇被咬得一陣發白,額上細薄的汗珠沿着臉頰的輪廓滑落。
可她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也沒停,直接拿起剛才的碎布在她手臂上擰成一個繩結。剛巧一轉頭,她卻看見躺在塌中的男子,林閱遙拿出含有薄荷的香囊放在他鼻下,卻發現段靖柒並未有蘇醒的徵兆。
這不是迷煙,這是毒煙!
林閱遙神色一變,一手捂着口鼻,另一手兩指搭在段靖柒的手腕上診起了脈。
隨即她的眸色沉了下去,脈象浮散無根,至數不齊,分明是毒邪入體!
她起身,踉踉蹌蹌地打開了門窗,又將手帕捲起來浸濕放在了他的人中處,隨即她轉身跑了出去。
大半夜裏,街頭巷尾哪有半個人影?
沉悶的夜色混着渾濁的濃雲愁月化成昏黃的光映在地上,像是蜿蜒曲折的小路。林閱遙站在藥鋪緊閉的門前,一遍遍敲打着門。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卻還是沒人打開。
段靖柒毒煙入體,不可長久如此,否則毒氣進了五臟六腑,到時大羅神仙也難救!
之前診脈時段靖柒的脈象浮取散漫,時快時慢而不勻,恰似浮而不根之脈。
傳聞里七葉一枝的蚤休草,富有解毒之效。
此草花絲扁平,極難生長,多見於深山林下或是溪邊濕地。
林閱遙眉眼一掃,未曾多想便一頭衝進了最近的深山裏。
彼時,黑雲壓陣,秋風刺骨。
深山本就濕泥雲集,蟲蛇遍地,沒走幾步,林閱遙的鞋襪就全都浸濕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發現了一株蚤休草,掛在那懸崖峭壁上。
她離那處卻仍有橫溝,跨過溝潭,腳下卻是萬丈深淵,非得凌空摘下那株蚤休草,除非縱身一躍跳到那峭壁上。
林閱遙拚命躍去,眼裏全是那株蚤休草,或許老天有眼,上天垂憐,她居然奇迹般地將蚤休草一併摘下。
此時,她腳下一陣細密如針腳般的痛癢,甚至帶着冰冷的涼意,沿着林閱遙的腳脖子一路蜿蜒而上。
林閱遙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腳下,卻看見一條青花小蛇,細長的尾巴還攀附在她的腳踝。
她咽了咽唾沫,無論怎麼甩動,那細長的幼蛇就是不肯離開她。
一時間,林閱遙頓時冷汗涔涔,她忍着腳踝那觸感的異樣使出全力往上爬。這青花小蛇還是幼年,應是無毒她一路攀爬,指尖全是泥沙和污血,鑽心的疼痛卻令她愈發求生心切,直到她爬了上去。腳邊纏繞的小蛇竟想朝着她腰間襲去,只見她一邊迅猛地甩動腿腳,
一邊眼疾手快地趁着小蛇亂擺,直接拿石頭打上了它的七寸。
只見小蛇登時軟弱無力地滑落下來,隱進了泥地里。
見狀,林閱遙驚覺渾身一下子沒了力氣,跌坐在了地上,背後的衣衫全被汗濕透了,越想越是一陣后怕。
好在她九死一生拿到了這株蚤休草。
她滿是污跡的臉上總算噙上了一絲笑意,只見她強撐着起身,將蚤休草放進了懷裏
趁着蒙蒙亮起的晨曦,穿過深山叢林,林閱遙卻見手臂上的舊傷似裂開般血跡斑駁透了出來。她緊緊握着蚤休草,一刻不肯鬆手。
天邊泛起魚肚白,晨光熹微。
客棧里,一素衣粉裳的清秀姑娘剛踏出房門卻瞧見隔壁房間門窗大開,一地狼藉,屋內只余段靖柒暈倒在地上。她大驚失色,連忙小跑到段靖柒身前將他人中上的濕帕一把扔開。
見段公子遲遲未醒,欣蘭犯了難,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搬到床塌上歇息
屆時,段靖柒才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恍惚間見面前有一女子,他下意識以為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一個,他未曾深想將女子的手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