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翌日，軍訓第一天，學院要求所有人早上七點半在東區操場集合。
這群暑假日上三竿才會起來的新生們睡眼惺忪，神情獃滯，遠遠看去彷彿身着綠軍裝的喪屍潮湧入操場。
“啊！才七點半就這麼大的太陽，我不活了。”楊開淼哀嚎，“好餓啊，為什麼我們宿舍離食堂這麼遠，救命啊……”
他昨晚玩吃雞玩到十二點多才下機，程越也不得不被迫熬夜，兩人早上全都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飯。
刺眼的陽光火辣辣照在臉上，程越不適地把帽檐壓低到最下面，直到大半張臉都被蓋住，這才稍微好受一點。
所有人集合完畢，教官讓他們集體站軍姿，每站半小時休息五分鐘。
“你，你們倆，換個位置！”
教官走過來，指着程越身後的兩個人：“長這麼高的個子站在中間像話嗎？動作快點。”
他略微偏頭，發現後面站的是安明玉和楊開淼，這樣一換，安明玉就正對着他站在他背後了。
兩人都是整個隊列的最左邊頂頭的位置，剛好迎着太陽暴晒，天氣晴朗，氣溫慢慢爬升，程越沒多久就感覺到自己背心裏的汗珠開始順着皮膚往下淌。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個休息時間，他趕緊原地坐下休息，擰開礦泉水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空蕩蕩的胃裏這才好受了一點。
“立正——”
教官吹哨，所有人不得不從地上起來接着站軍姿。
程越的睫毛上沾了一點汗珠，他眨眼讓它滑下去，卻突然覺得視線周圍開始慢慢變黑。
他呼吸逐漸急促，嘴唇都開始發麻。
程越察覺不對勁，努力舉起胳膊：“教官……”
教官正走在方隊另外一頭，沒注意到。
旁邊的同學紛紛偏過頭來看他。
他心跳越來越快，視野里紛紛雜雜全是黑白的雪花點，彷彿在看一台老舊電視機。
“哎！”
“教官！有人暈了！”
程越昏迷前的最後一秒，意料中摔倒的疼痛並沒有襲來，他感覺自己跌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里。
教官趕緊從另一邊跑過來，皺眉：“這位同學，能麻煩你送他去一趟醫務室嗎？”
安明玉托着懷裏的人，輕飄飄的。
“我來吧，我送他去。”楊開淼見狀開口道。
“不用。”安明玉稍稍彎腰，攬着程越的腰肢把人整個打橫抱起來，“我去就行。”
好瘦。
他的手甚至能清晰地摸到程越腰上的骨頭。
醫務室離這裏不遠，時間還很早，裏面空蕩蕩沒有別人，校醫一看就知道程越是怎麼回事：“中暑了，把他放到那邊的躺椅上吧。”
安明玉應了一聲。
“同學，能不能再麻煩你一趟，這裏離東區食堂不遠，你去給他買一份吃的來，可以嗎？”校醫給程越掛了水，看他還沒醒轉，“他估計沒吃早飯，看樣子還有點低血糖，等會醒來可能一整天都會不舒服想吐。”
“行。”也不是什麼大事，安明玉答應得很乾脆，他去食堂買了一份雞蛋灌餅，沒想到回醫務室的路上又碰到了昨天的女生。
他剛要繞開，女生已經眼尖地發現了他：“哎，安明玉！”
“你好。”安明玉點頭算是打招呼。
張婷婷手裏還提着兩杯奶茶：“我來找程越，聽說他在醫務室，我就過來了，是你幫忙把他送來的嗎？”
“是。”
“哇，真的辛苦你了。”張婷婷眼神一轉，落在他手上，“你還沒吃早飯嗎？”
“吃了，給程越買的，他低血糖。”安明玉說完就要往前走。
張婷婷把他攔下：“要不我來吧，跑來跑去的太辛苦你了，又耽誤你軍訓，離隊久了好像會影響成績的。”
安明玉停下腳步。
“對了，這杯奶茶給你，剛好做活動第二杯半價我就多買了一杯，謝謝你送程越來醫務室呀。”張婷婷把手裏的飲料遞到他面前。
甜膩的糖精味混雜着女生手腕處的香水氣息撲面而來，安明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不用，不客氣，那就麻煩你了。”
他把手上的袋子交給張婷婷。
“哎……”張婷婷似乎還想再說幾句，但安明玉看她接下，頭也不回就轉身走了，他腿長步子大，幾下就已經走出好遠。
她咬唇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暗光涌動。
-
程越迷糊地清醒過來，入眼就是張婷婷溫溫柔柔的面龐。
“小越，你醒啦。”
他趕緊坐起來：“學姐……”
剛剛嚴重脫水，肚子裏又空蕩蕩，他這一動作立馬感覺天旋地轉。
張婷婷趕緊把他扶住：“小心點，是不是還不舒服？先吃點東西吧。”
面前遞過來一個袋子，程越接過來，還是溫溫熱的，打開就有一股雞蛋混着麵食的香氣。
他食指大動，咬了一口：“謝謝學姐。”
“不客氣。”張婷婷又把奶茶戳開了一杯給他：“喝吧，光吃這個太幹了。”
程越心底暖洋洋，他垂眸：“謝謝……我又給學姐添麻煩了。”
對方這樣一個女孩子，把他大老遠拖到醫務室來，得費多大功夫啊。
還忙前忙后又是買奶茶又是買早餐的……
他耳朵尖有點熱：“學姐累不累，我……其實你喊個男生來就行，這太辛苦了。”
張婷婷眨眼，回味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莞爾：“不辛苦，小越你太瘦啦，輕飄飄的一點都不費勁，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呀。”
“好。”程越耳朵更紅，“我會的，我肯定不會再給學姐添麻煩了。”
張婷婷輕笑了一聲：“對了，你爺爺的情況好點了沒有？”
程越眼神暗了暗，還是勉強笑着回答：“還可以。”
張婷婷面露關切：“哎，那你……獎學金估計要過段時間才會開始評比，我這裏有一份兼職，就在學校對面，待遇也還不錯，是我室友退下來才有的位置。你要不先去做着？”
當著她的面說這樣的話題，哪怕知道張婷婷很了解自己的情況，程越還是難免有些窘迫：“我……”
但他確實需要一份兼職。
“好。”
“那我把老闆的微信推給你，你這周抽空去找他哦。”
“好。”
-
軍訓在下午五點半結束，今天的晚課是一節基礎化學。
開學以來的第一節專業課，所有人都嚴陣以待，上課前半小時，教室里就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程越又是踩着上課鈴聲進來的，剛好只剩下第一排最靠牆的一個位置，他抱着書包從牆邊擠進去坐下。
“我靠……”旁邊有人小聲罵了一句。
他抬眼，這才發現身邊坐的是安明玉。
安明玉沒看他，他右手邊剛剛說話的男生倒是瞥了他一眼，神情說不上多和善。
講台上的教授打開麥克風：“安靜！”
教室里立馬一片寂靜。
“第一節課，我不想像你們高中化學老師那樣循規蹈矩地給你們講知識點，這些東西書上都有，你們是大學生了，可以自己下課以後抽時間看。”教授站起來，“咱們院每年開學都會有一場比賽，大家都踴躍參加了嗎？”
沒人回答。
“參加了！帥哥好多！”
後排有個女生大喊。
緊接着就響起一陣笑聲，課堂氣氛活躍起來。
“光顧着看帥哥？哈。”教授也莞爾，“那題目怎麼樣？你們覺得難不難？”
“難——！！”
“難死啦，誰出的題啊那麼變態！”
教授：“是誰說的變態？”
教室又鴉雀無聲。
教授：“我出的題！”
全班哄堂大笑。
“哎，安明玉，這老頭有點意思啊。”右邊的男生咧嘴。
安明玉“嗯”了一聲：“期末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
他們話音剛落，就見到剛剛還鬧哄哄的眾人又都靜謐無聲，整個階梯教室的學生們全部整齊劃一地往這個角落裏看過來。
“安明玉！”教授叫他，“來，上台來，第一場比試交給你，給大家做個示範。”
安明玉錯愣，湊到程越耳邊低聲問：“他剛才講什麼？”
溫熱的吐息直往程越耳道里鑽，他偏頭用力按了一下筆帽：“讓你上去做題，和別人比試，像開學的時候那樣。”
程越說完，教授眼睛一亮：“哎，程越也在啊，那剛好，你們兩個再比一場吧！”
程越：“……”
他們頂着所有人的注目禮走到講台上。
“題目在PPT上，自己抬頭看，下面的人安靜一點，誰吵吵誰就是下一個。”教授把題目放映出來，其他人當即全部閉嘴。
程越專註地捏着粉筆，抬頭飛速在腦海里演算。
另一邊的安明玉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全班都大氣不敢出，生怕打擾到他們思考。
半分鐘后，程越率先動筆了。
教授見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鬍渣，有些驚訝。
粉筆在黑板上書寫的“唰唰”聲伴隨着牆上掛鐘秒針“噠噠噠”的響動，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安明玉似乎還是沒有思路，眼看着程越都要寫完半個黑板了，他依舊在對着題目沉思。
教室里的人見狀漸漸小聲議論起來。
“這題目啥意思……我咋看都看不懂？”
“安神這是怎麼了……”
“估計在心算吧，安明玉參加了那麼多比賽，什麼題目沒見過？這種老師隨手出的題他估計根本懶得動筆寫，也就那小子勝負欲重，胳膊都快寫飛出去了。”
“噓——”有女生皺眉回頭對他們做出噤聲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程越的思路突然卡殼，奮筆疾書的手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安明玉總算下筆了。
“你看，我就說吧，他卡住了，肯定寫到一半發現自己寫錯了。”
“哈哈，安神還是穩，先讓你寫一半。”
教授神不知鬼不覺從兩個說話的男生背後拍了拍他們。
二人回頭。
“你們倆下一組。”
兩個男生：“……”
程越垂着眼睫，抬手撩了一把劉海，讓自己過度運轉的大腦散散熱。
也就是這個動作，他突然靈光一閃，把寫了一半的黑板推上去，換下另外半邊空白的部分，添上最後一步化學式，得出結論。
“我寫完了。”他把粉筆扔進筆槽，轉頭。
“嗯，稍等片刻。”教授背着手走過來，眯起眼睛瀏覽他的步驟，越往下看，眼裏的驚訝和讚許就越深。
又過了一分鐘，安明玉放下筆：“我也寫完了。”
“好！”教授檢查了他的答案，也是正確的，眼睛都要笑成一條縫了，“你小子掉進我給你挖的坑裏去了，是不是？前面是不是一直在想這沉澱怎麼處理？”
“是。”安明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個小子就很機靈，你來看看他的解法。”
程越嘴角揚起。
安明玉看完，再望向程越的目光里已經有了點不一樣的亮光：“確實厲害，我甘拜下風。”
“哈哈，不錯不錯，你的性格我很喜歡。”教授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把兩個人都攬過來，“這學期我們院剛好有一個課題研究名額，不知道你們二位有沒有興趣啊？”
“哇——”
“我靠！”
講台下的其他學生炸了鍋。
剛進校就能在卧虎藏龍的W大拿到開題資格，這特么是什麼逆天操作？！
程越微微張嘴，還有些愣神。
安明玉：“有興趣。”
他這才趕緊道：“有，有興趣。”
“好！強強聯手，我看好你們倆！”教授滿面紅光，“下課以後留下來找我詳談。剛剛我說下一組的兩個男生，你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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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辰剛站起來就一腳踢翻了旁邊疑似“飯盆”的東西。
他再一抬頭，玻璃外面正圍着一群人魚，個個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冒綠光。
這他媽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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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斯少帥，這是一隻來自東方的人類，普遍性情比較溫順，喜歡吃米飯，很好養，已經打過三針疫苗了，沒有基因病，上三代血統可查。”人魚導購看着面前俊逸的大美魚，語氣殷切。
“溫順？”路克斯垂眸，黑髮人類正對着玻璃一頓狂捶，嘴裏叫嚷不斷，腳下還黏了一攤食物殘渣。
“呃……”人魚導購有點尷尬，“這一隻是個例外，他更活潑一些，要不我們看看其他的？”
“不了，就他吧，飼養手續我的助理會來辦，把他弄乾凈點，三天後我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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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怕地不怕的阮辰看着面前足足三米多高的人魚，頭一回體會到什麼叫雙腿發軟。
“別別別，別過來，你別過來！”他把自己蜷縮進房間的角落裏。
路克斯看着他努力往衣櫃裏面擠，早上才梳好的毛髮又亂七八糟。
阮辰還是被他托着胳膊抱了出來，人魚拉過他的一隻手，強迫他展開手指。
“咔噠。”
他的指甲被剪平。
阮辰汗毛倒豎，掙扎着想跑。
“乖，剪完給你開一盒零食。”耳朵上的翻譯器里傳來人魚低沉的誘哄。
阮辰：“……”
老子他媽的不是貓啊！誰來救救他！這個世界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