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斬天坑
“……此處陣法通聯魔淵,還請各位快些上飛舟來,我太微的長輩,要剿除這個陣法了。”
只見太微宗弟子從袖中一掏,便拿出了一艘巴掌大的小船,他將船往地上一扔,小船就於空中化作了一一座巨大的樓船,落在了地面上。
樓船有三層,眾人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戲法,紛紛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寶兒嘴張的都快合不攏了,問出天真的話語來,“姐姐,這船又沒有長翅膀,怎能叫飛舟呢?”
“小妹妹,你上來便知道了。”一名面貌溫柔的女弟子,笑着對她說道,“飛的很平穩的,一點都不顛簸。”
繞是太微宗的弟子已經溫和至此,地上的凡人還是有些邁不動腳。
他們已經受盡了折磨──過去的十二個時辰里,死亡如同懸在頭頂的鍘刀,隨時都有落下的風險。
經歷過大生大死之後,雖然心裏頭還殘存着對仙人的畏懼,但已經不像是之前面對金光宗弟子那樣言聽計從,畢竟命只有一條,舍了去總好過不斷地提心弔膽,過不穩一刻的安心日子。
王也牽起寶兒,第一個走了出去,她不單走向了飛舟,還向那說話的人問道:“這位仙女姐姐,飛舟里有水嗎?我和妹妹已經許久沒喝上一口水。”
“我可不是什麼仙女,”相貌平平的女弟子,身上全無仙人的傲慢,脾氣出人意料的好,“我們也不是什麼仙人,不過是修的一些仙法的修士而已,我姓楚,名月,你和這位妹妹,叫我楚月姐姐便是,至於其他修士,你們只管喚他們真人就成,仙人之稱,我們是當不起的。”
“飛舟里不便存水,不過我這裏有一個水囊,可以贈予你們姐妹,你拿去和妹妹一起喝吧。”
“多謝楚月姐姐。”王也打蛇隨棍上的稱呼道。
寶兒也仰着頭,用甜甜的語氣道,“謝謝姐姐。”
“不客氣,進去吧,船艙里都有座位,自己挑一個坐着,中間的位置要舒服些,莫讓別人搶了。”
嘴甜換來了一句善意的提醒,王也帶着寶兒第一個走進了樓船。
他們有百來號人,船艙里的空間雖說看起來比外面還要寬廣,但也沒奢華到幾人一間房間的地步,進了船艙便是一間寬闊的大廳,廳里佈置着許多座椅,兩張座椅挨在一起,左右是大概兩人寬的通道。
乍看上去像是古代版的飛機。
飛機是什麼?
這個問題在王也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拉着寶兒,如楚月提醒的那樣,找了個中間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寶兒不解,指着正中間最“尊榮華貴”的那兩個位置問道:“我們怎麼不坐那兒?”
王也問她,“你想坐那兒?”
“可是楚月姐姐不是叫我們坐那兒嗎?”
“飛舟飛起來的時候你不想看外面的模樣?”
寶兒:“……”王也的話戳到了她的心裏去。
她默不作聲地在王也挑選的位置上坐下來,還主動選了挨着艙壁的位置。
這兒有塊圓形的琉璃窗,能瞧見外面的景象,她往窗戶上一趴,就見到了站在底下的楚月。
“楚月姐姐,楚月姐姐。”小孩是個自來熟的高手,隔着窗戶呼喚楚月的名字。
似是聽見了她的聲音,楚月抬起頭來,對寶兒露出一個微笑,招了招手。
有了她倆帶的這個頭,後面又有更多的凡人,走進了飛舟。
他們的目光是小心翼翼的,神情是拘謹的,不像王也帶着寶兒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後面進來的人都老實按照順序,一個接着一個的從進門那個地方開始坐,坐滿一排,才會坐下一排,也很安靜,百餘人坐在一處空間裏,竟只聽得到呼吸和衣料摩挲的聲音。
這不奇怪,他們剛剛逃過一劫,正處於茫然不知所措,內心又極度恐慌的時候,太微宗的人殺了金光宗的弟子,將他們從陣法當中救了出來,好似是迎來了生機,可是誰又知道,等待着他們的會不會是另一條死路?
在惶恐不安的人群當中,王也的鎮定,便格外凸顯了出來。
待將金光宗的弟子也捆好扔進囚室之後,楚月走上來,瞧見的便是她漫不經心注視着窗外的模樣。
她很自在,這是偽裝不出來的。
就是年齡尚幼的寶兒,在飛舟當中,都多少有些拘束。
尤其是當他們這些太微宗弟子上來以後,她雖然還衝她笑,但手腳都老實了許多——
兩條小腿緊緊地並着,小手抓着肚子上的布料。
而王也呢?
她姿態放鬆的坐在那兒,一直別著頭看着窗外。
寶兒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轉過頭,看向他們這些太微宗的修士。
說不出來為什麼,楚月覺得,這個女孩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她又看了好幾眼,才找出那種不同——
凡人看修士的眼光,大都是仰望的,崇敬和羨慕裏面,又難掩幾分害怕。
而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很平靜,與其說是在看,不如說是在打量。
如果她眼裏有一把稱的話,她相信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在她眼中標註着斤兩。
“……師姐,你來同他們講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
師弟拽了一下楚月的衣擺,將走神的她喚了回來,她將目光從王也身上移開,這才意識到艙內還有許多人注視着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太微宗及太微聖地,距離此處有千里之遙,單靠兩條腿,是走不過去的,海船行水,飛舟行空,一會兒我們就要搭乘這座飛舟飛到太微聖地去,大概要耗費三個時辰左右,你們放心,太微聖地裏頭也有凡人居住,我們會將你們安排在適合居住的地方,太微宗會提供三個月的辟穀丹保證你們的生活,直到你們能夠自給自足為止。”
“……仙人可說的是真的?”一個臉上滿是擦傷的婦人問道。
楚月便將先前對王也她們說過的話又講了一遍,“當不得仙人,我們不過是修行仙法的修士,你們喚我們真人便是。”
“真有那好的事嗎?”一個瘦小的青年不安地開口,“不是說聖地只有仙人才能進嗎?俺們也能住進聖地里?”
“宗門是只有本門修士才能進出,但在太微宗外,聖地有專門給凡人居住的地方。”楚月好脾氣的解釋。
“我們到了聖地,就天天吃仙丹嗎?”
“聖地里的糧食也不富足,凡人開墾的土地只夠自耕自足,頭三個月太微宗肯定會為你們提供辟穀丹保證你們的生存,只要你們辛勤勞作,三個月後就能夠收穫第一批糧食,新加入聖地的人前三年地里種出來的東西都是你們自己的,三年過後,就要按照田畝繳稅,稅也不多,只需十分之一即可。”
……
說話間,太微宗的修士催動了飛舟。
楚月的溫柔舒緩了凡人的情緒,一問一答之間氣氛也漸漸活泛起來,當飛舟一動,緩緩騰空時,還有坐在窗邊的凡人發出驚呼,“這船飛起來了!”
寶兒也很驚喜,她拉着王也興奮地道,“我們真的飛起來了!”
飛天是人類亘古不變的夢想,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長着雙腿的人類,始終在羨慕能在天空遨遊的鳥兒。
不管對聖地有再多嚮往,真正飛起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浸在升空的喜悅當中。
“真的真的,飛起來了,馬上就要到出坑了!”
飛舟平穩上行,舷窗外的風景,也不斷地發生着變化。
當最後一寸天坑的石壁消失在眼前,他們總算是見到天坑上面的場景。
太微宗的修士紛紛趕來,提氣躍上飛舟的甲板,地上留着許多屍體,都是作金光宗修士的打扮。
有一人手裏綁着一串的人,應該是金光宗金丹期以下,又沒有進陣法的弟子,只見他拉着手裏的繩子一抖,數十個金光宗弟子就跟他一起騰空,落到了飛舟上面。
坐在船艙里的人是看不到甲板上的場景的,他們能看到的只是有一個太微宗修士帶着一串人飛了起來。
待所有人都上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一個太微宗修士還踩着飛劍,停在空中。
正是那最先斬下金光宗修士頭顱的仙人。
離得近了,越發能夠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氣勢——
他站在那裏,微微垂着眼眸,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青鋒,整個人就像是一把蓄勢待發,凜然不可侵犯的劍。
飛舟一直升高到灰色的雲層當中,仙人的身影在雲霧中朦朧,才有一股驚人的氣勢自下方襲來。
所有人,包括王也在內,都在那麼一瞬間,感到像是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斷了線。
隨即是天崩地裂一般的聲音。
雲也被斬了開來,露出下面的場景。
天地崩塌,只剩下一片廢墟。
——這便是仙人一劍。
*
季修竹剛剛收起飛劍,就有人迎了上來。
“這一劍真是漂亮!”挺着大肚子的錢長老拍着肚皮,哈哈笑道:“半載不見,修竹的劍意又有提升啊!我觀你的修為,已經是元嬰巔峰了吧?”
季修竹點頭,“我已同師父說好,回去便閉關衝擊合道期。”
哪怕是在非常親近的熟人面前,他的神色也是淡的,像是高不可攀的雲,又像是不會融化的冰。
“合道好啊,合道好啊。”錢長老半點不介意他的冷淡,從他口中聽到肯定進階的消息,竟是比他自己還要高興,“想你三十年前才到太微宗的時候,還是個小娃娃呢,如今馬上都要合道了,我這師叔,還在元嬰期打轉,真是臉都丟盡了。”
“若你能進階合道,我太微就有三名合道期的真人,十年內應該是無虞了。”他越說越興奮,“若是你師父身上的舊傷能好全就更好了!三名全盛的合道真人,便是魔淵再發動一次襲擊,我也是不怕的。”
“哎,若是像你這樣的天縱之才,能夠再多一些就好了……這該死的金光宗,如今人族處境本就艱難,竟還用自己的同胞獻祭魔淵,為虎作倀,養虎為患,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說著說著,他又生起了氣。
季修竹靜靜聽着,已經相當習慣這位師叔情緒的大起大落。
一旁偷聽到兩人對話的太微宗弟子,露出相當興奮的神情。
等季修竹和錢長老一離開,他們就湊在一起,開始興奮地討論。
“季真君要進階合道期了!十年,才十年啊,當真是天之驕子!”
“我若是有季真君一半天賦便好了,也不至於五十歲了還在築基期打轉。”
“一半天賦?能有季真君十分之一,我都要笑醒了!不求別的,只願在大限來臨之前,進階金丹期,已經是我的畢生之願了。”
*
季修竹。
王也在心中記下這個名字。
凡人們都對一劍斬碎天坑的仙人相當感興趣,於是王也就從楚月的口中,聽說了一個天才修士的故事。
三日練氣,一年築基,五載金丹。十三歲拜入太微宗掌門名下,十九歲成為修真界最年輕的金丹真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就是巔峰的時候,他在三十歲那年碎丹成嬰,成了最年輕的元嬰真君。
如今才過去多久,有十年沒有?他的稱號竟就要從真君喚作道君——這是合道期修士特有的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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