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筋伐髓

王也利落地將自己扒了個乾淨。

趁着李蔓青沒注意，她先將纏在腰間的腰帶和6個金光宗的“好人”資助的六個須彌袋取下來，全部往柜子裏一塞，自己踩着李蔓青給她準備的小凳子，往放好洗髓丹的浴桶里走。

水溫不冷不熱，一開始可能有些燙，但習慣之後相當舒服。

浴桶里有自帶的邊凳，她身高不夠，坐下去原本應該到胸口的水面，直直地沒過了她的脖子，卻也恰好將她的大部□□體都籠罩在水裏面，嗅着鼻尖馥郁芬芳，王也對着門外喊道：“李師姐，可以進來了。”

李蔓青這才開門進來給她護法。

“感覺怎麼樣？這個溫度還合適嗎？”

“合適的，很舒服。”

李蔓青表情微妙，“舒服嗎……待會兒你可別哭出來。”

她話音剛落，王也的表情就是一變。

癢……像是突然有千萬隻螞蟻鑽進了毛孔裏面，渾身上下都在密密麻麻的發癢。

癢過了是痛，鑽進身體裏的螞蟻，像是要在她的筋脈血肉裏面安家落戶，不斷撕扯。

渾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膚彷彿都在裂開，每一根的筋脈彷彿都在斷裂，每一滴的血液彷彿都在沸騰。

水面之下，從腳趾頭到脖頸，沒有哪一寸肌肉不在戰慄顫抖。

層層冷汗潸然而下，原本蠟黃的臉色幾乎在瞬間變得蒼白。

她的手不知道何時死死扣住了浴桶邊緣，泛白的關節似乎要將裏面的骨頭頂出來。

李蔓青也跟着有些緊張，“小師妹忍住啊，現在藥效還沒吸收完全，起來就浪費了。”

“我……”王也眼中此時全是狠勁，彷彿又回到了一天前在密林中反殺金光宗修士的那一刻，“忍、得、住！”

她一發狠，甚至牙一咬，眼一閉，屏住呼吸，整個人沉進水裏。

她已然感覺出來，浴桶中洗髓丹的藥力，正如同一把熊熊燃燒的熱火，不斷灼烤着她的身體。

在感受到強烈痛苦的同時，也有一種彷彿擺脫沉痾舊疾的輕鬆。

少女發狠沉下去的水花濺了李蔓青一臉，她抹了一把臉，咬咬牙，掏出了自己須彌袋。

“小師妹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李蔓青已經看出來，王也這具身體，先天不足得厲害。

固然可以在日後的時間裏，通過各種靈丹妙藥，還有食物，慢慢的補充上來，但如果能夠趁着第1次使用洗髓丹，對身體的改造達到最大化的固本培元，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於是她翻出一瓶自己都捨不得用的丹藥，用靈力融化，送入了水中。

洗髓丹對王也來說，是一次機遇，也是一次煎熬。

修真界可能不將牛頓放在眼裏，但還是遵循着物質守恆定律。

洗髓丹的作用在王也看來，像是某種催化劑，又或者是某種洗滌劑，主要起到的是在體內進行一個篩選，達到去蕪存菁的效果。

體內的雜質被源源不斷的排出，綠色的藥液逐步轉化為灰色甚至是黑色，在一陣輕鬆的同時，她也難免有了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她的腸胃開始迫切的劇烈涌動，飢餓衝上了大腦，晚上吃進肚子裏的牛羊肉，須臾就化作了虛無，她甚至有種擺頭羊在面前，她都能啃乾淨的錯覺。

李蔓青手中的丹藥滲入水中，這一枚丹藥的藥力，化作滾滾的能量，填飽了她空虛的細胞和身體。

在劇烈的，彷彿被烈火灼傷，被削皮剔骨一般的疼痛過後，她感受到了一種溫潤的撫慰，空虛的感覺一去不復返，主要帶着的是滿滿當當的力量，力量，力量！

面板無需王也召喚，自動浮現在她的眼前。

【姓名：王也

年齡：13

體力值：90/90

精神值：95/120

生命值：100/101】

在尚未開始正式修鍊的情況下，她那上限原本只有80的體力值，竟是直接增加了10，精神值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生命值的上限提高了一點——

別小看這一點，在王也看來，這增加的一點，比體力值增加的10點都重要。

這一路上，她用這個面板觀察了不少太微宗的修士，體力值比她高的大有人在，而生命值……

便是練氣期的修士，上限也未必有一百點。

這就叫人覺得很是微妙。

依着王也先前的判斷，一個健康的成年人，生命值大概是100點，凡人通常因為生病等各種原因達不到，但一個已經開始修鍊的修士，怎麼著也不可能低於100才對。

少女出水，伴隨着劇烈的喘息。

她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其實不過盞茶功夫。

“噗嗤……”

聽見李蔓青的笑，王也不由的向下沉了沉，對她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李蔓青別過頭，強忍着臉上的笑意，“小師妹你還是先出來，換桶水把身上洗乾淨吧。”

王也正在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

感受到身體排出雜質竟不是她的錯覺，只是從想像中那種被烈火灼燒，然後雜質蒸發不同，那些從她體內排出來的雜質，全部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淤泥，依附在她的皮膚上。

有一部分融化在了水裏，但更多的髒東西，卻是黏黏糊糊的貼在她的每一處皮膚。

她不安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摸到了一手的油。

少女冷靜的臉上，第1次出現了真實的裂縫。

她強忍着尷尬對李蔓青說道，“師姐，你的那個水壺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可以可以。”李蔓青聲音裏帶着笑意，“就是你用了以後，記得明天有空要去幫我把水接滿。”

王也鬆一口氣，“沒問題。”

李蔓青將水壺放在一旁，簡單講解了水壺的用法，又告訴她浴桶怎麼換水，怎麼清潔，怎麼加熱之後，就將空間留給了王也一個人，在走之前，她回頭對王也說道：“小師妹，幹得漂亮。”

不是誰都有勇氣用洗髓丹的，那些直接和太微上清法死磕的弟子們，難道不知道用了洗髓丹之後，會更容易入門嗎？

還不是因為洗髓丹帶來的痛苦太強烈了，尤其是第1次使用的時候——

那種洗筋伐髓，斷骨重塑一般的痛苦，許多人連一半都撐不下來。

洗髓丹珍貴嗎？珍貴。對王也這種從聖地外來，身無分文的人，一瓶就要五十枚靈石的洗髓丹當然珍貴，但對那些在聖地里長大的人，拜入太微宗后基本上是帶着全家上下所有積蓄的弟子來說，洗髓丹不過是咬咬牙就能買得起的東西。

許多人只是第一枚洗髓丹都撐不下來，寧願磨時間慢慢入門太微上清法。

原本她都做好王也撐不下來，自己將人從水裏救出來的準備了，沒想到小姑娘比她想像中堅強勇敢的多，竟然一聲不吭的扛過了所有的痛苦，如果不是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在水中顫抖的身體，如果不是他曾經也經歷過洗筋伐髓的痛苦，恐怕還以為無事發生。

她回到房間，同宿舍的徐寒紫正盤腿坐在床上修鍊，聽見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投來無聲的詢問。

李蔓青對她點點頭，“小師妹很厲害。”

……

李蔓青走後，王也開始清潔起了自己的身體。

太微宗發的入門弟子大禮包裏面，既然還有絲瓜囊這種東西。

不過她拿着絲瓜囊打量了兩眼，最終還是掏出鬃毛刷，對着大腿上的污泥，狠狠的刷了下去。

她沒再泡在浴桶當中，一邊刷一邊沖，沒一會兒就洗掉了浮於表面的淤泥，露出下面的皮膚。

房間裏的光線太暗，一時間看不出什麼膚色上的變化，但膚質的改變是相當明顯的，如果說她以前的皮膚，像是一塊粗糙的紗布，還是用過以後晒乾那種，現在她的肌膚，已經稱得上滑嫩細膩。

枯黃毛躁的頭髮在洗的時候掉了不少，她抹上丁素白給的護髮素，等她用李蔓青送的洗面乳，將臉上的污垢洗乾淨，再把頭髮上的護髮素衝掉的時候，像雞窩一樣的頭髮，勉強稱得上一句順滑。

將頭髮擦乾，換上嶄新的太微宗外門弟子校服，鏡子裏頭的少女，就感覺大變了模樣。

眉眼還是那副眉眼，即使審視的人是自己，她的眼神也是冷淡的，帶着評估的味道。

少女的五官沒有變化，身體也沒有長高，身形倒是因為洗髓丹的作用，好似又消瘦了不少。

但如果說，從絕地中爬出來的王也，是一塊崢嶸的石頭，渾身上下都是尖銳的稜角。

裹上太微宗校服的她，就像是落進的蚌殼裏面，被包裹上了一層柔軟的物質，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顆圓潤的珍珠——少了許多疏冷和攻擊力。

鏡子裏的少女忽然輕笑起來。

真好。

比起白天裏的裝扮，顯然是這幅模樣的她，更符合她的心意。

看起來……她想道：就跟所有人一樣。

……

另一處府邸當中。

同樣洗過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寶兒，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強忍着睡意問身邊的人，“師父，我明天真的可以見到姐姐嗎？”

“可以。”林長老神情冷淡，但態度還算溫和，“我既然說了，要讓她和你一起學習，就不會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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