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郎
三途河川河末,有一人身穿輕鬆白袍,頭上的發冠換成了一條長長的髮帶,只是冥界無風,一頭青絲乖乖的落在他背後。
這人穿的乾淨正經,自有一派清閑樣子,可手上拿的卻是農夫用具,右手鋤頭左手水壺,蹲在地上開始挖土。
有不明就裏的鬼魂圍在不遠處,看着那人的背影探了探,神奇道:“這就是南華帝君?不像啊!”
“對啊,我從前也是見過帝君的,帝君穿的是五彩錦緞鎧甲,頭上帶的是寶石發冠,哪裏像這人這麼樸素呀!”
有人深信不疑,當即道:“對啊!我看這人不是,走了走了,耽誤我投胎!”
說完眾人都覺得有道理,全都飄向了奈何橋排隊,等着喝孟婆湯去。
司卿旬白袍上染了泥土他卻不在意,鋤頭在地上挖了個大坑出來,而後拿出眾人微微灌了些靈力進去,神情溫柔。
輕輕的將種子放了進去,而後埋上土,又澆了水,做完這一切一下子坐在地上,盯着剛剛埋下種子的地方入神起來。
這一坐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隱約可見奈何橋上的鬼魂換了一批又一批,孟婆偶爾在橋頭能看見河末端的白衣人,然後嘆了口氣搖搖頭念一句:“多情苦,不如老婆子我這一碗孟婆湯清凈喲。”
“多嘴!”
孟婆一回頭,竟然看見冥王站在自己身後,嚇得手一抖給面前的鬼魂多倒了半碗。
喝完湯那鬼就跳進輪迴裏面去了,孟婆大喊一聲:“完嘍!”
左奉城眉心一跳,轉頭問陸判:“多喝半碗孟婆湯會怎麼樣?”
陸判對這個向來不問世事的冥王有些無奈,解釋道:“一碗孟婆湯,忘盡前塵往事,多喝一點也就意味着,這個人…下輩子應當是個傻子。”
左奉城微微睜開眼,堅決不承認這人變成傻子是自己的責任!
與孟婆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最後將這兒扔給陸判,轉頭就跑。
左奉城跑到司卿旬面前的時候忽然從背後掏出一壇酒來,又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兩個杯子,一杯給司卿旬一杯給自己,然後氣勢豪邁的遞給司卿旬:“喝!”
司卿旬沉默,好像沒聽見沒看見似的。
左奉城不高興,左看看右看看,找了塊石頭坐下,直接把酒塞進司卿旬手中,然後自己主動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你不喝不給我面子?”
司卿旬看了一眼酒,卻看着地面笑笑:“我喝一點,不會喝醉。”
像是在報備什麼。
就算左奉城見過的鬼比吃的飯還多,這種詭異的場合還是有些驚訝的問道:“司卿旬你腦子傻了?我聽說你失蹤了好久,三界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怎麼忽然想到我冥界來安家?”
頓了頓,笑得詭異:“莫不是想我了?”
司卿旬喝了酒便把杯子還給了左奉城,左奉城見這人不陪自己喝,那就一個人抱着罈子喝。
“看來是真的傻了。”
他得出這樣的結論。
司卿旬終於回神,抬眼看他道:“我借你冥界的土種點東西也要與你說一聲才行?”
左奉城:“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那個丫頭,我的意思是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這一朵,我冥界就有很多美人…”
“滾。”
司卿旬面無表情。
左奉城還不罷休,站起身來想勸他,誰知道那人直接白他一眼下逐客令,把他一掌打出幾仗遠,甚至設了個結界,讓左奉城進也進不來。
只聽司卿旬厲聲道:“沒事別來煩我。”
左奉城氣極,怒的把手上的酒罈子被摔了,站在結界外指着司卿旬的背影罵到:“司卿旬你個沒人性的,這他娘的是老子的地盤,你倒是當起大王來了!”
陸判見狀知道自家冥王恐怕是收不住脾氣了,連忙上前來,解釋道:“帝君來時給咱們庫房送了不少珍奇異寶,翻修冥界這事兒咱們不用再緊巴巴的守着庫房了,所以冥王大人…”
左奉城轉眼看着他一動不動,沉默許久,忽然甩袖丟下一句:“朋友嘛,就是需要在必要的時候獻出幫助。”
陸判臉上三道汗。
連忙跟了上去,更是吩咐冥界所有人不得靠近南華帝君設下的結界,如有違抗,後果自負。
……
司卿旬在冥界待的第一百年,聽說仙界再也沒有選舉過天帝,遇到大事眾人一起商議,只是這樣一來天宮每天都像是菜市場一樣。
眾口紛說,急赤白臉的與人爭論,誰先把誰說服了就聽誰的。
雖然這樣一來天宮毫無規矩可言,可向來沉悶無趣的天宮忽然鮮活起來了,從前那些人一百年當一天過,轉瞬即逝,現在的他們一天有不少架要吵。
其樂無窮。
司卿旬在冥界待的第二百年,烏眩和熾嫣的第一個小魔頭誕生了,是個女孩兒,可把烏眩高興壞了。
每天最喜歡的事兒就是陪他的小情人玩,什麼魔界要務,未來生計他通通不管,眾魔更是明白,要想讓烏眩聽話,唯一的出路就是讓小公主高興。
於是眾魔紛紛變成保育員,只為成為小公主眼裏的特殊存在,必要時還能在烏眩面前表現一番。
可這樣一來倒讓烏眩吃起醋來,乾脆退了魔尊之位,留下一句“狄珂可繼承吾位”之後,拉着熾嫣和寶貝女兒就去了人間。
此後杳無音信。
只是有凡人常常能在一座風景優美的山谷里看見一家三口遊玩的身影,男子俊美無雙,女子美艷動人,懷中的娃娃更是粉雕玉琢可愛至極。
司卿旬在冥界待的第三百年,胡奚九和鵲喜終於修成正果,只是不少曾經被胡奚九傷了心的女仙在背地裏暗暗詛咒這場婚事一定不長久。
可那胡奚九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寶貝自己娘子的不得了,氣的那些女仙只好大罵胡奚九渣男!
司卿旬待在冥界待第四百年,莫羨雲忽然出現在結界外面。
不知道為什麼過了幾百年了莫羨雲居然還沒有去投胎,他流連在冥界許久,終於停在了三途河川末端。
他日日來,司卿旬日日視而不見,只是每日澆土,偶爾輸些靈氣,偶爾與土裏的東西說說話,可是四百年來這片土地還是一如既往,連一點雜草都沒有長出來。
莫羨雲彷彿知道那土裏是寧壁似的,他每日都會在結界外留下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石頭,每一塊都奇形怪狀,獨一無二,漸漸的都壘成了一座小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