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這就是成為咒術師的生活”
每間宿舍與樓道里的窗戶都大多被木板釘死,除了兩個不同的腳步聲,空無一人又漆黑一片的古舊宿舍樓內卻依舊時不時傳出其它動靜,顯然是些非人的怪異響動;
——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讓普通人類產生畏懼之情。
黑炸毛男孩子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跟着到處嗅聞的玉犬一間一間搜尋詛咒;
確認周圍的環境暫時還算安全,瞥見半遮眼發男孩子默默跟在身後的模樣,伏黑惠忍不住稍微有點疑惑地問出了聲:“……第一次置身在這種環境裏,你不害怕嗎?”
“誒?”
儘管昨天也聊過幾句,但是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主動和自己搭話,吉野順平怔了怔,然後低下頭無奈地笑了笑:“其實在進來之前,還有一點害怕的。”
“……但是總覺得詛咒無論再怎麼可怕,也比不過人性和人心,所以想通了之後反而就不覺得害怕了。”
伏黑惠:“……”
再次想起了平時那些被自己忍無可忍暴揍過的那些欺軟怕硬的傢伙們,以及順平昨天下午被霸凌時的狼狽模樣;
感覺自己說錯了話,黑炸毛男孩子微妙感覺到了一絲愧疚。
而緊隨其後敏感發覺伏黑惠忽然不再出聲,擔心於自己剛才是不是無意識失言的吉野順平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話題來緩和氣氛,於是兩個男孩子便自然而然重新沉默了起來。
……
宿舍樓外。
繼續享受着安靜的早餐時間,咒術師和鬼女比正在玩鬼屋探險的幼崽們要愜意得多,不過等到孩子們離開視線之後,大人們討論的話題也理所當然的逐漸陰暗了起來——
“說起來,最近似乎總是有奇怪的東西在跟着紫藤。”
拿起餐盒裏鬼女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床製作的新鮮生八橋吃得很是開心;
嘴角沾着不少黃豆粉和糖霜,五條悟咀嚼着柔軟黏糯又略帶彈性的糯米點心,含混不清地問道:“唔,咕咚……應該持續了至少半年左右,紫藤一直沒有發現嗎?”
雖然擁有着一雙鬼瞳,但鬼瞳的具體能力與咒術師的六眼完全不同。
——更何況,哪怕偶爾會覺察到自己在被不知名的非人類存在注視,可是鬼女大人經常在回頭看過去之後,卻發現那些目光的主人大多只是幾隻畏懼自己到瑟瑟發抖的普通惡鬼而已;
因此,在‘愛人’專門提及這件事之前,紫藤姬倒是真的沒有過於在意這些平時的零星錯覺。
溫柔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可腦中在剎那間已然轉過無數推測猜想,正慢吞吞喝着熱茶的黑髮女子眸光微微閃動:“啊啦啊啦,既然大人這麼說……是發現了什麼嗎?”
“大概是去年剛開學的時候,嗯……”
努力回憶具體時間點,準備舉例子的五條老師苦思冥想三秒,驟然歡快抬頭:“啊!對了對了!就是那次特殊任務來不及趕回來,所以請紫藤替我去接新生的那次!”
捧着熱茶,得到具體事件提示的鬼女大人眨了眨眼,緊跟着也想了起來:“不過,最後在新生抵達前一分鐘左右,大人還是及時趕到了集合地點呢。”
“嗨嗨!沒錯!”
豎起沾滿黃豆粉的大拇指,五條悟贊同地點了點頭:“那天,在距離紫藤身後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一直有一隻特級咒靈跟着哦~”
——仍然清晰記得,那天自己完全沒有感知到任何異樣的地方,紫藤姬眸光微微暗了下來。
“還有還有~”
然而,白髮青年聽起來輕描淡寫,但內容中時間地點都格外具體的總結還在繼續:“去年萬聖節那天,混進萬聖節游.行隊伍里的詛咒們,似乎也一直在盯着紫藤;”
“聖誕節前夜,不過這一次是人類,唔……而且好像是一個很面生的‘窗’,看起來不像是東京都這裏的雜務人員;”
“說起來,惠和津美紀的期末家長會那天也是,這回是一個沒見過的咒術師;”
“包括聖誕前夜……”
“新年參拜……”
“惠和津美紀開學……”
“——從去年開始,被我注意到的所有跟蹤,至少有二十次到三十次。”
歡快的語調隨着數出的事件一點點平靜下來,白髮青年微微側頭,‘看’向了唇邊笑意徹底消失無蹤的黑髮女子:“所有參與跟蹤的,有能看見詛咒的人類,有詛咒,也有咒術師。”
“紫藤。”
五條悟拿起最後一塊生八橋看了看,語調沉靜:“你覺得,這意味着什麼?”
“……”
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子;
黑髮鬼女垂眸注視着茶水倒映出的、人類模樣的自己,半晌,才似笑非笑般輕聲說道:“誒呀誒呀,儘管妾很想說,看來咒術會裏那群不聽話的孩子是想要得到一些適當的懲罰……但是,妾真正實踐預想的話,想必會打擾到大人的計劃吧?”
“嗯,畢竟如果只是解決掉那群腐爛的橘子就可以結束問題,那麼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經殺光他們了。”
手指捏着生八橋的糯米皮,沉浸在思考中的五條老師面不改色地開口,輕鬆說出比鬼女還要恐怖得多的言論:“新一代的力量還沒有成形,擁有天賦的惠他們年齡還小,而且也暫時沒有做好成為咒術師的準備……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再忍耐一段時間。”
雖然口中說著會打擾到‘愛人’的計劃,看似已經準備放棄報復的模樣;
可實際上已經準備按照鬼女的行事風格,直接咒殺作為咒術會決策者之一的樂岩寺嘉伸作為回報的警告;然而,黑髮女子剛剛放下茶杯的手卻被‘愛人’按住了——
矇著黑色眼罩的眼睛,與那雙美麗到不似人類的淡紫色雙眸相對而視;
不知何時已然與身旁的黑髮女子十指相扣,五條悟笑眯眯地用上了無下限術式,以此強行阻止心情不好的鬼女發動強制死亡詛咒的動作:“紫藤,不行哦~現在就打草驚蛇的話,還真是有點麻煩啊。”
——相比於青年那隻完全是成年男性的手,被牢牢握住的鬼女的手,顯得過於嬌小好看。
“可是,大人,妾真的很不愉快呢。”
另一隻手裏還端着裝有茶的紙杯,那雙和‘愛人’對視的鬼瞳更是沒有任何移開的趨勢,紫藤姬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鬼女是一種很難控制不高興的心情的存在哦~萬一因為心情不好而失去理智,妾不能保證這個世界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完好無——唔~”
女子輕柔的嗓音,忽然陷入停滯——
…
……
……漫長的五分鐘,只有青年稍稍重了幾分的呼吸聲,還有長久的寂靜。
地面的影子重新分開。
眉眼彎彎笑得異常開心得意,白髮青年成功把嘴角殘留的黃豆粉和糖霜……全部,蹭到了鬼女那毫無瑕疵的臉頰上;
——安撫‘愛人’的同時還不忘惡作劇;
某位玩過頭的最強咒術師先生迅速遭到了兇殘的報復,不僅‘愉快’地見到了最新款的手制詛咒娃娃,而且還不得不再次動用反轉術式,老老實實修復好慘被媒介咒術‘咔吧’折斷的右手手腕。
……
另一邊。
發現時間距離六點越來越近,可是自己還在被宿舍樓里各處傳來的動靜引導着跑來跑去,體力飛速消耗着的兩隻男孩子逐漸有些急躁了起來;
“……吉野,停下。”
驟然停下跟着玉犬奔跑的腳步,伏黑惠伸手攔住來不及反應的吉野順平,眉頭緊蹙:“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了,這裏的詛咒比我預計的還要複雜許多,包括智力和狡猾程度也是。”
對詛咒的了解尚且僅限於昨天白髮咒術師解釋的隻言片語;
“呼…呼………”
從頭到尾都只是被動地在和黑炸毛男孩子一起跟着兩隻玉犬跑來跑去,快要體力不足的半遮掩男孩子一邊大口大口喘息,一邊艱難地小聲詢問道:“詛咒…它們也和人類一樣可以思考?”
“低級的詛咒只有本能,但是高級的詛咒不一樣。”
儘管也稍微有點疲倦,但狀態看起來顯然比同伴要好得多;因此伏黑惠在試圖調整呼吸頻率的間隙,暫且還有餘力給同伴做解釋:“不僅可能擁有智慧,而且善於模仿人類行為,甚至還能佈置稱得上狡詐的陷阱、設立生命衡量的天平來逼迫咒術師進行選擇。”
順平:“欸?!”
留着半遮眼發的男孩子呆住了,連呼吸都微妙的停滯了片刻,接着在心中驟然升起的強烈不安中,猶豫着開口詢問道:“那個……對不起,什麼是‘生命衡量’的…天平選擇?”
“……”
在他惶然的注視下,黑炸毛男孩子無聲地移開了目光,低聲道:“……選擇自己的生命,還是被詛咒控制住的人的生命;選擇朋友或者親人的生命,還是其他陌生人的生命;選擇一個人的生命,還是整個地區的人的生命。”
隨着耳中傳來的低低話語描述的案例,吉野順平雙眸無意識地睜大到極致,眼前彷彿已經出現了未來不得不進行痛苦抉擇的畫面;
可是。
男孩子似是警告般的陳述話語,並沒有就此簡單結束:“越強的詛咒也擁有越近似人類的智慧和心計,各種狡猾卑劣的戰術也層出不窮,而作為咒術師的我們也會因為咒力等級的提升,不得不接受面對數不清的高等級詛咒的任務;”
“換言之,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只要成為咒術師,未來就必定會面對類似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