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子 三

第3章 引子 三

龍骨城,谷地王國的首府,伊爾斯坎大陸最大最繁華的都城。它位於塔斯平原和德利特平原交界處的高地之上,用龍骨城當地特有的紅砂岩建造,分為上城和下城兩部分,谷地王國的宮殿就在上城,是由第一位也是現在為止的唯一一位塔斯德利特的女王——裘蘭建造的,宮殿被命名為裘蘭宮。縱貫伊爾斯坎大陸的羽河穿上下城而過,裘蘭宮臨河而建,氣勢宏偉,幾乎佔據了上城的三分之一。裘蘭宮主要由四座長方形的庭院和相鄰的廳室組成,作為君主和王后,及其子女的宮殿,其餘部分為僕役和宮廷衛隊的住處。谷地王國的國王,一般住在最大的巨龍庭院,這裏更多是他處理政事的地方,而王后住在鳶尾花庭院,國王的子女住在狼溪庭院,而國王尊貴的客人或者王室成員,會被安排住在相對較小的七星庭院。

此刻,谷地王國的王后——蘭瑟·格里菲斯,正站在鳶尾花庭院高高的角樓上,從打開的窗戶,看着黃昏中上城依次明亮的窗戶,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時,也遠遠地看到了下城那一片黑暗破敗的影子。貧窮與富有,繁華與荒涼,隔着三座寬大結實的石橋,那三座石橋原本叫做守衛橋,是負責守衛上下城安全之意,但是龍骨城裏的人,都管這座橋叫做命運之橋。無數下城的人,在橋的這邊仰望着上城裏通明的燭火,滿心地希望有一天能在那裏有一個容身之處,而無數上城的人,在酒足飯飽之後,俯瞰着橋那邊下城裏陰沉曲折的小巷,擁擠不堪的木屋,慶幸着自己不是他們當中的一員,看着這如同天堂與地獄一般的對比,蘭瑟覺得,命運之橋這個名字,起得確實很貼切。

在黃昏的薄暮中,洛瑞斯的光芒透過角樓上的彩色玻璃窗,把整間屋子照得五彩繽紛,蘭瑟站在窗前,久久地凝望着窗外,如同一具美女的雕像。一雙很大很有神採的鐵灰色眼睛,細緻完美的臉龐如同瓷娃娃一般讓人憐愛,長長的紅色捲髮舒展着披灑在她裸露的肩頭,雪白的肌膚和一襲金色的德利特絲質宮廷長裙,完美地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身和依然堅挺豐滿的胸部,儘管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蘭瑟依然風采照人。

她曾經,現在也是宮廷里的第一美人,不過,那都是在裘蘭女王去世之後的事了。在那之前,她不過是格里菲斯家族一個默默無聞的侍女而已,當她被親王阿圖爾·格里菲斯認為養女,並在裘蘭女王去世后,獻給了國王伊斯特·麥克法蘭,成為了谷地王國的王后,蘭瑟·格里菲斯才成為了整個谷地王國最有權勢的女人。

蘭瑟凝視着遠處下城裏的一片黑暗,曾經,她也活在那一片黑暗破敗的陰影里,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為著一天裏最後的一塊麵包,人們甚至會在泥濘的地上相互撕咬,直到勝者,叼着戰利品得意洋洋地離開,就像一隻,知道自己能活下來的狗。想到這裏,蘭瑟不禁微微地打了一個寒戰,在那裏,沒有什麼不能賣的,也沒有什麼不能買的,是那個地方教會了她如何生活,更確切點說,是如何活下去。在這點上,上城和下城是一樣的,在這裏,她依然要努力地活下去,只不過出賣的東西,和那時有些不同罷了,在這點上,她覺得命運佷公平,其實命運給你的所有東西,都是已經標好了價格的,而且它只出價一次,如果你錯過了,那麼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隨時可能在你的眼前,灰飛煙滅。

王后的侍女蘇珊·托雷斯,穿着一襲黃白相間的宮廷長裙,恭敬地站在她的身邊,等待着主人的吩咐,她看到蘭瑟的樣子,輕聲問道:“王后,要不要加一個羽毛披肩?現在雖然是秋天,還是有點冷的。”

蘇珊回頭看了一眼蘇珊,然後繼續轉過頭看着窗外的暮色,答非所問地說道:“蘇珊,你,有沒有覺得,今年的這個秋天,好像特別的長?”

“是,今年的秋天來得很早,南方的七星木在八月就開始落葉了,我們這邊六天前才落了第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落到北方?”

蘭瑟看着蘇珊,突然問道:“蘇珊,你是托雷斯家族的人,你們那邊,也是這個風俗嗎?”

蘇珊低頭答道:“塔斯德利特人的風俗,應該都是一樣的。”

聽到蘇珊的回答,蘭瑟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索拉諾人侍從走進來,施禮說道:“王后,皮克武士長來了。”

蘭瑟點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蘇珊,蘇珊會意地跟着侍從一起退下,往門口走去,她看到一個高大的紅色身影在門邊穩穩地站立着,一身的戎裝,全副武裝的紅色獸皮軟甲,腰際懸挂着塔斯德利特精鋼打造的火銅劍,一張火銅面盔幾乎遮蓋了他所有的面容,只露出兩隻藍色的眼睛,閃着冷酷的光芒,蘇珊覺得他站立在那裏,就如同一根隨時可以被擲出的標槍,鋒利而無情。

皮克看到蘇珊和侍從走了出來,微微一點頭,算是對她致意,蘇珊施禮作答,說道:“皮克大人,王后在等你。”

皮克邁步走進大門,全身的盔甲和劍鞘相碰叮噹作響,如同在給自己鳴鑼開道一般,他剛走進大門,兩邊的侍從就把大門緊緊地關上了,蘇珊看着旁邊索拉諾人黧黑的面孔,不禁想到:“為什麼王后要單獨會見這個以嗜殺冷血出名的‘血人’皮克呢?她,又想幹什麼呢?”

皮克一路走進角樓,看到窗邊的蘭瑟,深施一禮道:“王后,我來了。”

蘭瑟看着皮克的一身紅色戎裝,說道:“皮克,皮克,你永遠是這身打扮,你就沒有別的衣服了?”

“王后,我是軍人,不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也不是那些裝神弄鬼的法師。”皮克冷冷地說道。

“那你睡覺的時候呢?你平時也穿着這個睡?”蘭瑟似乎是好奇地問道。

“我希望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皮克還是冷冷地回答道。

“不,我就是想聽聽你怎麼說,”蘭瑟毫不退讓地看着他冷漠的藍眼睛說道,“我想知道,那一次我看到的沒有穿盔甲的你,和現在的你?究竟哪一個,更真實一點?”

皮克沒有說話,只是直視着蘭瑟,“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親愛的王后。”他冷硬的聲音里,突然多了一絲狎昵輕狂的味道。

“噢,那麼你猜猜,我先自想要什麼呢?我親愛的。。。,”蘭瑟走到一旁,從一個白色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她看了看酒瓶上的標籤,然後又拿出兩個水晶酒杯,走過來把紅酒和酒杯放到屋子中間的長桌上,“武士長。”她雙手撐在桌子上,看着站在桌子對面的皮克,拖着長聲輕輕地說道。

皮克放開一直按在劍柄上的手,走到長桌邊上,俯下身看着仰頭看着他的蘭瑟,然後拿起紅酒,他看着標籤說道:“羽澤的酒?”

蘭瑟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在龍骨城往南五十里格,有一個叫‘紅醉龍’的酒館,那個酒館的老闆叫托德,他有一個養女,叫萊安娜,今年,大概十五六歲吧,”她說著把紅酒打開,倒進兩個水晶杯子,深紅色的酒液在晶瑩明亮的杯中,像是兩朵開得妖艷的紅花,她漫不經心地舉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接著說道,“那附近,有一片七星森林,很大,”然後她看着皮克拿起酒杯的手,“我要那個小女孩,永遠留在那片七星森林裏。”她輕聲地說道。

皮克端起酒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後舉到自己的唇邊一飲而盡,“如您所願,我的王后。”他抹了一下嘴唇,就連他的護手,也是血紅色的。他把酒杯放下,看着蘭瑟再次把酒給他斟滿。

“為什麼要殺這個小女孩?伊斯特的私生女?”皮克突然問道。

蘭瑟看着他,不以為意地笑道:“要是伊斯特跟每個女人的孩子我都要殺掉,恐怕龍骨城裏,早已經血流成河了。”

“那你又何必呢,不過是個私生女而已,國王也不會放在心上的。”說到這裏,皮克突然話鋒一轉,“但是讓我不明白的是,你會要用我去殺她,這事幹得不像你,很不像你。”皮克看着蘭瑟慢慢搖着頭,伸手又端起自己的酒杯。

蘭瑟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抱在胸前,輕輕晃動着自己的酒杯。

“你有事在瞞着我。”皮克說得很慢,但是很篤定。

蘭瑟仰起頭看着皮克,說道:“兩年前,就是在勞拉前往森林王國,嫁給國王瑞恩·雷德利的前夜,她和伊斯特有一次長談,只有他們倆兩個人。”

“你說勞拉?那時她馬上就要遠嫁離開谷地,和自己的哥哥多聊一會兒,不是很正常嗎?”

“不錯,當時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對,但是從那天以後,”蘭瑟的語氣突然變得很神秘,“伊斯特就秘密地派人去五大王國的各地,尋找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什麼樣的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的背上,會長出兩塊和我們不一樣的骨頭,叫做立骨。”

“立骨?”皮克問道,他的眉頭似乎不解地皺了起來。

“對,伊斯特一直在找,而且已經秘密地找了將近兩年,所以,這絕不是一件小事。”蘭瑟重重地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酒杯。

“你是覺得國王會讓這個小女孩。。。?不不,這絕不可能。”皮克的頭盔,搖得像是要把黑暗之神阿爾修斯,從地獄裏召喚出來一樣的哐啷作響。

“裘蘭就是女王!”蘭瑟冷酷而尖利的聲音,如同一把長劍鋒刃的寒光,直接劈進了皮克的頭盔,讓他搖頭的動作戛然而止。

“這座宮殿,依然以她的名字命名。這,你不會忘記吧?”蘭瑟慢慢把聲音放緩。

“裘蘭·布蘭切特,德利特人的女兒,銀甲武士,白水晶神龍的寵兒,谷地王國的女王。”皮克低聲地說道,他的聲音里,依然帶着一絲髮自內心的敬畏。

蘭瑟哂笑了一下,“真是好長的名字,”她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我覺得她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自己住在巨龍庭院,而讓伊斯特,住在這裏,想一想,伊斯特他才是真正的王后。哈哈哈。。。”說到這裏,她突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好像覺得這件事,已經好笑得自己無法抑制。

皮克從面盔里冷冷地看着大笑中的蘭瑟,不發一言。

蘭瑟收回笑容,鐵灰色的眼睛直視着皮克,說道:“我不會讓任何一顆威脅的種子生根發芽,把那個小女孩,留在她應該在的地方。”

皮克舉起右手,斜着敲了一下自己的左肩,“如您所願。”他再次說道,說完,他轉身走向門口,在門口,他看見了手裏拿着一件十分艷麗的羽毛披肩的蘇珊,蘇珊讓過一旁,對皮克施禮道:“皮克大人,慢走。”

皮克經過她的時候腳步停住了,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匆匆地對蘇珊點點頭,離開了角樓。

蘇珊走進角樓,看見蘭瑟正站在長桌邊倒着紅酒,就走過去說道:“王后,我把你的披肩取來了。”說完,蘇珊等了一下,看蘭瑟沒有說話,就把披肩輕輕地給她圍上了,蘭瑟端着酒杯,懶洋洋地又走到窗前,晚風徐來,帶來庭院裏鳶尾花和合歡花的淡淡清香,此刻夜幕開始降臨,天空由淺藍已經變為深藍,三顆星的天空上,洛瑞斯如同一顆溫暖的黃色寶石在中天熠熠生輝,旁邊的守護者之星,似乎把整整一條天際都染成了飄渺柔和的水紅色,布魯克斯在另一邊的天際,不停地閃爍着亮藍色的光,但是所有的光芒和色彩,似乎都無法抵擋阿爾修斯正在瀰漫開來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國師薩基的馬車,由四匹塔斯德利特矮馬拉着,停在了裘蘭宮的門口。他在宮殿前面的廣場上下了馬車,一邊看着裘蘭宮大門巍峨壯觀的夜景,一邊慢慢向著着大門口走去。

薩基望着天上的洛瑞斯,正在由白天的金黃明亮,慢慢地變成淡黃色,但是阿爾修斯,卻好像正在迅速地暗了下來,此刻裘蘭宮的門口,已經站着一排舉着火把,列隊森嚴的士兵,大門上有三座圓拱石,中間的最大,圓拱石上都是精雕細刻的圖案和人物的雕像,大門上也寫滿了法師的咒語和精美的圖畫。此刻士兵們手中火把的火光,照在紅砂製成的大門和雕像上,虛實相映,景象非凡,讓人一見就不由得肅然起敬。

薩基慢慢地走到門口,士兵遠遠地就把他認了出來,瘦小的身材和銀色的頭髮,還有國師的白色披風,他皺紋密佈的臉上,是一雙永遠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瘦削的下巴,看人的樣子,就好像是一隻永遠不會被馴服的羽澤戰鷹,狠狠地盯着你的眼睛。一條細小的銀色辮子垂在他的頸后,辮子上繫着一隻沉甸甸的戒指,戒指上刻着一條盤旋飛翔的龍,這是國王之戒,是國王親自授予的,也是國師身份的標誌。

門口士兵的隊長跑過來,對着國師敬禮道:“國師,請隨我來。”

薩基點點頭,跟着隊長走進了裘蘭宮的大門。

裘蘭宮裏的大門一共有三重,第一重的大門最是厚重雄偉,兼具裝飾和防守之用,第二重是用龍骨城附近的七星木製成的,龍骨城附近七星木的汁液是紅色的,可以把它的汁液取出,直接在白色的木頭上寫字作畫,書寫法師的咒語。七星木是遍佈伊爾斯坎大陸的樹種,因在大陸的不同地方,隨周邊的環境變化而有所不同,以谷地王國的羽澤為分界線,羽澤以北的七星木為白色,汁液青白,赤橙,焦黃,羽澤以南的七星木為黑色,汁液有翠綠,天藍,鳶尾花紫,汁液的顏色和功用,也會根據其所處的地域而有所不同。

穿過畫著兩條水晶神龍的七星木門,薩基和隊長來到第三重大門,到了這裏已經沒有士兵把守,只有兩個索拉諾侍從站在門口,隊長對着薩基又敬了一個禮,才轉身離去。

薩基站在門口,抬起頭看着裏面的宮殿。他知道這第三重大門,只通往王后和國王子女的庭院。就在抬頭觀望的瞬間,薩基看見鳶尾花庭院裏的角樓里,好像有一個金色的身影閃了一下。那個影子,應該是王后吧?那個該死的女人。薩基聽見自己在心裏低聲地說道。

兩個索拉諾侍從引着薩基穿過鳶尾花庭院的花園,來到狼溪庭院的入口,剛到門口,他就聽見一個年輕驕橫的聲音喊道:“你這個索拉諾人的賤種!只配搞我們的塔斯德利特矮馬!你這個私生子,休想在慶典日和我們坐在一起!”

這時另一個清脆伶俐的聲音喊道:“你說這種話難道不知道害臊嗎?帕特森,這是所有人的慶典,不是你一個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薩基看了身旁兩個面無表情的索拉諾侍從一眼,知道這樣的話對於他們來說,可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當然,索拉諾人黧黑色的臉上,你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薩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在帕特森還沒有說出更過頭的話之前,推開了大門。

薩基最先看到的,是寬闊的狼溪中庭,在火把的映照下,長長的狼溪水池上,浮動着明亮的水光。五隻雕塑得形象各異的巨大水狼馱着水池,水狼的狼嘴就是水池噴泉的出口,潺潺有聲地帶動着水池裏的水循環往複。五隻水狼分別代表伊爾斯坎大陸的五大王國,而水狼這種伊爾斯坎大陸特有的生物,寓意着繁衍的無窮無盡,這也是為什麼國王子女的庭院,會被命名為狼溪庭院的原因。

庭院的四周都是紅砂岩的廊柱,一共一百六十根,代表着四季的更替,四十個開花的日子,四十個下雨的日子,四十個落葉的日子,還有四十個飄雪的日子。每一個廊柱的上面,都有不同的雕刻,記載着四季的故事,大陸上的各種傳說,還有傳說中的英雄和他們的事迹,國王的子女們,可以根據廊柱的雕刻,選擇自己所住的房間。

四個年齡不一的少年,在狼溪水池的邊上或坐或站,其中一個金髮少年,身材高大,雙肩寬闊,長相十分英俊,身上穿着紅色鑲金邊的緊身騎馬裝,下身穿着黑色的塔斯馬褲,腳上是一雙擦得光可鑒人的棕色馬靴,正在指着一個比他矮一頭的男孩叫罵著。被他罵那個男孩的膚色,是很少見的小麥色,看樣子,應該是塔斯德利特人和索拉諾人的混血,他穿着一件藍色的學生裝,低着頭沒有說話。站在這個男孩身邊的,是個一頭紅髮的女孩,長相與金髮少年酷似,但是眉目之間,還是帶着年輕女孩的柔美可人,她好像正在安慰着矮個男孩,而站在金髮少年對面的雖然是個女孩,但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箭裝,一頭黑色的短髮英氣十足,手裏還拿着一個雕刻精巧的十字弓,她攔在金髮少年和矮個男孩之間,也在氣沖沖地和金髮男孩說著什麼。他們聽到大門被推開,一起向門口望去,正好看見薩基站在門口。

“國師!”紅髮女孩喊了一聲,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急忙跑過來,另外三個看見薩基,也都停止了爭吵。

“海瑟薇,我的孩子,”薩基看到跑過來的紅髮女孩,眼中不禁掠過一絲微笑,“不過,你們好像不在等我。”他轉過頭看着那三個孩子,鷹一樣的眼睛,凌厲地從他們三張臉上掃過,那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薩基默默地穿過狼溪水池,走進庭院裏最大的一個中廳,中廳里已經擺好了一張鵝黃色的長木桌,桌子後面,是一把鵝黃色舒服的扶手椅,桌子前方,散落地擺放着五把讀書椅,海瑟薇跟在他的身後進來,小心地說道:“國師,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薩基哼了一聲,逕自走到長桌後面,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風掛好,然後看着放在桌上的一本封面古舊,又厚又重的大書,

他取出自己的水晶眼鏡,小心地攤開書,翻到一頁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這時,外面的那三個也走了進來,分別坐到各自的讀書椅上,當金髮少年坐下的時候,只聽見正在看着書頁的薩基頭也不抬的說道:“站着聽。”

金髮少年吃驚地看了薩基一眼,又看到別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自己身上,他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你沒有資格命令我,我是王子,我只聽從國王和王后,還有守護者之龍的命令。”

薩基從書頁上抬起頭,透過半圓形的眼睛看着金髮少年,“帕特森,我是奉國王之命,教授你們知識的,你的父親伊斯特,還有我們的裘蘭女王,都曾經在這間屋子裏,聽我講課。如果你不想站着聽,就給我出去!”

金髮少年的氣勢頓時被薩基的話撲滅了大半,這時海瑟薇焦急地沖他偷偷擺手,讓他不要再和國師作對,於是他梗着脖子站了起來,說道:“站起來又怎麼樣?”

薩基抬起頭,看着空出來的一把讀書椅,問道:“麥克在哪裏?”

穿着箭裝拿十字弓的女孩回答道:“國師,他去見朋友了,說是和您請過假了。”

“哦,對了,他是去他們經常聚會的‘行吟詩人’酒館了。”薩基點點頭道。

“好,”薩基抬起頭,看着他們說道:“明天就是秋日慶典了,我現在就給你們講一下國王慶典的來歷,還有和慶典有關的,我們伊爾斯坎大陸的歷史。”

“在伊爾斯坎大陸,我們一共有四個重要的慶典,主要是為了慶祝季節的到來,分別是光芒慶典,雨季慶典,秋日慶典,還有冰雪慶典,這就是我們的四季,每一季四個月,以四十次每個季節特有的天氣計算,比如我們的秋日慶典,以宮廷中最大的七星木第一次葉落的日子開始,在葉落的第七天,就是舉行秋日慶典的日子,當七星木的葉子斷斷續續落到第四十次之後,第一次下雪的那天,秋季才宣告結束,在第一次下雪后的第七天,冰雪慶典開始,也就是冬季正式的來臨。”

“國師,我想問一下,那要是還沒有下雪,七星木的葉子都已經落光了怎麼辦?”矮個男孩輕聲問道。

“漢默,七星木是伊爾斯坎大陸特有的樹種,我們歷代依靠它推算季節的更替,誤差從來沒有超過一天的。”薩基對着男孩和藹地說道。

“慶典時期,人們會舉行各種歡慶活動,徹夜狂歡,假面舞會,焰火表演,很多人都爛醉如泥,”薩基笑了一下,說道:“這個,我想你們也不陌生吧。”

“是啊,尼基塔就是去年喝醉的,”紅髮女孩格格地笑着,對着身邊的黑髮女孩取笑道,“她都不知道是睡在誰的床上,就把人轟了出去,害得麥克只能睡在旁邊的客廳里。”

“我都睡著了,管他是誰的房間呢,再說了,他也沒跟我說那是他的房間。”黑髮女孩尼基塔大大咧咧地說道。

薩基截住他們的話頭,說道:“我知道這些你們都知道一些了,但是在以前,我們除了四季慶典,還會舉行一個慶典,比四季慶典更加盛大,你們誰知道是什麼嗎?”幾個孩子面面相覷,好像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比四季慶典更重要的事。

“我知道,是巨龍慶典。”漢默猶豫了一下,在一旁小聲地說道。

幾個人都把驚訝的目光投向漢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那次圖書館的青袍法師來裘蘭宮,他和我說起的。”

“是的,就是巨龍慶典,”薩基對着漢默點點頭,接著說道:“說起巨龍慶典,就要重新說一下我們伊爾斯坎大陸的歷史。”薩基站在長桌後面,慢慢地踱着步,抑揚頓挫地講了起來。

“我們所在的伊爾斯坎大陸的最北部,是極寒之地冰雪原,一年長冬,只有到了八月,才有兩周左右的夏季,那裏的哭泣冰原和絕望冰峰,更是大陸中最寒冷的地區,這就是我們所稱的冰封王國,國王馮·雪廷,是世代居住在那裏的北方雪廷家族的首領,冰峰王國的首都就在雪庭,雪人港是冰峰王國中唯一的不凍港,而鐵鏈冰河是唯一橫貫冰封王國的河流。”

“以雪廷家族為代表的北方家族,堅毅忠勇,不屈不撓,在任何時候,都是最勇敢的戰士,不過,他們也留下了一個固執木訥的名聲,很不好打交道,你們當中誰見過北方人?”薩基問着幾個孩子,眼光卻是看着帕特森。

帕特森舉起手說道:“我見過,在王國最北部的號角城,號角河就從城邊流過,是我們離雪人港最近的城市,去年父王帶我去過一次,那裏經常可以看到北方人,他們長得都是虎背熊腰的,個個都和青銅武士長皮克一樣壯,穿的是厚厚的獸皮衣服和靴子,不愛說話,但是特別能喝酒。”他很認真地說著,對伊斯特帶自己去過號角城這件事,帶着一絲故意低調的炫耀。

薩基點點頭,“你們需要知道北方人的脾氣和秉性,這樣在接觸的時候,才不會因為他們的外表而對他們產生某些誤解。”

“由於北方的冰雪,成為了伊爾斯坎大陸所有河流的源頭,”薩基看了一眼大書,然後繼續說道,“縱貫伊爾斯坎大陸全境的羽河,它的上游在冰封王國被稱為號角河,因為形似一隻倒置的號角而得名,號角河是到了我們的谷地王國,才被稱之為羽河的。”

“國師,那羽河出了我們谷地王國叫什麼?”海瑟薇問道。

“羽河從我們最南邊的心碎峽谷,蜿蜒流進森林王國,在森林王國叫做嘆息河,至於為什麼會叫做嘆息河,等到我講到森林王國的時候,你們就會明白了。”薩基耐心地解釋道。

“現在來說我們谷地王國,”薩基來回地踱步似乎有些累了,他坐進扶手椅,慢慢地說道:“谷地王國的歷史,就是我們塔斯德利特人的歷史。”

“在很久以前,我們谷地王國,就是整個大陸物產最豐富,糧食最富足的地區,因為谷地王國地處大陸的中部,最肥沃的塔斯平原和德利特平原都在這裏。那時西部的塔斯平原上居住的是塔斯人,東部的德利特平原上居住着德利特人,塔斯人和德利特人世代通婚,後來,才慢慢地形成了我們現在的塔斯德利特人。”

“塔斯德利特人是天生的能工巧匠,也是能幹的播種者,他們不斷地開墾平原,挖掘礦藏,勢力日漸強盛,經過連年征戰,不斷擴大疆域範圍,最終形成了我們現在的塔斯德利特王國。羽河是我們的灌溉水源,也帶給我們豐沛的水產,我們東面的水翼港,是全大陸最繁忙的港口,運送的物品從絕望冰峰的冰龍草,到最南端吉安島的殺人蟹,數不勝數,而中部羽澤盛產的美酒,在大陸都非常出名。”

“當裘蘭成為塔斯德利特的女王之後,她不但證明她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更是一個戰功卓著的戰士,她連年征伐,把谷地王國的疆域,擴展到了前所有未有的範圍,北起號角城,南至心碎峽谷,西起狼頭關,東到水翼港,造就了我們這個王國最鼎盛的時代,但不幸的是,”薩基的語氣里,帶着深深遺憾和痛惜,“就在我們的谷地王國進入最輝煌的時期時,我們的裘蘭女王,在一次狩獵歸來返回龍骨城的途中,不慎墜馬而亡。”

“你們中誰還記得裘蘭女王的稱號?”

“我知道,我知道,”尼基塔搶着說道:“裘蘭·布蘭切特,德利特人的女兒,銀甲武士,白水晶神龍的寵兒,谷地王國的女王。”說完,還顯得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好像說的是自己一樣。

國師薩基微微一笑,看着尼基塔道:“很難得你能背下這麼長的名字,我想,這對你來說,比射箭騎馬,恐怕要難得多了。”

聽了薩基的話,尼基塔好像更不好意思了,海瑟薇在一旁,笑着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被尼基塔笑着推開了,甚至連剛才和尼基塔吵得面紅耳赤的帕特森,也看着她笑了起來。

海瑟薇這時轉過頭問道:“裘蘭女王,真的就是,就是麥克的母親?”她小心地問道。

“是的,”薩基說道,“女王去世的時候,他才三歲。”

“這樣啊。”海瑟薇帶着憐惜的聲音說道。

“裘蘭女王的布蘭切特家族,國王的麥克法蘭家族,和王后的格里菲斯家族,還有呼嘯城堡的托雷斯家族,是塔斯德利特人中最出名的四大家族,因為谷地王國的高官,武士,還有法師,大部分都出自這四個家族。”

“不就是阿圖爾舅舅和托雷斯叔叔他們嘛。”帕特森不以為然地說道。“這個我們都知道的。”

“是的,”薩基從扶手椅上,有些費勁地站起來,坐得最近的漢默想去扶他,被他伸手阻止了,“年紀大了,就是有時候動作會慢一點了。”他笑着對他們說道。

“不過,有一點很有意思,就是你們的頭髮顏色,會各有不同,”他看着他們四個人,接著說道:“麥克法蘭家族,是金色頭髮,藍色的眼睛,而格里菲斯家族的人,以紅髮鐵灰色眼睛的居多,布蘭切特家族和托雷斯家族,都是黑色頭髮黑色眼睛,更確切地說一點,格里菲斯家族屬於塔斯德利特人的一支——格里芬人,而托雷斯家族則屬於另一支——伊比安人。所以你們的相貌才會有這麼大的差異。”

聽到薩基說到這裏,漢默悄悄地低下了頭。另外幾個人則是互相看着,對着別人的頭髮和眼睛指指點點,薩基也說道:“就好比帕特森和海瑟薇,帕特森完全繼承了國王,而海瑟薇完全繼承了王后,你們,可以說是一對再完美不過的雙生子了。”帕特森和海瑟薇互相看了一眼,昂着下巴,臉上都是自得的表情。

“哎呀!”帕特森忽然臉色一變,他故意很誇張地指着尼基塔的黑髮。對大家說道:“尼基塔不是我和海瑟薇的妹妹,她跟我們完全是兩個樣子!”

還沒等尼基塔反駁,薩基就笑着對帕特森道:“這並不是一定的,只是這樣的現象多一點罷了,否則,你們倆也稱不上完美了。”

“好了,”薩基提高聲音,自問自答地說道:“我們現在講到哪裏了?對了,應該講森林王國了。”

“森林王國我知道的,”海瑟薇急急地說道,生怕被別人搶了先,“勞拉姑姑就是嫁到森林王國去的。”

“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帕特森嗤之以鼻,“那可是有著名的伊爾斯坎巨鹿的地方。”他補充道。

“還有什麼?”薩基問道。

“首都是楓葉堡,因為城堡的形狀,像森林王國里特有的星楓葉,王國幾乎被大片的森林覆蓋,主要森林有暗黑森林,鐵骨森林,還有少女森林。”漢默回答道。

薩基滿意地點點頭,“森林國王的國王是瑞恩·雷德利,他是狩獵者的首領。”

“瑞恩姑父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答應我年滿十八歲時,就帶我去打一隻伊爾斯坎巨鹿。”

“對了,明天的慶典,他應該也會來吧?”帕特森興奮地問道。

“是的,你們的勞拉姑姑也會一起來的。”薩基看着他們說道。幾個孩子聽了這個消息,都高興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我再一次提醒你們,明天的慶典是一個非常隆重的場合,你們代表的是谷地王國,我不希望你們出現任何的失儀和失態,就像現在這樣。”薩基嚴厲的話語,及時地讓他們重新安靜地坐回到了讀書椅上。

“雷德利家族統治森林王國數十年之久,他們一直都和吉安島的巨人,有着領土上的紛爭,儘管是英勇善戰的狩獵者,但是巨人們對一塊可以踏上的陸地的渴望,讓他們與巨人之間的戰爭,也持續了數十年之久。”

“現在,我們來講嘆息河這個名字的由來,”薩基突然聲音沉重地說道,“嘆息河原名南羽河,在狩獵者的祖先在與吉安島巨人的一次戰爭中,吉安島的巨人們來勢洶洶,已經攻到了楓葉堡的附近,甚至已經開始歡慶,他們第一次登上伊爾斯坎大陸並建立了第一個登陸點,當時的情況已經到了極其危急的地步,這時雷德利家族的祖先,率領狩獵者進行了絕地反擊,把巨人們重新趕回到了海里。這一場大戰極其慘烈,一條清澈的南羽河,生生被鮮血染成了鐵紅色,水流也一度被屍體和丟棄的武器阻塞,改變了河道。最後,在南羽河的入海口,狩獵者們把吉安島的巨人們趕回到了他們的船上,目送着他們離去,這時交戰的雙方,看着紅色的南羽河,和自己傷亡慘重的族人,都不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從那次以後,南羽河就被改名為嘆息河了。”

“我在龍骨城見過南方的巨人。”漢默說道,“他們,真的很高很壯很嚇人的,有的,還拿着可怕的帶着尖牙的奇怪巨棒。”

“那是狼牙魚棒,是用火焰海里狼牙魚的牙齒做成的,是他們特有的武器.”薩基把長木桌上的大書小心地翻了一頁,說道:“現在我們來說說蠻族。”

這時海瑟薇有些害怕地看着薩基,好像難以啟齒地小聲問說道:“國師,我聽說他們蠻族,是會吃人的,真的,是這樣的嗎?”說完,她還做了一個覺得噁心的鬼臉。

薩基笑了起來,他扶了一下自己半圓形的眼鏡,看着四個少男少女臉上大同小異的表情,說道:“你們,是不是也聽說過類似的事?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蠻族,主要定居在伊爾斯坎大陸的西部,那裏是大片的蠻荒之地,龍牙高原和盧拉高原連綿起伏,常年勁吹凜冽的西風,一年中幾乎都是夏季和冬季,環境苦寒,耕種不易,但是就像北方的雪廷家族那樣,他們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依舊堅韌不拔地生存着,而且由於蠻族的身體天生強壯,且意志頑強,耐於苦戰,我們與蠻族的戰爭,大多以失敗告終。但是在裘蘭女王時期,她曾經率領軍隊與蠻族進行了一場大戰。在這次大戰中,她先是虛張聲勢,讓蠻族以為自己要和他們進行決戰,但是實際上,她卻讓別人統率大軍,自己帶領着一萬左右的騎兵精銳,直接突襲蠻族身後的關隘——狼頭關,這是他們運輸軍備物資的必經之路,也是他們回到西風堡的唯一退路,儘管有重兵把守,但是狼頭關的守軍,還是被我們的精銳騎兵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裘蘭女王身先士卒,直接衝進了狼頭關的城門,因為她當時身披着銀色鎧甲,銀甲武士的稱號,就由此而來。”

“女王真是厲害啊。”尼基塔聽得入神,由衷地發出了一聲讚歎。

“蠻族大軍也因為得知了這個消息而軍心渙散,而就在這時,裘蘭女王讓人在狼頭關的關口,升起了一面標誌着布蘭切特家族的旗幟:白水晶龍旗。

當蠻族大軍看到一面飄飛着白色水晶神龍的紅色大旗,在自己的身後,在回家的唯一路途上升起,他們已經無心戀戰,而此時谷地王國的大軍也已經開始進攻,蠻族大敗,潰不成軍,在回家途中,他們不敢走易守難攻的狼頭關強攻,因為這正好中了我們當時定下的計策:在狼頭關下,把蠻族大軍一舉殲滅。他們兵分兩路,取道兩邊高原上人跡罕至的小路,繞道回到了西風堡,回到西風堡時,蠻族大軍已經損失大半。自此,我們谷地王國第一次佔領了狼頭關,也第一次控制了我們的西域,蠻族,再不敢入狼頭關一步,只是,在裘蘭女王去世之後,蠻族還是趁機重新奪回了狼頭關,我們也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

“還有,”薩基看着海瑟薇笑着說道:“根據現在的文字,我們沒有看到蠻族有吃人的記載,他們也沒有吃人的風俗和傳統,不過關於這些,書里記載得很少,有他們有吃掉敵人勇士的心臟,來增加自己勇氣的說法,不過,那都是道聽途說,你們不要輕易相信。”

“我們的東面,是東部的沙漠王國,”薩基接著說道,“你們,應該都沒有去過沙漠王國,在那裏,你們可以看到廣袤的白色沙漠與無邊無際的藍色的大海相接,那是你們從未見過的異域風光。”

“沙漠王國里最大的沙漠,是行吟之骨沙漠,常年乾旱炎熱,高溫少雨,旱季長達八個月之久,不過他們也有不少適合居住的綠洲,他們的首都火影之地,就在一塊叫做劍洲的綠洲上。有一點你們要注意,不要因為這裏是沙漠,你們就覺得這裏和蠻族的蠻荒高原一樣難以生存,這裏的綠洲保證了他們的糧食能夠自給自足,而且這裏出產,伊爾斯坎大陸最好最純的黃金和各種寶石,火銅,精鐵等其餘礦藏也非常豐富,沙漠王國的首領尊稱沙漠王者,現在是杜蘭·克蘭尼撒,雖然他已年事已高,但是政權地位依然非常穩固,住在這裏的克拉斯人,和我們一樣精於鍛造各種兵器,他們的甲尼撒騎兵天下聞名。那裏特產一種叫做‘沙種’的,適合騎乘作戰的高大戰馬,它的腳掌非常寬大,上面長有長毛,既不易陷進流沙,便於支撐發力,還可以保暖,‘沙種’的頭部正中間有一塊峰形軟骨,肋骨是長成一整塊的,如同鐵甲包裹住身體,隨時可以疾馳如飛,克拉斯騎兵就是騎着它們,手持黃金砂製成的長刀,作戰所向披靡的,克拉斯人,黃金砂長刀,‘沙種’合起來,才是甲尼撒騎兵。”

“這麼說來,他們的甲尼撒騎兵,好像比我們的黃金武士還厲害啊,我們有沒有和他們比過?”帕特森聽着薩基的話,熱切地問道。

“沒有,甲尼撒的騎兵從不和外族的武士比武,他們拔刀,不是和自己人練武,就是在和外族的戰場上。”薩基冷冷地說道。“有一點你們要記住,克拉斯人最重誓言,從不輕易承諾,一旦承諾,只有死亡才能打破誓言。只要克拉斯人說過了,握過了你的手,他就一定會辦到,除非他死了。”薩基想了一下,然後鄭重地說道:“所以你們要記住,不要輕易與他們為敵。”

四個人似懂非懂點點頭。

“好了,伊爾斯坎大陸上的五大王國我們都說過了,還有兩個王國,你們應該知道一下。他們不是我們人類的王國,可是離我們也不遠,一個是在我們谷地王國西南部的精靈王國,而另一個,是在我們東南部偏上一點的矮人王國。”

“我以為精靈和矮人都是散落地住在各大王國里的呢,難道他們也有自己的王國?”尼基塔睜大了眼睛問道。

“是的,精靈和矮人,都有各自的王國,散落在伊爾斯坎大陸各個地區生活的,是愚笨的地精,還有醜陋的半獸人那些生物。”薩基說道,“精靈和矮人,是這塊大陸最早的居民,在我們出現之前,他們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數百年了,他們不參與人類的爭鬥,我們人類王國,也不會侵犯他們的生活。精靈人的王國,在我們與蠻族和森林王國交界的地方,大部分是在森林王國里,精靈一直在森林裏生活,很少與人類交往,他們性格高傲孤僻,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精靈王是諾蘭,據說是一個學識淵博的智者。精靈善於在樹林間穿行,眼光異常敏銳,擅長射箭,精靈箭手,也是我們通常對一個好箭手的讚譽。”說到這裏,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放在尼基塔腳邊的十字弓。尼基塔看到他的眼光,趕緊把十字弓藏到了她的身後。

“矮人性格粗魯豪爽,嗜酒好鬥,以打造各種鐵制器具,製造珠寶,黃金飾品給人類為生,所以這是我們經常會見到矮人,而很少看到精靈的原因,矮人王國在我們和沙漠王國之間,大部分在谷地王國境內,矮人王叫科曼,不過,他更喜歡烈丁王科曼這個稱呼。”

“最後,在伊爾斯坎大陸的西南端之外,有一塊像是一柄鎚子的島嶼,那就是吉安島,統率島上巨人的,是他們的首領巴特勒·布魯克斯。吉安島巨人認為自己是海神布魯克斯的後代,常年在海上生活,他們不事農耕,以劫掠為生,能夠擁有一塊可以不被淹沒的土地,是他們世世代代的夢想。”

“孩子們,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伊爾斯坎大陸,你們做為塔斯德利特人的後裔,應該知道這些,而作為塔斯德利特四大家族的繼承者,甚至谷地王國的繼承者,你們更應該知道這些。”

薩基似乎在做着結束語一般地說道。

“可是,國師,你還沒說,說巨龍慶典的事情呢?”漢默有點着急地說道。

“嗯,會說到的,不要着急,我的孩子們,”薩基笑着說道,“這就要說到,我們所說的守護者之龍這個名字的來歷了。”

“很早很早以前,神和我們人類,精靈,矮人,還有許多的龍,生活在一起。我們的神祗,光芒之神洛瑞斯,黑暗之神阿爾修斯,海洋之神布魯克斯,給我們光明和黑暗,安排着我們的四季,讓我們耕種收穫,生存繁衍,他們在天上指引着我們的生活,而龍,作為這一切的守護者,飛翔在在伊爾斯坎大陸各地,直到現在,我們依然可以看到很多龍曾經在這裏存在過的蹤跡。後來,我們根據自己不同的信仰,不同的龍,成為了我們各自王國的守護者,這就是守護者之龍的來歷。”

“在每年的最後一天,當時的人們都會舉行巨龍慶典,對我們的守護者之龍表示感謝,讓這一年風調雨順,祈禱來年更加順遂,而在那一天,龍也會來到慶典上,接受人們對它的致意。”

“這就是守護者之龍的故事啊。”帕特森似乎是恍然大悟地說道。

“你剛才不還說什麼只聽守護者之龍的命令,原來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海瑟薇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我那只是聽說,不過,國師,”帕特森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和薩基剛才的芥蒂,“按照您說的,我們的守護者之龍,就是白水晶神龍了,它應該是龍裏面最厲害的吧?還有,龍是不是可以變成人形?”

薩基來到長木桌邊,小心地把大書翻到了另一頁,他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抬起頭說道:“這本書里,有關於龍的詳細記載,冰封王國的龍之守護者是冰龍里斯,三十五伊爾長的白色巨龍,可以口吐大塊的龍冰,我們谷地王國的龍是白水晶神龍塔多和黑水晶神龍克拉倫斯,是有五十伊爾長的黑白雙龍,森林王國的守護者是天龍索蓋,二十五伊爾的淡藍色巨龍,行動敏捷而迅速,是所有巨龍中飛翔最快的,蠻族王國的守護者之龍是三十伊爾長的金黃色巨龍,可以吹出凄厲而可怕的龍捲西風,蠻族人稱它為蠻龍巴布,沙漠王國的是火龍薩迦,三十伊爾的紅色巨龍,可以在空中噴出長長的龍焰,吉安島的守護神是海龍歐森,身長四十伊爾的海中巨龍,可以捲起海上的巨浪和風暴。另外,這裏還有一種很奇特的龍,叫做夜龍,只有在夜晚出沒,而且具有隱身能力,它是巨龍里最小的,只有二十伊爾長,而且這些龍,都有變成人形的能力。”

“二十伊爾?!還是最小的?”每個孩子都吃驚地張大了嘴。

“你說那時有那麼多的龍,為什麼我們現在一隻也看不到啊?不會,都變成人形了吧?”尼基塔問道。

“這個事情,更是說來話長了,不過這個事情和你們住的這個庭院,還有點關係。”薩基故意賣了一個關子。

“狼溪庭院?”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對,在三個天神管理的天庭之中,原先是有四個天神的,這第四個天神,叫做努比拉斯,被稱為狼神,努比拉斯天性桀驁不馴,后因他不服另外三個天神,被他們合力貶到了伊爾斯坎大陸,蠻荒高原以西的一片最險峻的高原,這片高原後來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叫做努比拉斯高原。高原中有一條蜿蜒流淌的溪流,叫做狼溪,努比拉斯用天神咒語,把狼溪變成了一條具有神力的溪流,只要他念動咒語,狼溪里流動的每一滴飛濺的水珠,都會變成一頭鋸齒獠牙,力大無窮的水狼,當龍作為守護者在伊爾斯坎大陸的天空飛翔時,他認為龍觸犯了他的領地,於是率領水狼,和龍群進行了一次罕見的龍狼之戰,儘管龍群的威力巨大,但是數量太少,而且水狼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狼溪中沖向巨龍,狂暴的西風,冰冷徹骨的龍冰,還有灼熱的龍焰,都沒有能阻止住水狼的進攻,這一場大戰,雙方都是拼到了最後一刻,最後,在天神的調解下,努比拉斯和群龍進行了和解,群龍從此退出伊爾斯坎大陸,而努比拉斯從此不能離開狼溪和努比拉斯高原,從那以後,大陸上,就再也沒有舉行過巨龍慶典了。”

“狼溪,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怪不得我知道的狼,都不是狼溪水池裏水狼雕像的樣子。”海瑟薇說道。

“那,那些龍,都去哪裏了?”漢默還是很好奇。

“啊,這個問題,恐怕你要問那些龍了。有一種說法,”薩基抬起頭看着漢默,“說他們回到了自己故鄉——錫安大陸,也有一種說法,說他們散落到了中土世界別的大陸上,這些說法都無據可查,也沒有任何相關的文字記載。”

“國師,你說的是什麼,錫安大陸?你是說,除了我們這裏之外,還有別的大陸?”漢默困惑地問道。

“在我們的中土世界,有着五大陸和世界七海的說法,”薩基輕輕摸着自己腦後,辮子上的國王之戒說道:“我們所在的伊爾斯坎大陸,錫安大陸,還有特里斯坦大陸,還有遙遠的伊比文農大陸和多蘭大陸,構成了五大陸地,而最北方的冰海,我們東面的七星海,火焰海,中間的神祗之海,錫安大陸的巨龍海,以及它和特里斯坦大陸之間的恐懼海洋,多蘭大陸的熒光海,是世界七海。曾經有人說自己穿過蠻族的領地和努比拉斯高原,到達過伊爾斯坎大陸的西北端,那裏,就是我們這塊大陸的盡頭。在那裏,有一道不知道名字的海峽,我們就叫做巨龍海峽吧,據說穿過這道海峽,就可以抵達龍群的故鄉,錫安大陸,而錫安大陸南面的那一大片陸地,是不是傳說中的特里斯坦大陸,迄今為止,我們找不到任何的記錄,至於多蘭大陸和伊比文農大陸,那就只是人們口中的傳說了。”

“那,我們的法師呢?法師們不是可以占卜未來,預測吉凶,還有各種的法力嗎?連法師他們都沒有辦法知道這些事情嗎?”漢默還在那裏鍥而不捨地問着。

“無論是哪一種袍色的法師,他們首先是人,不是我們的神祗,他們也無法依靠任何法力,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當然,白袍法師和黑袍法師,都可以用魔法幫我們解決眼前的問題,只要,你會付錢。”薩基笑着回答道。

孩子們都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青袍法師呢?他們雖然不收錢,可我也沒看見過他們施展過什麼法力,他們只是在自己的圖書館看書,記錄,好像與世隔絕一樣。”海瑟薇接着問道。

“青袍法師一生的任務,就是記錄我們現在正在發生的歷史。他們宣誓效忠的,不是人類的君主,而是我們的天神,他們發誓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衛自己所記錄的文字。青袍法師是天神派到人間的書寫者,他們準確而公正的書寫和記錄,是我們這個世界均衡相處的保證。因此,在五大王國每一個王國里,都會有一個青袍法師的圖書館,這樣在記錄同一件事時,不同圖書館的記錄,都會確保整個事件的準確性和公正性。這個圖書館是王國的最高禁地,不允許除青袍法師之外的任何人進入,包括這個王國的國王。而且,法師公會有一個古老的約定,那就是當圖書館或青袍法師的生命遭遇到危險的時候,所有袍色的法師,一定要全力相助。”

“那要什麼樣的資格,才能成為一個青袍法師呢?”漢默問道。

“宣誓,發誓終生孤身一人,成為天神的書寫者。”薩基看着漢默,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他說完這句話,好像累了一樣摘下自己的水晶眼鏡,輕輕揉着自己的鼻樑,孩子們知道,這是他表示講完課的動作,於是紛紛起身,國師重新戴好眼鏡,對他們說道:“孩子們,希望你們的秋日慶典過得開心。”

“也祝國師秋日慶典開心。”孩子們一起說道,說完,就紛紛地向門外走去,薩基讓兩個侍從把長木桌上的書,給他拿到自己的馬車上,然後叫住了走在後面的帕特森,帕特森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麼話要說。

薩基靠近帕特森的臉,低聲對他說道:“我不否認索拉諾人是地位低下的奴僕,但這並不表示你可以對一個國王的兒子,哪怕是一個私生子,可以像剛才那樣地出言不遜,有些話,是永遠不不會出自一個國王之口的,一個真正的國王,是應該有仁愛之心的,或者,你至少在成為一個真正的國王之前,讓別人覺得,你會像一個國王!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薩基冷酷的眼神和森然的語氣,讓帕特森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只是站在那裏,有些被嚇住了一般地點了點頭。薩基這才點了一下頭,讓他出去了。

當薩基走出裘蘭宮的大門,站在廣場上抬頭仰望三顆星星的天空時,剛才講過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讓他不禁感慨萬千。當他凝視着黑暗的阿爾修斯,就如同在凝視着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時,不禁像“紅醉龍”酒館的老闆托德那樣,也打了一個不由自主的冷戰。

而就在國師薩基給谷地國王的子女們上課的時候,青銅武士長“血人”皮克,帶着四個全副武裝的青銅武士,騎馬出了命運之橋旁邊的兵營,穿過下城,從龍骨城的後門出城,向著五十里格以外的“紅醉龍”酒館,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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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安娜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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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子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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