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見徐煜
第9章又見徐煜
二月十二,魏府老夫人的壽辰終是到了。
自父親入葬以來,已經兩月有餘,魏衍自那日淋了雨,加上急火攻心,自此大病了一場,一直卧病在床。今日這場壽宴,他作為小侯府世子,本應到場,但卻被魏瀾制止了。
魏邵和蘇氏只有魏毅這一個兒子,驕縱異常,甚至不惜在府中開闢出一方院子專門給他放置奇珍異寶。
魏毅剛剛及冠,仰仗着家世,在兵部謀了個閑差,喜好不外乎一個奇字,別人有的,他不屑,別人沒有的,他最是稀罕。最為人稱道的便是他在院子中央挖了一個幾尺深台,做了個獸牢,裏面圈養了一隻純種的白色老虎,珍貴異常。
前世壽宴,魏毅命人牽出白虎供眾人觀賞,卻不知怎的,那老虎突然失控,直橫橫地撲向魏衍,當時他不過是個九歲孩子,雖未受傷,卻受驚過度,當場嚇得嚎啕不止,不但失了侯府地顏面,也因此被留在大侯府病懨懨地待了一年多。
此次壽宴,魏衍本想前來一雪前恥,但魏瀾怎麼也不願他再來冒險,正巧前幾日大舅舅從豐都趕來探望,魏衍便就此留在了侯府。
這天過了晌午,魏瀾便帶着紫竹、青衣來到了大侯府門前。侯府中門大開,門裏門外不斷有穿着體面的奴僕引着賓客入內。
紫竹上前遞了帖子,門房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便忙着招呼其他賓客,竟無人再理會他們。
“這是在給我們難看呢。”青衣見狀,心中憤憤,向魏瀾抱怨道:“郡主,我們回去吧!”
“無妨。”魏瀾理了理衣裙,從馬車上下來。她剛出熱孝,按照豫北律法,尚有三年孝期,便也未做打扮,僅着一件白色羅裙,身上未着半點配飾。與其他盛裝的打扮的女子很是不同,一時引起不少注意。
魏瀾視而不見,她信步向門內走去,卻聽身後門房欣喜的稱呼徐大公子時,頓時怔住,她感覺心裏如擂鼓般躁動難以平靜,手也微微發起抖來。
她緩緩回過頭,向身後望去。卻見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那兒,不少門房圍了上去,馬車上下來一人,那人高高挽着冠發,長若流水的髮絲隨風地飄散在身後,明媚的日光灑落在他身上,亮的讓人睜不開眼,微風襲來,白衣黑髮,甚是矚目。
魏瀾怔怔地望着他,幾乎忘了呼吸。徐煜,字長卿,徐太傅長子,豫京最年輕的翰林學士。
她想起前世第一次見面,他也是這般風光霽月。
那時,她和魏衍已經在大侯府住了一年,受盡折磨。魏衍重病不愈,急需出府尋醫。她做了一個月的籌謀,終有一日,趁着徐氏出門上香,她打昏奴僕,背着魏衍逃了出來。
行至半途,險些被抓住,便在路旁劫持了輛馬車藏了起來。裏面坐的正是徐煜。利刃橫於脖間,滲出隱隱的血絲,她滿懷殺機,而他卻幫她攔住搜查的府兵。
後來,魏衍拜入徐恆門下,入徐府家塾,便越發熟識起來。他陪自己喝過最濃的酒,馴過最烈的馬,也賞過最美的花,
前世種種,歷歷在目,魏瀾感到心中疼得厲害,難以自撥。
徐煜似是察覺,抬眸迎上,黑色的發映着漆黑的眸,仿若灼人的黑曜石,清澈而又帶着淡淡的哀傷。他蹙眉,確定不曾相識,便點點頭,任由眾人簇着從她身邊走過。
人漸行漸遠,魏瀾回過神來,她輕閉雙眸,深深呼了口氣,撫平心中悸動,也緩緩地走了進去。
大侯府分為南苑和北苑兩處,南苑是已故去的老侯爺和老夫人秦氏的居所,而北苑則住着魏邵和蘇氏一家。
北苑又分為東西兩院,東院取名廣福居,院廣地闊,日光充足,種着很多珍奇花草,也是魏邵一家的住所。西面院落偏小,主要是府中下人的居所。院子背着日光,花草難以養活,便種了不少松樹,長勢雖旺,但趁得整個院子陰森森的,了無生機。
當年魏瀾與魏衍便被安排在這裏與府中下人同住,人多可雜,也讓她知道了不少府中秘辛。
穿過長長的長廊,經過修剪整齊的花園,魏瀾抬腳邁入南苑的院門。
遠遠便見老夫人身邊的婢女守在院內門前,迎來送往,滿臉笑意。
“郡主安好。”她高聲報道。
魏瀾點點頭,踏入前廳。
裏面聚了不少人,其樂融融。老夫人秦氏端坐主位,正與豫京各家夫人小姐其樂融融的說著話。下首坐着蘇氏,旁邊卻沒有了張嬤嬤的身影,魏瀾瞭然,三日前,下人來報,說秦坤畏罪自盡,死於獄中,她便知道,張嬤嬤恐怕也會被處理乾淨,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蘇氏身旁依偎着魏寧,她低着頭,不知在聊着是什麼,滿臉嬌羞地絞着手中綉帕。
眾人見魏瀾進來,瞬間不再言語,場面瞬間陷入一股難以名狀地尷尬之中。魏瀾嘴角端起優雅地微笑,蓮步輕移,緩緩上前,行走之間,裙裾卻未動分毫,姿態禮儀堪稱典範。她福了福身,行了一個極為標準地大禮,緩緩開口:“請祖母安。”
“我可憐的孩子。”老夫人秦氏一把拉過她,眼角漸漸濕潤,“你受苦了。”
蘇曦和心中一陣好笑,論察言觀色、裝腔作勢,沒人能比得過秦氏,父親是庶出,又搶了侯位,每次回來,她都冷嘲熱諷,如今又故作姿態給誰看!
“祖母。”魏瀾伏在她膝邊,眼角也沁出幾滴淚來,卻還是安慰道:“祖母您也不要太難過了,父親已經不再,您就是孫女的最大倚靠,您可要保重身體。”論做戲,魏瀾也不比她差。
“是啊,母親。今日您大喜,可不能流淚。”蘇氏起身,上前攙起魏瀾,也裝作哀戚狀:“況且,您這樣,也讓姑娘傷心了。”
“祖母,今日是您的壽辰,孫女祝您福壽安康。”魏瀾雙手捧上一個墨色錦盒,恭敬的遞上。裏面裝的是她前幾日剛完成的一幅綉品,她實在懶得花心思給秦氏買壽禮,索性從眾多綉品中挑了一件,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