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

這是一條鴉青色的長裙，是由皇家賭場的服務員送過來的，雖然說清了身高尺碼，但男女的身型不可能相同，更何況這條裙子背後的綁帶過於複雜，就算偵探的雙手能夠把控手術刀，面對女式長裙的複雜繩扣也無能為力。

格倫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雖然作為亡靈狀態的時候她能夠跟在歇洛克身邊，但這也是有限制的，比如說她不能穿過牆體和任何實體屏障，也就是說除了跟隨他外出以外——格倫沒有見過歇洛克的身體。

——從線條流暢的肩背，勁瘦精壯的手臂，緊緻而富有爆發力的肌肉群，到突然收緊的腰線和側過身來看見的腹肌輪廓，平日裏在衣服包裹下清瘦高挑的身體在脫開贅余之後帶給人的視覺衝擊絕不亞於在心中席捲的一場海嘯，哪怕歇洛克只是赤/裸着上半身也足夠讓格倫掐緊指尖才能恢復一點冷靜和理智。

不知道是因為格倫的注視還是因為面對一條裙子束手無措而讓偵探覺得不知從何而來升起一點羞恥，但他神色冷靜坦然自若，彷彿只是讓格倫隨手遞張紙巾或者撿起一顆紐扣似的：“幫我繫上這些扣子。”

“轉過來。”格倫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但聽起來比平時更深沉一些，像有什麼火種在死灰復燃。

她的手指落在裙子敞開的邊縫上，站在偵探身前，好讓自己的視線不必那麼直接的落在他身上——雖然剛剛短短几秒她已經將看見的大片景色印入記憶中了。

當兩個人都不說話時，空氣中的靜默便有了一種隱秘的張力，曖昧的火星升騰熱意，在空曠的房間隨着纖長的手指一顆一顆繫上繩結的動作從心底慢慢氤氳纏綿。他們在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相互試探，格倫的動作非常慢，也非常認真，指尖偶爾擦過皮膚甚至讓歇洛克升起刺痛的幻覺。

他們正在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角力，格倫有這樣美妙的錯覺，如果這算是關乎輸贏地位的戰爭她一定是率先繳械投降的一個，但偵探冷淡的神色說明這只是她的單方面幻想——而她的愛意又是如此瘋狂而危險，以至於她不敢輕易表露，以免他因此受傷——歇洛克高於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慾望。

扣上第七顆扣子，最為漫長而甜蜜的折磨也到了終點，格倫輕呼一口氣。

她在剛剛想到了賭場裏那個失去所有籌碼的瘋狂賭徒最後的眼神，那種熟悉般的戰慄直擊靈魂——她說過賭桌上的籌碼並不能使她心潮湧動，但賭博確實是她的天性，從亡靈深淵逃離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被擺上了賭桌，而歇洛克和那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一起成為了她虛幻又美妙的籌碼。如果她滿盤皆輸，如果她在得到后又失去，格倫想，她會發瘋的。

亡靈的愛本來就惡劣又骯髒，付出的行為本身帶有自我救贖的強烈目的性，又渴望被愛被拉出深淵或者將他一起拉入泥沼，為此她不擇手段、精心偽裝，帶上討人喜歡的面具和魅力十足的皮囊，說著不會打擾對方又一步步試圖鯨吞蠶食侵入他的生活——矛盾、自我、虛偽、偏執，聽起來就讓人絕望。

而她生命只建立於死亡的軀殼之上，遊離在真實與虛假的夾縫之中，輪迴的無解的，既像祝福又如同詛咒的命運，彷彿是她妄想逃脫既定軌跡所要付出的代價。這樣不確定的未來無法支撐她邁出那一步。

但她大概懂了瑪麗口中的愛情和慾望的區別，這個時刻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她也說不清楚，可能是歇洛克把槍遞給她讓她首先保護好自己的時候，也可能是聽到瑪麗快活的決定和華生一起見家長的時候，或者是她決定不再把那枚組裝好的監視器放進偵探包里的時候，總之沒有什麼特殊的契機，就像嬰兒從懵懵懂懂到逐漸明白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一樣，她在不斷經歷，不斷學習，不斷感知着各種各樣的複雜的美好和腐壞，冥冥之中的聲音就這樣告訴她。

“披件外套吧。”格倫將一旁的西裝外套拿過來，寬大的外套能有效遮掩他的男性特徵。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格倫抬眸，還沒上妝的臉乾乾淨淨，彎着眼睛沖他笑。

他感覺到那股燥意從心底漫上來。

*

格倫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坐在正中間的男人——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絕對是他陰鷙的氣質和貫穿左眼的傷疤，那道傷疤像一條細細的血蛇盤踞在生了薄翳的眼皮上，仔細看去他的五官輪廓都顯得鋒利刻薄。勒.西伏，這場天價賭局的組織者，一個有恃無恐的罪犯，他笑着站起來同他們握手，語氣里是陰冷的試探。

“比利.霍格先生？”格倫的手一觸即分，聽見自己的假名，她自然的點頭。

“久仰大名，勒.西伏先生。”

她被引到賭桌上，歇洛克偽裝的情人亦步亦趨跟着她，這對外表優越的情侶牢牢吸引着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

格倫穿着墊着三層增高的鞋子，加上本來在女性中高挑的身型，在西裝里塞上肩墊，將眉毛加粗，五官銳化，唇色塗暗，配合她的模仿——就像白紙最適合塗抹色彩，她總是很擅長觀察與偽裝——看起來就是個身型略微纖細的英俊青年，讓人覺得只有一張好臉，提不起戒心。

而歇洛克的打扮在一眾短裙露背爭奇鬥豔的女士中間就顯得太保守了。這次的妝是格倫化的，她比偵探自己更懂得如何發揮五官的優勢，塑造輪廓。用劉海修飾臉型，高光和陰影柔化輪廓使男性氣概的稜角變成小眾美人的特點，在畫眼線的時候格倫最緊張，因為那雙她深深痴迷的銀灰色眼睛裏只有她一個人，讓她幾乎產生了某種陰暗的念頭。

他的美在於氣場和周身的氛圍，畢竟不論男女都很難找出像偵探一樣有個性的人了。感覺到身上落下幾道令人不適的打量的目光，歇洛克皺了皺眉，還沒開口說些什麼，高跟鞋“嗒嗒”踩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來。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別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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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格倫一個人就能完成自我綁定和自我解綁的過程，看來還是瘋的不夠徹底（bushi），接下來就是偵探的腦補感情線了，兩人完美錯過。

新的一年不打算給這棵小樹苗留言灌溉嗎？快來和我聊天！卑微作者不想單機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