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你們男人的事情
全世界都靜止了。
耳畔沒有呼嘯的風,眼前也沒有碧藍的天,就連心臟似乎也在猛烈顫動之後,陷入了死寂。
沈雙魚緊緊地閉着雙眼,體驗着急速下沉的感覺。
身後的男人則是鎮定得多,他有過不止上千次的跳傘經驗,也知道對於第一次跳傘的人來說,有這樣的反應其實很正常。
“睜眼看看,你最好注意表情,不然拍出來會非常丑。”
厲珣自認為好心地提醒道。
沒有一個女人能接受“丑”這個評價,最艱難的一段時間過去了,沈雙魚顫動着眼睫,努力睜眼。
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還有風的聲音……
她甚至察覺到手心和後背都湧出了冷汗,每一個毛孔都被迫張開,頭皮發麻,但又隱隱帶着一絲悚然的爽快。
在重生之前的歲月里,她活得很累,也很辛苦。
先是為了餬口,四處奔波,後來僥倖賺到了錢,誤打誤撞居然做起了老闆,可身邊等着吃飯的嘴越來越多,看起來光鮮富貴,其實連一步都不敢走錯。
她甚至經常忘記自己是一個女人,不,她比這世上的大多數男人還能幹。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被養得不知曉人間疾苦,驕縱嬌氣得令人厭惡。
但她卻可以憑藉這樣的身份,得到片刻的喘息,就像現在,她竟做了前四十年都不敢做的事情!
沈雙魚的身體沒那麼僵硬了,她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還好,厲珣一直牢牢地貼着她,他們身上的設備也是最先進的,不用擔心出什麼意外。
“這邊就是小筆架山,可惜現在季節不對,否則滿山都是櫻花,好看極了。還有那邊……”
察覺到沈雙魚逐漸放鬆下來,厲珣開始給她指點着周圍的景緻。
在高空俯瞰就是有這樣的優勢,無論是山川湖海,還是陌上花開,都彷佛盡在腳下。
他不停地做着旋轉動作,讓沈雙魚能夠看到冬城全景,她的目光貪婪地流連,直到暈眩恍惚。
終於落地,沈雙魚還以為她做了一個夢。
厲珣倒是更關心她是不是真的丑,跑去找拍攝教練,拿到了沈雙魚的跳傘視頻。
幸好,有超高的顏值在,兩個人都算扛住了詭異的拍攝角度。
“你沒事吧?”
等厲珣回來,他看見沈雙魚連衣服都沒換,兩腿發軟地半跪在地上。
他伸手想要扶她,一低頭,發現沈雙魚的臉色白得嚇人,幾乎成了半透明。
事實上,沈雙魚比厲珣還意外,她沒想到,這具身體居然恐高!
厲珣一把將人抱起,沈雙魚無力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胸口,似乎在拒絕。
“都什麼時候了,別亂動!”
他以為她在害羞。
沈雙魚又拍了兩下,眼看着厲珣的雙臂將她越摟越緊,她無奈,再也壓不下胃裏的翻江倒海。
“嘔——”
抹了抹嘴唇,沈雙魚一臉愧疚,啞聲說道:“我讓你放開我了,是你不放。”
厲珣石化一般站在原地,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他的臉色莫名,一會兒黑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紫,可謂精彩紛呈。
他顯然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整個人都僵直了。
吐完了,沈雙魚覺得舒服多了,她手腳並用,從厲珣的身上跳下來,找到一瓶礦泉水,走到旁邊去漱口。
眼角瞄見厲珣正一臉彆扭,幾乎同手同腳地往前走着,沈雙魚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我說我不跳,你非讓我跳,這下傻眼了吧?
半小時之後。
兩個人各自去洗澡,換了衣服,此刻已經坐在了位於跳傘中心三樓的餐廳里。
沈雙魚很不客氣地選了臨窗的位置,那裏視角極好。
她的面前擺放着一份豐盛的單人套餐,又是湯,又是主食,色彩搭配得極好,看上去令人食慾大增。
而厲珣則毫無胃口,手邊只有一杯咖啡,無奶無糖。
他只要一回想到沈雙魚吐了自己滿身的景象,就什麼都吃不下去了。
偏偏還是他主動帶她來的,哪怕要怪罪,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拚命壓下心頭的火氣,厲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後才說道:“我不知道你怕高。”
沈雙魚咽下嘴裏的食物,沖他笑笑,沒有說話。
老娘我也不知道!
她腹誹着。
“對了,說起來,你是怎麼知道我之前玩期貨的?”
厲珣盡量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來了來了,原來前面都是鋪墊,現在總算才鳴鑼開鼓,要正式唱戲了!
沈雙魚驀地興奮起來。
她保持着動作優雅,用餐巾擦了擦嘴唇,這才一臉迷糊表情地回答道:“什麼期貨?哦,可能是最近誰來家裏做客,大家閑聊的時候被我聽了一耳朵吧。”
其實沈雙魚也沒有完全撒謊,眼看着沈雙月出落得楚楚動人,黎嫣自然不可能白耽誤了自己的女兒。
所以,她卯足了勁兒在家裏舉辦各種名目的聚會,幾乎每個周末都不閑着,這半年來,沈家熱鬧得很。
隨着沈雙月的名聲越來越好,沈家另一個女兒沈雙魚的口碑也越來越差,高下立見。
厲珣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他挑眉,神色玩味地看着沈雙魚:“哦,是誰說的?你再好好想一想。”
他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只是伸出了兩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敲着桌沿。
沈雙魚總覺得他想敲打的不是桌子,而是自己。
“真的想不起來了。”
她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一臉無辜。
嘿,年輕真是好,想她要是在四十歲的時候做這種表情,還不得被人吐槽死了?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算了。”
厲珣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沒有再看她。
他和女人打交道的經驗不算太多,而且也沒有女人敢在他的面前玩心眼,她還是頭一個。
“你不吃飯嗎?”
沈雙魚拿起勺子,又往嘴裏塞了一口。
“那你要是不吃,我們接下來就去商場,我總得賠你一身衣服。”
她一向恩怨分明。
厲珣喝咖啡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才忘了,偏偏她又要提醒一遍!
“也是,聽說沈小姐拿回了寧女士的遺產,現在自然財大氣粗。”
厲珣勾了勾嘴角,無不諷刺地說道。
沈雙魚擺擺手,不太謙虛:“財大是財大,但粗不粗的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和我無關。”。